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如豆的屋子,雲夙大汗淋漓地躺在一對並排的長凳上,他自出生便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這等屈辱?便是讓那小傻子幾番折騰,也沒眼前這般屈辱過。
他簡直……像是砧板上的魚肉!
慕秋陽逆著光,容顏晦暗一片,隻眼底奕奕跳動的波光,像是終於得到瞭垂涎已久的獵物的蒼狼。
他斜斜地勾著一側的唇角,整張臉都寫滿瞭報復的快感。
雲夙的鮮血吧嗒吧嗒地滴瞭下來,混合著皮肉被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裡聽來,說不出的陰森與怪異。
可更怪異的是慕秋陽的神色,知道的說他在取雲夙的血丹碎片,不知道的,還當他在優雅而虔誠地擺弄著什麼東西。
雲夙疼得死去活來,偏偏嘴裡被塞瞭帕子,想叫都叫不出來。
他隻得死死地咬住嘴裡的帕子,連牙根都壓迫出瞭血來。
慕秋陽瞧出瞭他的難受,老實說,雲夙雖落到瞭這步田地,可到底餘威還在,慕秋陽做出這種不可饒恕的事,要說一絲心虛都沒有也不盡然,可更多的,是那股觸碰禁忌所帶來的刺激。
這絲刺激,將報復的快感提升到瞭最高。
不是拿他當條狗嗎?
不是想扼殺他的野心嗎?
這下,到底是誰被誰扼殺瞭?
慕秋陽譏諷一笑,既緊張又痛快地說道:“抱歉,第一次,難免有些手生,還請教主多擔待擔待。”
雲夙痛恨地看著他,隻恨不得將撕碎碎片!
慕秋陽很快搜刮完瞭他的丹田,又拿出一根長釘。
看到長釘的一霎,雲夙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瞭,眸子裡不由地湧上一股驚恐。
慕秋陽抓起雲夙的袖擺,輕輕地擦瞭擦手裡的長釘:“現在知道怕瞭嗎?當初何不對我好點?或許我會念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給你個痛快。”
這當然隻是氣話瞭,他既打定瞭主意取他血髓,怎麼可能給他痛快?人一旦死瞭,血髓也就沒用瞭。
雲夙冷汗直面,眼神怨毒:“唔……唔……唔……唔……唔!”
“想說我不得好死?”慕秋陽淡淡地勾瞭勾唇瓣,“我怎麼死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的確要不得好死瞭。你也別怪我,怪就怪你自己作惡多端,我隻是……把你做過的事再對你做一遍罷瞭。”
雲夙猛地抬起頭來,想要一口咬死慕秋陽。
慕秋陽明知他被捆在瞭凳子上,可在他動彈的一霎,仍是驚嚇得王後退瞭一把。
雲夙當然沒有得逞,隻腦袋能動有什麼用?身子可全都被綁住瞭。
慕秋陽猖狂地笑瞭:“你還有什麼轍?嗯?什麼轍?”
雲夙沒轍,隻能眼睜睜忍受著那根長釘釘入自己的身體,隨後,慕秋陽不知往裡放瞭什麼東西,他渾身都疼得抽搐瞭起來。
許是疼得眼花瞭,乃至於他在慕秋陽的身後看見瞭一道“鬼影”,“鬼影”悄咪咪地站在慕秋陽的身後,如影隨形。
慕秋陽轉過身,他也邁一步轉身,慕秋陽望向雲夙,他繼續望向雲夙,總之,不論慕秋陽做什麼,他都仿佛始終貼在慕秋陽的背上。
而慕秋陽對此,毫無察覺。
地宮壓制的是人的內力,又不是人的感官,以慕秋陽的警覺,怎麼可能讓人貼在背上瞭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是他眼花瞭,雲夙絕望地想。
失去血丹的雲夙,對疼痛完全沒瞭耐受力。
抽取血髓對他而言,不亞於將弒神針與鎮魂釘翻來覆去地紮瞭十七八九遍,雲夙疼得死去活來,然而他對此毫無辦法。
不知過瞭多久,雲夙的整個身子都癟瞭下去,慕秋陽也終於得到瞭他做夢都沒敢奢望過的東西。
血丹、血髓、神泉水,從今往後,他就能成為一個強大的血魔瞭。
慕秋陽滿意地看向瞭雲夙:“教主請放心,你留給我的東西,我全都會物盡其用的。”
雲夙兩眼一翻,不省人事瞭。
慕秋陽懶得去他是不是已經咽下最口一口氣瞭,一個人若是連血髓都沒有瞭,也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瞭。
隨後,慕秋陽開始打雲夙其他寶貝的主意瞭,他把雲夙所有的寶貝都搜刮出來,最好,能多搜刮出幾份地宮的地圖,因為慕秋陽發現,雲夙方才給他的那一份隻涵蓋瞭這一塊地方,而地宮絕不可能這麼小,也絕不僅僅隻有神泉一處寶藏。
就在慕秋陽抱著罐子,尋思著打哪兒搜比較方便時,耳畔突然傳來瞭一道悄咪咪的聲音:“吼~”
慕秋陽壓根兒沒料到屋子裡進瞭人,還就站在他身後,他簡直嚇得魂飛魄散啊!
