城主大人起先認為夜羅人是在拿果核糊弄他,可當他看見那兩個空空如也的瓶子又覺得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瞭,若是想糊弄他,隨便裝點兒東西也是好的,反正他也沒見過真正的瓊漿玉露,可送瞭倆空瓶子,這顯然不是夜羅人計劃之內的事瞭。
夜羅人的驚訝與慌張絕不是裝出來的,但這又如何呢?
他不關心苦衷與過程,他隻在意結果,結果就是,本該到手的兩生果與玉露瓊漿不翼而飛瞭。
天水晶本就是用來錦上添花的,可要是連錦都沒瞭,這花兒往哪兒添、又怎麼添呢?
城主大人很生氣,任憑對方怎麼解釋都不聽,開什麼玩笑,他是當城主的,又不是做慈善的,管你有什麼疏忽?
“沈將軍,送客!”
城主大人毫不猶豫地下瞭逐客令。
一個護衛走瞭進來,在蒼鳩耳畔低聲稟報瞭幾句,蒼鳩對王後道:“發現姬冥修與喬氏的蹤跡瞭,他們進城瞭,我們得盡快離開。”
王後不動聲色地抬瞭抬手,望向城主大人道:“城主大人究竟怎樣才肯放我們出城,給個話吧?但凡是我給得起的東西,絕不吝嗇。”
城主大人慵懶地靠上瞭椅背,摸著下巴,眸子裡閃過精銳的波光。
沈將軍走上前,低低地說瞭什麼,城主大人唇角一勾:“馬車上坐著什麼人?”
蒼鳩的面色陡然一變!
王後的神色沒有多大變化,平靜而從容地說道:“夜羅的使臣,染瞭天花,恐傳染給城主大人,便沒讓他下車瞭。”
“是嗎?”城主大人不懷好意地看向王後。
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若在夜羅,一個區區城主他們還不放在眼裡,可進瞭人傢的地盤,前有龍後有虎的,小不忍則亂大謀。
王後不急不慢地說道:“城主大人不怕被傳染的話,自己去瞧瞧好瞭。”
城主豈是這麼好忽悠的?冷笑一聲,道:“天花算什麼,我這兒有能治療天花的大夫,你把他留下,我放你通關。”
蒼鳩的面上迅速掠過瞭一絲殺氣!
沈將軍敏銳地察覺到瞭他氣息上的變化,眸光一冷,按上瞭腰間的寶劍。
王後輕輕地攏瞭攏寬袖,溫柔地笑著道:“此人乃我夜羅重臣,怕是給不瞭,不知城主可聽說過夜羅死士?”
城主大人道:“夜羅死士,令天下豪傑聞風喪膽。”
“那麼沈將軍呢?”王後忽然看向一旁的沈將軍,“你可也懼怕夜羅的死士?”
沈將軍不屑一哼:“本將軍怎麼可能會怕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
“將軍可願意一試?若是將軍贏瞭,馬車上的人歸你們;若是將軍輸瞭……”言及此處,王後淡淡一笑,“輸瞭再說吧。”
城主大人應下瞭,派瞭沈將軍出戰,夜羅則出動瞭一名長刀死士,二人在花廳外的院子中交手,沈將軍知道對方不是善茬,從一開始便沒給對方任何試探或喘息的餘地,他一記殺招使瞭過去!
長刀死士動也沒動,就在他的寶劍即將砍到自己眉心時,長刀死士一把伸出手,捏住瞭他的劍,他想抽回來,可惜根本被鉗制得無法動彈,長刀死士打出一掌,他整個人都飛瞭出去。
城主大人寬袖一拂,用內力托住瞭他,否則他非得撞上墻壁,撞個口吐鮮血。
王後揚起下巴,清高地看向城主大人:“這樣的死士,城主可還滿意?”
城主的眸子裡掠過瞭一絲耐人尋味的波光。
王後道:“我送四人給城主,城主意下如何?”
