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一更

作者:偏方方 字數:3729

大弟子拿起小瓷瓶,拔掉瓶塞,可勁兒地聞瞭聞,說道:“還說沒玉露瓊漿呢,這不就是嗎?”

喬薇驚訝地看著盒子裡的東西,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瞭,兩生果的來歷她約莫是猜到瞭,正是自己送給公孫長璃的那一顆,誰倆他一直沒吃,完好地保存著,又給她送回來瞭。

不僅送回瞭兩生果,還附贈瞭一瓶夜羅的玉露瓊漿,玉露瓊漿也非大梁之物,夜羅市面上都沒得賣,一個大梁人想弄到,其艱辛程度可想而知瞭。

這傢夥……是不是暗戀她呀?

不是的話,也不會在自己把他踹下茅坑後,還不計前嫌地送來這麼寶貝的禮物瞭。

隻是可惜啊,自己已經名花有主瞭,註定要辜負他瞭。

喬薇收拾好思緒,從護衛們帶來的行李中拿出藥杵與木碗,將兩生果的果肉削下來,搗成泥,倒瞭三滴玉露瓊漿,喂姬冥修服下瞭。

兩生果與小白的血能壓制掌毒,而玉露瓊漿能修復經脈與元氣的損傷,半個時辰後,喬薇再給姬冥修把脈時,就發現他的脈象已經從狂躁暴走的狀態漸漸趨於平靜瞭。

許是今晚的事太過驚心動魄瞭,幾人都毫無睡意。

大弟子小聲地與國師請教著什麼。

十七安靜地坐在簡榻上,望著熟睡的望舒以及昏迷不醒的姬冥修,一臉懵懂。

國師耐心地回答大弟子的話,不時拿眼神往十七的身上瞟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礙於場合不大對,生生地壓下瞭。

另一邊,城主大人帶著手下清理完瞭現場。

夜羅人倉皇逃走,馬車與物資全都留下瞭,不過也沒多少值錢東西瞭,最值錢的全都進望舒的小肚子瞭,但還有些盤纏、衣衫、首飾、兵器以及藥品。

城主大人不懂藥,但能被夜羅王宮的人隨身攜帶的東西想來不會差瞭,他拿著幾個小藥瓶去瞭喬薇的馬車上,這輛馬車原先是王後的,最寬敞舒適不過,連他在內,統共七人,絲毫不覺擁擠。

他把藥瓶遞給瞭喬薇:“剛搜到的,你看看對丞相的傷有沒有效。”

喬薇接過瞭瓶子,這些瓶子裡裝的全都是一種棕色藥丸,聞起來怪怪的,不像什麼好東西,她拿出一枚銀針在其中一粒藥丸上刺瞭刺,須臾,銀針變黑瞭。

城主大人簡直懵瞭,他拍瞭丞相一巴掌,丞相吐血瞭;他給丞相獻個藥,居然又是毒藥……現在說他對丞相沒有用心,他自己都不信瞭……

他要不要這麼倒黴……要不要……

喬薇的眼刀子在他腦滿兒上嗖嗖嗖地戳瞭幾下。

他硬著頭皮道:“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這東西是在蒼鳩的包袱裡找到的!”

十七好奇地看瞭過來,望著喬薇手心裡的藥丸,眸光一動,吞瞭吞口水。

喬薇看瞭他一眼,說道:“這是毒藥,不能吃。”

十七失望。

國師看看十七,又看看喬薇手中的藥丸,想到瞭什麼,朝喬薇伸出手去。

喬薇會意,把藥丸給瞭他。

他將藥丸碾碎,抹瞭一小點粉末,先是聞瞭聞,再是嘗瞭嘗,隨後,點點頭,對大弟子說瞭什麼。

大弟子驚道:“是死士的毒丹啊,他們怎麼會帶這種東西?這種東西不是已經禁瞭嗎?”