他身子一抖,手一松,懷裡的罐子掉瞭下來。
他失聲大叫:“血髓!”
吧嗒!
裝滿血髓的罐子落進瞭一隻寬大的手心。
慕秋陽轉過身來一瞧,當即嚇瞭一跳,如果他沒有認錯,這個戴著頭盔、穿著鐵甲的男人是——
“鬼王?”
鬼王吐瞭吐舌頭。
慕秋陽是知道鬼王進瞭地宮的,隻是沒料到會這麼早碰見他,慕秋陽的心裡不由地萌生起瞭一絲退意。
但很快,慕秋陽又回過瞭神來,地宮每個人都被壓制瞭內力,鬼王也不例外,他如今與自己一樣,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念頭閃過,慕秋陽探出手,毫不客氣地朝著鬼王懷裡的罐子抓瞭過去。
鬼王卻沒讓他得逞,一把轉過身,抱著罐子嗖嗖嗖地溜掉瞭!
忙瞭半日卻給別人做嫁衣,慕秋陽氣得都要吐血瞭,連在雲夙身上搜刮寶貝的計劃都顧不上瞭,飛一般地追瞭出去,可當他追到門口時,卻發現空蕩蕩的小道上,哪裡還有鬼王的人影?
……
卻說喬薇一行人坐著馬車在地宮裡細細搜尋著賀蘭傾、鬼王以及易千音的身影,馬車走得很慢,大白小白珠兒跳下地來,在空氣中搜尋著三人的氣息。
很快,大白聞到瞭鬼王的氣息,原地蹦瞭起來。
喬薇眸光一動:“鬼王就在附近嗎?”
姬冥修挑開車簾,這裡是一條長長的宮道,左側是一個廢棄的花園,右側是一座名為“朝(chao)音”的宮殿。
這座宮殿從外表上看,比先前喬薇遇上望舒的那座宮殿要小上一些。
“我們……還在那塊地形吧?”喬薇略有些擔憂地問,雖然能夠確定先前的宮殿就是其中一處邊緣,可一塊地形有八方四面,餘下幾面的邊緣在哪兒,他們一概不知瞭,要是一不小心踏出去,可能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地方,再也見不到她爹和姥姥瞭。
姬冥修拍拍她肩膀:“還在呢,放心吧。”
喬薇古怪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還在?”
丞相大人笑道:“猜的。”
喬幫主:“……”
大白一邊聞著,一邊拖著肥嘟嘟的身軀,奔進瞭大殿。
很快,小白與珠兒也進瞭大殿,它倆絕不是因為聞到鬼王的氣息瞭,它倆是打架打進去的,認真工作的隻有大白一個。
殿上有臺階,馬馳隻得停靠在殿門外。
許是方才在馬車裡狠狠一覺的緣故,這會子幾個孩子全都精神得不像話,馬車一停下,便一個接一個地蹦瞭下來。
這裡黑漆漆又陰森森的,可鎏哥兒已經完全不怕瞭,他果斷抓住景雲與望舒的手,一臉鎮定地走瞭進去。
朝音殿偏小,隻一座正殿與兩座偏殿,鬼王的氣息便延伸到瞭其中一處偏殿。
偏殿中,有一個小院兒,幾間屋子,最頂頭的一間屋子像是書房,書房不大,卻傢具齊全,且全都是上等的黃梨木所制。
傳聞黃梨木千年不腐,喬薇也不確定是不是黃梨木的緣故,這兒的一桌一椅確實沒有腐壞的痕跡。
當然瞭,她可不是來這兒研究黃梨木的。
喬薇四下看瞭看,試探地喚道:“鬼王殿下,鬼王殿下你在嗎?”
無人應答。
喬薇尋思著是不是有什麼機關與密室,在屋子裡找瞭一圈,什麼也沒發現。
喬薇又去瞭姬冥修那邊,姬冥修進的是一間庫房,庫房的東西就有些雜亂瞭,箱子倒瞭一地,櫃門也開著,像是剛讓人洗劫過似的。
“有什麼發現嗎?”喬薇走上前問。
姬冥修蹲下身,摸瞭摸箱子裡的灰塵,對喬薇道:“這些箱子與櫃子都是才打開的,與地面上的灰塵厚度不一致。”
喬薇一愣:“會是鬼王嗎?”
大白的爪子在櫃門上刨來刨去。
姬冥修點點頭:“應當是他,不過看樣子,他已經離開瞭。”
喬薇似有頓悟道:“他打開的都是大件,他是不是以為雲夙把姥姥藏在箱子或櫃子裡瞭?”