“十五個。”城主大人道。
王後淡道:“我一共才十六個,城主就要拿走十五個,不覺得太過分瞭嗎?”
“那就十個。”城主大人一笑。
王後冷笑:“八個,城主若是還不滿意,那麼我就要殺出城去瞭。”
城主大人往前走瞭幾步,停在王後面前,定定地看著她,似微笑,又似威脅:“我承認你的死士厲害,但你覺得他們能敵過千軍萬馬?”
王後不屑地笑瞭:“這院子裡有千軍萬馬嗎?我一聲令下,以死士的實力,城主等得來救兵嗎?城主功力深厚,足以自保,三位小公子呢?”
三個小少年瞬間拔出瞭寶劍!
城主大人虛虛地壓瞭壓手,目光冷凝地看向王後,不知看瞭多久,忽然嗤瞭一聲,笑瞭:“王後是個聰明人,本城主最愛與聰明人打交道,八個就八個,成交!”
沈將軍湊近他耳畔:“城主,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罷瞭,待會兒真打起來,讓護衛先送公子們去密室,我們一定能撐到大軍趕來,到時候,就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瞭!”
城主大人低聲訓斥:“殺,你就知道殺,殺光他們對本城主有什麼好處?”
和談還能得到八個死士,撕破臉可就一個都沒瞭,屆時雖贏瞭戰爭,卻輸掉戰場,這種蠢事他是不會去做的。
沈將軍雖覺得城主說得很有道理,可作為一個武將,他寧可玉石俱焚也不願委曲求全,隻是城主發瞭話,他也沒有辦法。
城主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有野心,夠圓滑,懂得權衡利弊,也懂得見好就收。
雙方最後以夜羅贈出八名長刀死士為條件達成瞭一筆對夜羅來說看似愉快實則恨不得吐血的交易。
長刀死士的珍貴程度絕不在兩生果與玉露瓊漿之下,否則以蒲城城主那貪婪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給他們放行。
出瞭花廳,所有人全都感受到瞭王後冰冷的氣場,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就在沈將軍即將帶著幾人出城時,第三輛馬車內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王後步子一頓,蒼鳩忙挑開車簾的縫隙瞧瞭瞧,暗道瞭聲不好,折回王後身邊道:“他要突破瞭。”
“這麼快?”王後微微驚訝。
蒼鳩小聲道:“應該就是今晚的事瞭,最遲明天。他的資質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好上許多。”
王後道:“這是好事。”
蒼鳩暗道,好事是好事,卻來得不是時候,突破時不能在路上顛簸,容易顛出事來,這就意味著他們現在走不瞭瞭,但倘若不走,姬冥修與喬氏已經進城瞭,多待一刻於他們而言都十分不利。
王後的眼神閃瞭閃,微笑著轉過身來:“我突然有些乏瞭,不知可否在城主府借宿一宿,明日再走。”
城主大人客氣一笑:“當然!裡邊請!”
莊管傢將幾人領進瞭府,應王後要求,莊管傢給他們尋瞭一處最偏僻、最荒無人煙的住處。
去那裡,要經過一個小湖泊,這個湖泊算是半個活水,連著城中的蒲城河,湖面上架瞭一座拱橋。
莊管傢率先帶著下人過橋,去給他們收拾院子瞭。
一隊人馬不緊不慢地走在拱橋上,走到一半時,王後忽然自馬車內探出一隻手,比瞭個停的手勢。
隊伍停下瞭。
王後走下瞭第一輛馬車,來到第二輛馬車前。
秀琴跳下地,給她行瞭一禮,隨後恭恭敬敬地跪趴在地上。
王後踩著她的脊背,優雅地上瞭馬車。
簾幕被她修長的素手挑開,刺眼的光線照瞭進來,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撲鼻而來。
景雲已經醒瞭,正在吃傅雪煙遞過來的點心,反倒是吃瞭太多“東西”的小望舒還醉醺醺地睡著。
看見她來瞭,傅雪煙放下盤子,欠身行瞭一禮。
王後的目光落在醉醺醺的小望舒身上,小望舒還不知自己被人給打量瞭,睡得香甜極瞭。
景雲不動聲色地挪瞭挪小身子,擋住王後的視線。
王後收回目光,溫柔地看向瞭他:“小東西,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景雲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說瞭一句夜羅話。
蒼鳩自第三輛馬車上,拎出瞭三個小籠子,每個籠子裡都關著一隻小寵。
景雲看瞭看籠子裡的大白小白與珠兒,又看向她。
她溫柔的笑容一收:“丟下去!”