“什麼禁瞭?”喬薇不明所以地看向大弟子。

大弟子於是說瞭這毒丹的來歷,夜羅訓練死士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隻不過,明面上隻有國師殿得到瞭王室許可,訓練死士的過程艱辛而緩慢,往往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訓出幾個厲害的,後有人急功近利,便發明瞭一種能讓死士提升功力的毒丹。

毒丹的功效因人而異,一般說來,服用毒丹後功力都能提升至少一個境界,但這種毒丹造價昂貴,且副作用太大,不僅讓死士生不如死,還能大大縮短死士的壽命,如果僅僅是為瞭得到幾個厲害的死士,大概沒人去幹這種得不償失的事。

可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培育鬼王。

國師殿也曾挑選過資質過人的死士,試圖用毒丹讓其突破到鬼王,可惜沒能成功。

“不過……”言及此處,大弟子頓瞭頓,小心翼翼地看瞭十七一眼,訕訕道,“我師父說,你們這個死士的資質不錯,若是交給他,他或許能將他……”

“想都別想!”喬薇冷冷地打斷他的話,目光望向國師,“誰都別想打十七主意,我不會讓他成為鬼王的!”

那種不人不鬼的東西,實在是太殘忍瞭。

喬薇不放心,怕這臭國師暗地裡忽悠十七,又拉過十七的手,指瞭指瓶子裡的藥道:“這裡的東西你千萬不能碰,你要是碰瞭,會變成一個醜八怪,望舒就再也不理你瞭!”

十七原本還有些垂涎的神色在聽瞭這句話後,立刻變得警惕起來,厭惡地看瞭一眼毒丹,遠遠地躲開瞭。

國師起身走下馬車,人都走遠瞭,還在嘀咕什麼。

喬薇懶懶大弟子一眼,大弟子也正要離開,被她叫住瞭:“你師父說什麼?”

大弟子道:“我師父說可惜。”

喬薇沉吟瞭片刻,譏諷一笑:“也是,一個不拿人命的東西,我還指望他有什麼仁義?”

大弟子沉下臉來:“不許你這麼說我師父,我師父也是為瞭你們好,你們要是有個厲害的死士,就不必懼怕對方的鬼王瞭。”

“誰懼怕那個東西瞭?”喬薇冷冷地問。

大弟子噎瞭一把,還想再勸喬薇什麼,卻被十七抓著領子,毫不客氣地丟出去瞭。

這之後,他們是怎麼分配馬車,又是打點行李的,喬薇沒理瞭。

十七挨著望舒躺瞭下來,望舒的另一側是姬冥修。

他巴巴兒地看著二人,見他們總不醒,他的眼神裡浮現起瞭一絲彷徨。

喬薇的素手摸上他額頭,輕輕地嘆瞭一聲:“睡吧。”

十七閉上瞭眼。

喬薇卻輾轉難眠,滿腦子都是景雲的那聲娘親,他睜大一雙眼,伸出小手來……

隻差一點……差一點她就抱住他瞭……

……

夜涼如水,深山腳下,一處荒涼的小農舍中,傅雪煙見到瞭王後。

王後獨自坐在簡陋的堂屋中,任何時候,這個女人身上都收拾得一絲不茍,她甚至連鞋面上都沒有一點草鞋,幹凈得仿佛身處王宮似的。

與之相比,傅雪煙就狼狽多瞭,衣衫被樹枝刮破瞭,發髻散落,鞋底滿是淤泥。

她低垂著眉眼,緩緩地進瞭屋。

王後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傅雪煙硬著頭皮走到她面前,雙手交疊,掌心向內,貼上衣襟,行瞭一禮:“主上。”

啪!

回應她的卻是一個毫不留情的耳光。

傅雪煙被打得跌在瞭地上,嘴角都破瞭,流出一道血絲來。

“你還有膽子回來?”王後譏諷地說。

傅雪煙抬手擦瞭嘴角的血跡,撐著地面,緩緩跪直瞭身子:“屬下無能,被喬氏把孩子搶走瞭,請主上責罰。”

“是喬氏搶走的,還是你拱手送給人傢的?”王後似嘲似譏地問。

傅雪煙低下頭道:“屬下不敢。”

王後冷冷一笑:“這天底下有你們古傢人不敢做的事嗎?血月弓也是在你手上丟的,孩子也是在你手上跑的,你這次要怎麼解釋?還像金雕的說辭一樣,是為瞭騙取姬傢人的信任麼?”