姬冥修嗯瞭一聲:“他沒找到,於是又離開瞭,娘沒有和他在一起。”
喬薇若有所思地雖說鬼王與賀蘭傾是同一批進入地宮的,可鬼王沖得太快,當賀蘭傾也跨過地宮的大門時,他老人傢早已消失無影無蹤瞭。
大白目前為止隻聞到瞭鬼王的氣息,也就是鬼王應當就在附近,而賀蘭傾卻很有可能去瞭另一塊地形。
哐啷!
思量間,一個小匣子自書櫃的頂上砸瞭下來。
很快,小白與珠兒也嗖的一聲蹦瞭下來,二獸齊齊抓住匣子,誰也不讓誰。
小白獅子吼:“吼~”
珠兒怒叫:“吱~”
喬薇淡淡地伸出手,將二獸搶得不可開交的小匣子一把奪瞭過來。
二獸委屈巴巴地瞪向瞭喬薇。
喬薇打開瞭匣子,發現裡頭有一把長長的鑰匙,喬薇將鑰匙拿瞭出來,對著夜明珠左看右看,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不由地納悶道:“這是幹什麼的?”
“我看看。”姬冥修說道。
喬薇把姚氏遞給瞭姬冥修。
除瞭它的尺寸比尋常鑰匙大上一些外,姬冥修也沒看出什麼,姬冥修拿出一方帕子,將鑰匙包好,遞給喬薇道:“先收著吧。”
“好。”喬薇將鑰匙收好瞭,反正不重,也不占地方。
之後,二人又轉悠去瞭另一處偏殿,這裡的格局與方才的偏殿一樣,連屋子裡的擺設也幾乎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這邊書房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畫,既不是山水景物,也不是美人圖,而是一張……小白的肖像!
那通體雪白的毛,圓溜溜的大眼睛,棕色的瞳仁,機靈的小眼神,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小白嗎?
“這是……”喬薇走到畫像前,當她看清對方的小肚子後,又打消這個猜測瞭,這不是小白,這是一隻母貂,“畫像上有字!”
可惜是夜羅字,喬幫主看不懂。
姬冥修將畫像取瞭下來。
姬冥修借助著夜明珠的光,發現畫像上不僅正面有字,反面也有,反面的字還更多一些,隻是不大明顯,姬冥修掏出火折子,用火苗熏瞭熏,字跡一個個地浮現瞭出來。
“畫像上寫瞭什麼?”喬薇舉著夜明珠湊瞭過來。
姬冥修道:“靈貂王血,天啟皇朝最後一任皇帝的愛寵。”
原來是皇帝的愛寵,難怪能掛在地宮瞭,這麼說來,這一隻王血還是小白的祖先呢。
喬薇喃喃道:“還特地畫瞭一幅畫像掛在地宮,這位皇帝對靈貂王血是真愛啊。”
姬冥修被她逗樂,輕輕地笑瞭笑,說道:“這麼說倒也沒錯,不過,你知道為何夜羅族這麼寶貝靈貂王血嗎?”
喬薇眉梢一挑,掰著手指頭數到:“血能入藥,百毒不侵,還扛揍。”
小白:?!
姬冥修道:“話是這樣沒錯,但靈貂王血還有一個功效。”
“什麼功效?”喬薇問。
姬冥修說道:“能讓血脈覺醒。”
喬薇似懂非懂:“血脈覺醒?你是說……像姥姥那樣的?”
姬冥修說道:“雲傢乃巫王之後,體內流淌著巫王的血脈,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覺醒,鬼帝就覺醒失敗瞭,沒能成為血月弓的主人,賀蘭傢也有王血的傳承,你娘,應當是賀蘭一族的史上,血脈覺醒最完美的一個。”
“難怪我娘那麼厲害!”喬薇由衷地感慨瞭一番,想到瞭什麼,看瞭看自己的雙手,暗暗嘀咕道,她初來時身子骨弱得不像話,後面慢慢地強壯起來瞭,她還當是自己鍛煉出來的,而今一想,似乎正是從收養小白之後開始的。
景雲與望舒也——
喬薇看瞭一眼在肉嘟嘟的小望舒,這、這、這……這一定是吃多瞭!
姬冥修將畫像掛瞭回去。
喬薇又道:“可話說回來,夜羅皇族的祖上也有什麼牛逼哄哄的血脈嗎?”不然養“小白”幹嘛?沒血脈的傳承,覺醒個錘錘啊?
姬冥修道:“血魔。”
“血、血魔?”這個消息太震驚瞭,說是一道天雷也不為過,喬薇整個人都嗆到瞭,“你……你怎麼知道的?”