蒼鳩將三個鐵籠丟進瞭湖裡。
景雲的小臉唰的變白瞭。
她探出冰涼的手,緩緩摸上景雲的小臉,無比溫柔地說道:“再不看好你妹妹,被丟下水的就是你瞭。”
景雲的小手緊緊地拽成瞭拳頭。
……
王後回瞭自己的馬車上,一隊人馬陸陸續續地進瞭院子。
三個籠子丟下水後,起初還能靠著三隻小寵的狗刨式力氣漂浮著,漸漸地,也不管用瞭。
籠子沒入瞭水中。
小白最輕,沉得最慢。
忽然,天空飛來一隻迅猛的金雕,如閃電一般掠過水面,叼起瞭小白的籠子。
金雕又去找大白與珠兒的籠子,卻已經找不到瞭……
……
開城門的時辰到瞭,等候多時的商人與百姓陸陸續續地進瞭城。
一個獵戶提著一隻新打的野兔往蒲城河附近的集市走去,人群熙熙攘攘,他習慣性地走在瞭最邊上,不經意往水下一看,看到瞭一個掛在岸邊的籠子。
岸邊有一叢枯枝,一半沒入瞭水中,那籠子就是卡在這些枯枝裡瞭。
籠子裡似乎有什麼活物。
獵戶從籠子裡拿出栓瞭繩的鉤子,一把將籠子鉤瞭上來。
……
城主府位於蒲城的北面,相對於南城門而言,略略靠近北城門。
二人買瞭兩匹馬,在不驚動城中士兵的情況下,花瞭將近兩個時辰的功夫,總算走完瞭大半段路。
再路過一個蒲城河附近的集市,奔行十裡便能抵達城主府瞭。
就在二人路過集市時,不知發生瞭什麼事,所有人都朝集市的方向跑去,一個小夥子跑得太著急,險些撞瞭喬薇的馬。
喬薇及時勒住韁繩,才沒鬧出人命來。
可人群蜂擁而過,把道路全都堵死瞭,二人不得不停下馬來,等這波人群過去瞭再繼續前行。
等待的空檔,喬薇鬼使神差地往集市瞅瞭一眼,隨後,她整個人都驚到瞭:“珠兒?”
籠子裡,一隻小黑猴抓著不知打哪兒順來的帕子(被關在籠子裡也能妥妥地順帕子喲),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悄悄地抹著並不存在的眼淚,那副肝腸寸斷的模樣,快要把大半個蒲城的人都吸引來瞭!
喬薇翻身下馬,把韁繩給瞭姬冥修,姬冥修卻按住她的手,把自己的韁繩與她的一塊兒交到瞭她手中:“我去處理。”
他能說蒲城話,也能偽裝匈奴人,確實比自己合適。
喬薇點點頭,乖乖地握緊瞭韁繩。
姬冥修邁步擠進瞭人群。
這件事說起來也好處理,獵戶白撿瞭個小猴子,隻想賣幾兩銀子花花,起先被一個酒樓的老板看中瞭,想買回去做猴腦,珠兒當即嚇到瞭,抽抽搭搭地哭瞭起來。
她這麼一哭,圍觀的人多瞭,眾人覺著稀奇,便開始出高價競買瞭。
姬冥修走到那邊時,價錢已經炒到瞭一千兩。
沒有更高的瞭。
酒樓老板正要掏錢,姬冥修輕輕地扣住瞭他的手腕,用地道的蒲城話說到:“你看清楚沒有?那隻猴子得瞭重病,好像是瘟疫,就快死瞭。”
“什麼?瘟疫?”酒樓老板唰的看向瞭小黑猴,果真見那前一秒還中氣十足的小黑猴,這一刻便倒在瞭籠子裡,直翻白眼、渾身抽搐、口吐長舌。
這莫不是真的得瞭什麼瘟疫?!