金雕曾兩次與蒼鳩為敵,一次是從獵鷹與侍衛手中搶走瞭景雲,一次是在王後的眼皮子底下搶走瞭秘笈。

若說是為瞭騙取姬傢人的信任,可姬傢人到頭來,根本連金雕是誰的都不知道。

王後掐住瞭傅雪煙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你翅膀硬瞭,想飛瞭?”

傅雪煙感受到瞭一股森寒的內力,正順著她的下巴,緩緩侵入她的身體,她的睫羽輕輕地顫瞭起來:“屬下不敢,屬下是主上的人,一輩子都是!”

王後嫵媚一笑,另一隻冰涼如骷髏的手撫上瞭她的肚子:“瞧你嚇的,我又不會吃瞭你。你不是懷著姬傢的孩子嗎?你放走的那個,就拿它來抵吧。”

傅雪煙的身子抖瞭抖。

“好生養胎。”王後在她耳畔輕輕地說完,拍瞭拍她肩膀,轉身離去瞭。

傅雪煙癱坐在地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瞭,她擦瞭擦脖子上的汗,扶著椅子站瞭起來,打算回往自己的屋。

剛邁瞭一步,門口多出個瘦小的身影。

她眸光一動:“景雲……”

“我娘真的去找我妹妹瞭嗎?”他定定地問。

傅雪煙不知該如何回答。

景雲眸光一暗:“我知道瞭。”

說罷,轉身回瞭屋。

傅雪煙跟上。

他默默地爬上瞭床,背對著門的方向,小身子蜷縮成一團,一股難言的悲傷在屋子裡彌漫瞭開來。

小白跐溜溜地跳上床,默默地趴在他身旁,小腦袋蹭瞭蹭他的。

他抹瞭抹眼睛。

抱住小白,落下一滴淚來。

……

喬薇是在一陣心慌中驚醒的,她夢見景雲瞭,可她還沒來得及與景雲說上話,就給驚醒瞭。

她擦瞭額頭的冷汗,看看身旁的簡榻,十七已經出去瞭,父女倆還昏睡著,隻是脈象都比昨日平穩,算是一種變相的好轉瞭。

簡單啃瞭兩口幹糧,喬薇與國師商議著怎麼上路瞭,要去夜羅,就必須途經匈奴,他們手上都有通關的文書,倒是不擔心遇到關卡,隻是,走哪條能追上景雲才是最重要的。

喬薇鋪開瞭匈奴的輿圖。

大弟子指著輿圖的一角道:“我師父說,走烏別山。”

烏別山在匈奴的西部,是前往夜羅的必經之路,不論他們眼下走哪條路,最後都一定會去烏別山,與其費力地追他們,不如早早地抵達烏別山,守株待兔。

盡管喬薇恨不得立馬見到兒子,卻也不得不承認國師的路徑是對的,夜羅人大隊人馬時,他們尚且能夠打探到對方的行蹤,可眼下,他們放棄瞭車馬,隱匿於市,個個都是輕功高手,想避開他們的打探實在不是什麼難事,確實不如守在烏別山。

“烏別山不遠,過不瞭幾日我們和他們都會到瞭。”大弟子說道。

喬薇點點頭:“事不宜遲,馬上動身!”

……

這邊,喬薇一行人動身前往烏別山時,另一邊,王後等人也整裝待發瞭。

沒有多餘的護衛,沒有丫鬟,連巧玲與秀琴都是到瞭烏別山再重聚。

王後穿上鬥篷,戴上瞭帽子、面紗與銀色手套,坐上馬車。

須臾,傅雪煙也上瞭馬車。

蒼鳩去叫景雲。

他打開瞭門上的鎖,去推門,卻發現推不動,那小子,竟然從裡頭鎖住瞭麼?

他不耐地叩瞭叩:“出來,要上路瞭。”

屋內,沒有動靜。

“快出來,聽見沒有?”

仍是一片死寂。

蒼鳩眉頭一皺,一腳踹開房門,走到床前,兇狠地揭開瞭被子,卻隻看到一個光禿禿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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