姬冥修瞅瞭瞅畫像:“畫像上寫的。不過,夜羅皇族的史上並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血魔,我猜,他們多半是讓人給騙瞭。”
喬薇拍拍心口:“嚇我一跳,我差點以為夜羅皇族真是血魔之軀呢,那樣的話,我都要猜測血魔才是當年那個走失的夜羅皇太子瞭。”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說道:“你想多瞭,年齡對不上。”
皇太子與姥姥差不多歲數,而血魔明顯比二人年長,根本不可能是走丟的皇太子。
隻能說夜羅皇族嫉妒塔納族以及聖教的傳承,才誤信瞭謠傳,認為自傢祖上曾出過一任血魔。
喬薇記得雲夙也養瞭一隻“小白”,看來,他早就想變成血魔瞭。
姬冥修望瞭望空蕩蕩的寢殿:“走吧,這裡沒什麼瞭。”
夫妻二人帶著三個孩子出去瞭。
大白一貂當先,走在最前面,繼續搜尋鬼王的氣息。
珠兒拍瞭小白一巴掌,小白炸毛瞭,飛起一跳,朝著珠兒咬瞭過來,珠兒猴毛兒一炸,吱吱兩聲竄到瞭房梁上。
小白蹲在地上,虎視眈眈地看著珠兒。
珠兒拿小拳拳捶它。
“你們倆幹嘛呢?再不來走瞭啊!”
殿外,傳來瞭喬薇的聲音。
小白冷著小貂臉離開瞭。
珠兒抱住廊竹滑瞭下來,哼瞭哼,雙手背在背後,大老爺們兒似的地往前走。
剛走瞭兩步,一道人影自後門竄瞭過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追著鬼王的慕秋陽。
慕秋陽老遠看見鬼王鉆進瞭這個地方,可當他也追進來時,又沒瞧見鬼王的影子。
不過,他看見瞭小卓瑪養的這隻小黑猴。
“珠兒!”
是喬薇催促的聲音。
慕秋陽的眉心突突一跳,脊背沒來由地掠過一絲森寒,他睜大眼,慌張地看向瞭珠兒。
珠兒儼然也發現他瞭,正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他緩緩地抬起手來,朝珠兒比瞭個噤聲的手勢。
珠兒學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也比瞭個噤聲的手勢。
慕秋陽一愣,珠兒也一愣。
慕秋陽張大嘴,珠兒也張大嘴。
慕秋陽輕輕地邁出瞭左腳,腳尖點在地上。
珠兒依葫蘆畫瓢,連他一臉的躊躇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慕秋陽在心裡笑開瞭,垂眸掩住一閃而過的笑意,蹲下身,撿瞭一根木棍。
珠兒也撿瞭一根木棍。
他拿著木棍,朝自己腦袋虛虛打瞭一下。
珠兒也虛虛地打瞭自己一下。
慕秋陽見她如此不好糊弄,咬咬牙,實打實朝著自己的腦袋打瞭下來!
珠兒也掄起木棍,實打實地朝著他的腦袋打瞭下來!
慕秋陽:“?!”
你特麼在逗我!
珠兒又跳起來,梆梆梆地敲瞭他好幾棍,敲完,把木棍一扔,撒開腳丫子啾啾啾啾地跑掉瞭!
暴力小珠兒一溜煙地跑瞭出去,一臉害怕地撲進瞭喬薇懷裡,像個受瞭驚嚇的小可憐。
也不知把慕秋陽揍得滿腦袋大包的傢夥是誰。
“裝過頭瞭啊。”喬幫主嚴肅地說。
珠兒撇嘴兒,翻瞭個小白眼,翹起蘭花指,戴瞭戴頭上並不存在的大紅花,跐溜一聲跳下地,優雅又傲嬌地跳上馬車瞭。
“出瞭什麼事?”姬冥修將三個孩子抱上馬車後,轉頭望向喬薇。
喬薇道:“沒什麼,我去瞧瞧。”
“還是我去,你在這邊等我。”姬冥修轉身進瞭朝音殿。
殿中,慕秋陽已經捂住滿是大包的腦袋打後門溜走瞭,姬冥修走到後門處,警惕地望瞭望兩邊的小道,神色冰冷地回到馬車上瞭。
“怎麼瞭?”喬薇問。
姬冥修道:“有人來過,但又走瞭。”
不是雲夙就是慕秋陽。
蒼鳩已成死士,沒瞭正常人的心智,遇到他們,隻會沖上來廝殺,不會躲避。
喬薇眉梢一挑:“哦,那傢夥還沒死啊?”
姬冥修道:“不必理他,地宮乃是非之地,即便我們不收拾他,他也未必能安然地活著走出去。”
喬薇連連點頭:“也是,何必臟瞭自己的手?”