眾人嚇得齊齊後退瞭好幾步。
最後,姬冥修一分錢沒花,把小珠兒領回傢瞭。
……
夜羅人在城主府安頓瞭下來,傅雪煙一屋,景雲與望舒一屋,望舒還有些醉醺醺的,她一次性吃瞭十八顆兩生果、喝瞭兩大瓶玉露瓊漿,這等劑量,換個武林高手來,早不知死多少次瞭,她會有些不良反應也是應該的,等她徹底吸收瞭,也就清醒瞭。
院中的戒備十分森嚴。
金雕撲哧著翅膀落在瞭院子的空地上,眾人已知它是傅雪煙的金雕,沒去管它什麼,它大搖大擺地進瞭景雲與望舒的屋,翅膀一扇,嘭地一聲合上門。
隨後,用一隻完好的腳,與一隻機關腳,挪呀挪呀挪到瞭景雲的面前,看瞭一眼情緒低落的景雲,張開大嘴,將小白吐瞭出來!
隔壁廂房內,王後摘下瞭面紗。
巧玲打瞭一盆熱水來,謹小慎微地跪下來,將水盆舉過頭頂。
王後輕輕地洗瞭手。
巧玲緩緩地站起身,目不斜視地將水盆端出瞭屋子。
不多時,蒼鳩叩響瞭房門。
王後戴上瞭面紗:“進來。”
蒼鳩推門而入,合上門,行至她身前:“主上。”
“情況怎樣?”王後問。
蒼鳩道:“安頓好瞭,再最後服用一次毒丹,就能開始突破瞭。”
王後淡淡地嗯瞭一聲:“這個鬼王對我們很重要,有瞭他,就再也不必忌憚賀蘭傾瞭。今晚你親自替他護法,務必保證萬無一失。”
“是!”
王後擺瞭擺手:“先去準備毒丹吧,加大劑量,先服下一顆,一個時辰後,再服一顆。”
“好。”
墻的另一面,景雲正將耳朵貼在一個空杯子的底部,杯口倒扣在墻壁上,聽完,他放下瞭杯子。
他走到門口,用力地拉開瞭房門,門外的侍衛面色冰冷地看著他,他用熟練的夜羅話軟軟糯糯地說道:“侍衛哥哥,我想尿尿,我憋不住瞭。”
侍衛看著這張純凈無害的小臉,雖不動容,卻也不覺得他能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指瞭指轉角,用夜羅話道:“茅房在那邊!”
“多謝侍衛哥哥。”景雲十分懂禮貌地說完,“憋不住”地往茅廁跑去瞭。
他當然沒進茅房,而是從後面繞到瞭蒼鳩的窗下,伸出小半顆腦袋,從窗子的縫隙中看見蒼鳩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棕色藥丸,邁步出瞭屋。
臨走前,蒼鳩鎖上瞭門窗,沒留意墻角有個小貓洞。
小白自景雲的袖子裡鉆瞭出來,跐溜溜地進瞭貓洞,翻出那個藥瓶,從貓洞裡推出來給瞭景雲。
景雲將藥丸倒瞭出來,用手指在青石板上碾碎:“小白,尿。”
小白果斷灑瞭一大泡童貂尿!
景雲看著浸泡在尿尿中的藥泥,翻瞭個小白眼,幹嘔瞭兩聲,隨即忍住惡心,將藥泥重新搓成瞭藥丸。
當蒼鳩第二次回房取丹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藥丸已經變成小白牌尿丸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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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的要丸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