馬車晃悠晃悠地走瞭一陣,喬薇與幾個孩子再次來瞭困意,三個小傢夥躺在馬車裡,暈暈乎乎地睡著瞭。
喬薇靠上姬冥修的肩頭,打瞭個呵欠,一手捧著肚子,也沉沉地睡著瞭。
姬冥修敞開自己的披風,將她嬌小的身子罩住摟進懷裡,另一手掛瞭一盞油燈,隨後拽緊韁繩,驅著馬兒在寂靜的漢白玉宮道上靜靜地走瞭起來。
……
卻說慕秋陽夾著尾巴逃掉後,盡管心中憤怒,卻也明白這個節骨眼兒上並不適合與喬薇一夥兒對上,等他追到鬼王,拿回血髓,煉成血魔,屆時,他想怎麼報仇都可以瞭。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追蹤鬼王的途中,發現瞭一個兵器庫,他在兵器庫裡發現一把破神弩。
破神弩可是好東西,比尋常弓箭快,還沒那麼麻煩,隻用輕輕地扣動扳機,箭矢便會以數倍甚至十倍的速度射出去。
慕秋陽拿上破神弩,背瞭一滿筒的箭,大步流星地走瞭出去。
他本意是追擊鬼王,哪知陰差陽錯地遇到瞭姬冥修。
地宮寂靜,馬蹄聲與車軲轆轉動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與清晰。
慕秋陽剛出兵器庫,便聽到瞭宮道盡頭的動靜,不是越行越遠,而是越來越近。
慕秋陽趕忙退回去,躲在瞭大門口。
透過恰巧能容納一支箭矢穿過的門縫,他看到瞭一輛緩緩駛來的馬車,外車座上坐著姬冥修與喬薇,喬薇似是已經睡著瞭,姬冥修摟著她,不時給她掖好披風。
敵人在明,他在暗。
這是一個絕佳的刺殺機會。
慕秋陽端起弓弩,上瞭一支箭,將箭頭伸出門縫。
值得一提的是,破射弩的箭矢箭羽細窄,箭頭是最寬的地方,隻要箭頭能順利通過,箭身也能順利通過。
馬車走得很慢,喬薇坐在兵器庫的這一側,瞄準她十分容易,而姬冥修雖是被她擋著,可他個子太大,沒擋住多少,瞄起來也不難。
慕秋陽的箭矢在喬薇與姬冥修的身上來回猶豫瞭一陣,最終還是決定幹掉喬薇!
他的箭矢對準瞭喬薇的脖子,隻要他扣動扳機,就能一箭封喉!
慕秋陽快意地勾瞭勾唇角,食指緩緩地貼上扳機。
哪知就在他要扣動扳機的一霎,大地忽然抖瞭一下,整間兵器庫都劇烈地晃動瞭起來,他一個不穩,撞在瞭門板上,破神弩也掉在瞭晃動不已的地板上。
姬冥修眸光一冷,唰的朝這邊望瞭過來:“誰?”
不待他拾起地上的破神弩,地板抖得更厲害瞭,像是地震瞭異樣,架子上的兵器嘩啦啦地倒瞭下來。
慕秋陽趕忙抱住腦袋。
另一邊的情況卻也好不到哪裡去,兵器庫“地震”沒多久,宮道上也開始劇烈地晃動瞭。
姬冥修抱緊喬薇,勒緊韁繩,穩住受驚的馬兒。
身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不同看也知道是小胖子摔在地板上瞭。
不過她沒摔醒,繼續呼嚕呼嚕地睡瞭。
這種狀況並未持續太久,等喬薇睜開眼時,動靜已經停止瞭。
喬薇眨巴瞭一下眸子,納悶地坐起身來:“剛剛……是我在做夢嗎?我怎麼感覺地震瞭?”
姬冥修四下望瞭望,目光落在原先兵器庫的方向,沉沉地說:“地形又變瞭?”
喬薇一愣:“又變瞭?難道又有人進來瞭?”
“應該是這樣。”姬冥修指瞭指喬薇那一側的小雜物房,“方才這裡是一個兵器庫,現在成雜物房瞭。”
喬薇眨巴瞭一下眸子。
姬冥修挑開簾子,起身將望舒抱回簡榻上,給三個孩子蓋上棉被,坐回喬薇身邊時,喬薇不解地開口瞭:“這應當是我們進來之後第三次變換地形瞭,為什麼前兩次都沒感覺,這一次的動靜卻這麼大?”
姬冥修沉吟片刻,凝眸道:“或許是因為……神泉那一塊的地形是永遠不會移動的。”
“這樣啊。”喬薇仔細地琢磨瞭一番,覺得自傢相公說的很有道理,畢竟前兩次地形變換時,他們全都清醒著,如果那一塊真的移動瞭,他們沒理由察覺不到。
想到瞭什麼,喬薇喃喃道:“隻是……這是不是晃得太厲害瞭?方才我們站在神泉地形的邊緣時,地形也變換瞭,如果也是這麼大的動靜,我們當時站在邊兒上,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一點,姬冥修暫時也想不出答案。
喬薇又道:“怎麼辦?我們現在不在神泉的地形上瞭,待會兒要怎麼回去?”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會有辦法的。”
喬薇相信他,隻因他從沒讓她失望過,他說會有辦法,那就是一定能想出辦法。
隻是二人誰都沒料到的是,辦法沒來,“不速之客”倒是先來瞭。
馬車沿著長長的宮道,一路走到瞭盡頭,穿過一個種滿瞭假茉莉的小花園,來到瞭另一座宮殿。
變換地形後,大白三個再也聞不到鬼王的氣息瞭。
喬薇猜測,鬼王要麼也是去別的地形,要麼是留在瞭神泉那個地形。
私心裡,喬薇希望是後者,但地宮復雜多變,鬼王究竟是去瞭哪裡,誰又說得準呢?
馬兒累得走不動瞭,姬冥修將馬車停靠宮殿前:“我進去瞧瞧,你們在這邊等我。”
事到如今,他們已不僅是在找人,也在尋找地宮的出路,但凡任何與地宮有關的資料,全都不可錯過。
喬薇又有些犯困瞭,強打起精神道:“你去吧。”
姬冥修心疼地看瞭一眼,將她鬢角的發絲攏到耳後:“你累瞭就睡會兒。”
喬薇笑著搖搖頭:“不用瞭,我等你出來。”
姬冥修凝眸道:“我盡快。”
說罷,他跳下馬車,邁步朝這座名喚“霜雲”的宮殿走去。
姬冥修進入霜雲殿沒多久,趴在馬車的地毯上打盹的小白突然坐瞭起來!
須臾,大白也坐起來瞭。
“吱!”珠兒跐溜竄出瞭馬車,鉆進喬薇懷裡,小黑手死死地抓住喬薇的衣襟。
這回真不是裝出來的瞭。
“怎麼瞭你?”喬薇閉著眼打瞭個呵欠,一睜眼,一條通體黑鱗的毒蛇立在她面前,蛇身蒼勁有力地挺瞭起來,尖尖的蛇腦袋正對著她的臉,不時吐出腥紅的蛇信子。
許是隔得太近的緣故,乃至於喬薇覺得它的蛇信子幾乎都要舔到她的鼻子瞭。
喬薇一愣,這種地方居然會有活物?
不會是假的吧?
機關做的?
那這也做得太真瞭。
喬薇探出手,一把抓住瞭毒蛇。
已經張開的血盆大口,吧唧一聲合上瞭。
毒蛇:“?!”
“手感和真的一樣。”喬薇左手抓著毒蛇的七寸,右手扒開瞭它的嘴,“有毒牙。”
被蹂躪得直吐蛇信子的毒蛇:“……”
喬薇掐住瞭它的蛇信子,這下,喬薇確定它的真的瞭。
真的有什麼好怕的?
喬薇拽瞭個麻袋出來,一把將它塞進瞭麻袋。
毒蛇不止這一條,路面上,越來越多的黑鱗毒蛇朝著馬車的方向湧瞭過來。
自打入冬後,小白都多久沒見過毒蛇寶寶瞭,一下來瞭這麼多,它簡直不能更興奮瞭!
小白抓瞭個小麻袋,跐溜一下沖進瞭蛇群,左一條,右一條,一條一條又一條。
領頭的蛇王沖著沖著感覺不對勁瞭,扭過頭來一探。
尼瑪,弟兄呢?!
小白拖著個沉甸甸的小麻袋,呼哧呼哧地打蛇王身邊走過去瞭。
蛇王瑟瑟發抖。
小白搖頭:太老,不好吃!
喬薇下瞭馬車,想去宮殿瞧瞧裡頭的情況,剛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她望瞭望一地英勇就義的蛇群,又看看正在擦劍的姬冥修,惋惜地說道:“你全都殺瞭啊?”
這麼稀罕的黑鱗蛇,渾身都是寶啊,尤其蛇膽,比蝮蛇膽與眼鏡王蛇膽的功效還要好。
姬冥修遞瞭個罐子給她:“蛇膽給你留著瞭。”
喬薇接過罐子,滿意一笑:“這還差不多。”
姬冥修收好瞭祭師劍,對喬薇道:“方才我猜漏瞭一件事。”
“什麼事?”喬薇問。
姬冥修沉思片刻,望向無邊的夜色,喃喃道:“早先變換瞭兩次地形都沒遇上這種狀況……你猜的沒錯,方才的動靜大得有些不正常,應該不止是有人進來瞭,還有人觸動瞭地宮的機關,地宮開始抵制入侵者瞭。”
……
一處長長的宮道旁,泉水流淌。
雲珠靜坐在清涼的泉水中,眉目靜婉。
喬崢守在岸邊,每隔一刻鐘,看看她的情況。
她的脈搏原本已微弱得幾乎難以探到,眼下蒼勁有力瞭許多,臉色也不若先前那般蒼白瞭。
喬崢又看她的舌苔與瞳孔,確實在以驚人的速度好轉。
見神泉的功效這麼好,喬崢忍不住打個幾罐子。
他身側,燕飛絕依舊昏迷不醒著,喬崢原是打算給他放點血,後面診瞭脈,又發現他的身子還可以承受,那便讓他自己慢慢吸收吧!
喬崢打到一半時,感覺身下的地板似乎晃動瞭一下,他停下動作,等瞭一會兒,又沒動靜瞭,他隻當是自己的錯覺,沒往心裡去。
他將裝滿神泉水的罐子一一密封,密封到最後一罐時,突然餘光一掃,看到瞭一條魚。
這裡竟然有魚?
喬崢把手伸進罐子,想撈起來瞧瞧是條什麼魚,哪知剛一碰到,那魚便張開長滿尖牙的大嘴,朝著喬崢的手狠狠地咬瞭過來!
喬崢嚇得一把抽回瞭手!
魚兒咬瞭個空。
海十三聽見喬崢倒抽涼氣的聲音,轉過身來問道:“喬老爺,怎麼瞭?”
喬崢瞅著罐子裡的魚,惡寒地說道:“食人魚。”
“什麼?”海十三一步邁瞭過來,將罐子整個兒翻過來,連水帶魚倒在瞭岸邊的木地板上。
他再定睛一看,乖乖,還真是食人魚啊!
“這魚……哪兒來的?”他驚訝地問。
喬崢指瞭指神泉。
海十三扭頭一看,險些沒把魂兒給嚇飛瞭,隻見清澈見底的泉水中不知何時湧來瞭大片大片的食人魚,正成群結隊地朝著這邊遊過來。
來不及去思考好端端的泉水裡怎麼憑空多吃瞭這麼多食人魚,海十三一把抓住雲珠的肩膀,趕在食人魚咬傷她前,將她從水裡拽瞭起來。
若是以為危機便這樣輕易地解除瞭,那就太天真瞭。
海十三脫下外袍,裹住瞭雲珠。
還不等他松口氣,金雕撲哧著翅膀叫瞭起來。
緊接著,一股浪濤般的聲音奔湧而來,水位開始上漲,眼看著就要淹沒地面,水勢卻沒有絲毫減弱的痕跡。
再這麼下去,這一帶就要被淹瞭。
被淹不可怕,可怕的是水裡有食人魚!
喬崢也意識到這一點,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好,這裡要被淹瞭,趕緊到高處去。”
海十三的目光落在瞭不遠處那座宮殿的屋頂上:“那裡!”
可怎麼上去?
又沒梯子又沒輕功的,難道要徒手爬麼?
就在幾人焦頭爛額之際,宮殿的方向忽然飛來一道健碩的人影。
在所有人都被壓制瞭內力的情況,還能飛來飛去的高手便著實令人側目瞭。
海十三抬頭一看,瞬間怔住:“鬼王殿下?”
鬼王從天而降,威武霸氣地落在瞭已經隱隱有些泡水的地面上。
海十三簡直驚呆瞭。
不愧是全天下最厲害的鬼王啊,這樣都能飛!
鬼王從海十三懷中抱過雲珠,一隻手不知在背後做瞭什麼,足尖一點,整個人朝著屋頂飛瞭過去。
鬼王轉身的一霎,海十三看見瞭他背後的繩子。
海十三滿面黑線:“……”
原來你是這麼飛的麼?
鬼王吊著繩子,將雲珠輕輕地放在瞭屋頂上,隨後飛回來,抓住喬崢,將他也帶上瞭屋頂。
當鬼王再一次返回來時,燕飛絕幽幽地轉醒瞭,醒來發現手指頭有些不對勁,睜眼一瞧,就看見上頭掛著一條食人魚。
“啊啊啊!”燕飛絕嚇得一把站起來瞭!瞄瞭瞄暴漲的水面,炸毛地說道,“什麼情況啊?發大水瞭?”
鬼王飛瞭過來。
燕飛絕一愣:“鬼王老前輩?”
已經將手伸向燕飛絕的鬼王,默默地將手收瞭回來,改為抓住一旁的十七,嗖的一聲飛瞭上去。
這時,泉水已經蔓過來瞭,淹沒瞭二人的腳踝,一群體型嬌小的食人魚頑強地蹦躂瞭過來,在二人腳邊咬來咬去。
海十三一邊蹦著,一邊沖忙鬼王揮胳膊:“鬼王殿下,救我救我!”
一條食人魚咬瞭過來,兩條食人魚咬瞭過來,一大波食人魚咬瞭過來。
燕飛絕心驚膽戰啊!
眼珠子動瞭動後,他腦海裡靈光一閃,一把自懷中掏出瞭一包糖豆:“我有糖豆!我有糖豆!”
鬼王飛過來,救走瞭他的糖豆。
燕飛絕:“……”
……
燕飛絕最終還是被救瞭上來,當他被帶出水面時,身上還掛著七八條撕咬著他衣裳的食人魚。
鬼王將燕飛絕丟到瞭屋頂上。
燕飛絕摔瞭個狗吃屎。
泉水將這一片的宮道與屋子全都淹沒瞭,萬幸的是水位停留在屋簷下時便沒接著往上漲瞭。
幾人全都長長地松瞭口氣。
可一口氣沒松完,一條矯健的食人魚呲溜一下蹦出水面,蹦上瞭屋頂,好巧不巧地落在瞭燕飛絕的身上。
燕飛絕簡直要崩潰瞭,為毛被咬的總是他?
燕飛絕一巴掌將食人魚呼飛瞭,食人魚在半空撲騰瞭一下,吧唧一身砸在一個罐子上,它一口咬住罐子,企圖吊住自己,卻連同罐子一並摔瞭下去。
那是鬼王的罐子。
……
黑漆漆的屋子裡,失去血髓與血丹的雲夙躺在冷冰冰的凳子上等死。
都說人在臨死前會回憶起生前的各種事,可他因為重傷與疼痛,早已變得意識模糊,別說回憶什麼事,怕是連自己是個什麼人都快要想不起來瞭。
就在他即將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屋外突然湧進瞭一股水流,水勢湍急,不過須臾便淹沒瞭他的板凳。
咚!
有什麼東西撞在瞭他的板凳上。
……
卻說另一邊,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後,慕秋陽被埋在瞭一大堆兵器與架子下。
他廢瞭極大的功夫才讓自己從廢墟裡爬瞭出來。
他狼狽地爬出來後,趕忙推開兵器庫的大門,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瞭。
他明明記得前方是一條長長的宮道,宮道另一邊是巍峨的圍墻,眼下……眼下卻變成瞭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場。
怎麼會這樣?!
宮道呢?墻呢?姬冥修與小卓瑪呢?!都哪兒去瞭?!
慕秋陽當然想不通這是地形變換的原因,他也沒功夫去想瞭。
草場正在一點點變黑,由遠及近,慕秋陽想看看究竟發生瞭什麼事情,待到他走到草場前,低頭一看,才驚覺哪兒是草場變黑瞭?分明是爬來一群密密麻麻的毒蠍子瞭!
怎麼會這樣?!
這群毒蠍子通體黝黑,個頭不大大,卻速度奇快。
慕秋陽不是沒被蠍子蟄過,可直覺告訴他,這群毒蠍子與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蠍子都不一樣,它們的毒性極有可能比毒蛇更強。
慕秋陽不敢怠慢,神色匆匆地跑回瞭兵器庫,關上大門,合上窗子。
有毒蠍子打門縫裡鉆瞭進來。
原先慶幸門縫勾搭,能容一支箭矢穿過的慕秋陽,這會子突然有些懊惱,門縫那麼大做什麼?不知道建小一點嗎?!
屋子裡沒有能堵住門縫的東西,毒蠍子一隻接一隻地鉆瞭進來。
慕秋陽掄起一把大鐵錘,狠狠地將地上的毒蠍子砸成肉碎。
可他砸瞭一隻,還有兩隻,砸瞭兩隻,又湧進三五隻。
慕秋陽砸瞭整整一夜,砸得精疲力盡,終於再也沒瞭湧進來的蠍子。
慕秋陽掃瞭一眼滿地的狼藉,惡心得胃裡一陣翻滾,他後退瞭幾步,背靠著窗子,劇烈地喘息瞭起來。
一股更為濃烈的血腥氣自窗欞子的縫隙透瞭進來,但他已經分辨不出瞭。
突然,一隻佈滿鮮血的手捅破窗子,一把掐住瞭他的脖子!
慕秋陽被死死地勒在瞭窗子上,呼吸都被扼住。
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誰?誰在暗算他?!
他企圖被那隻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掰開,哪知對方一個用力,將他整個人從窗子裡拽瞭出來。
窗欞子的碎片撒一地,他跌在碎片上,當場濺出瞭幾滴血來。
一道危險的暗影將他籠罩,帶著比屋子裡濃鬱十倍、百倍的血腥氣,令他的呼吸都變得艱難瞭起來。
他愣愣地抬起頭,望向對方籠在暗處的臉,當他看清後,嚇得在地上挪瞭好幾步。
“怎麼是你?”
“你不是已經……”
“這不可能……”
對方一步步地走上前,探出手,緩緩地掐住他脖子,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舉瞭起來。
他的神色更為驚恐瞭:“你……你怎麼還會有內力?”
對方沒有說話,隻是睜著一雙血紅中閃動著綠光的眼睛,像打量獵物一般看著他。
慕秋陽的頭皮一陣發麻:“你……你想做什麼?”
“呵~”
一聲譏諷到瞭極致的冷笑,讓慕秋陽的心陡然沉到谷底,慕秋陽猛烈地掙紮,可越掙紮,對方掐得越緊,就在他隻剩最後一口氣時,對方將他抓過來,一口咬上瞭他的脖子。
“啊——”
慕秋陽發出瞭史無前例的慘叫。
……
屋頂上,坐瞭一宿的幾人靠在一塊兒,小雞啄米似的打著瞌睡。
燕飛絕一個瞌睡打猛瞭,整個人朝下撲瞭過去,隻聽見咚的一聲巨響,所有人都被驚醒瞭。
燕飛絕揉瞭揉摔痛的腦袋,暈暈乎乎地站起身。
海十三睜開瞭眼,驚訝地說道:“燕飛絕!”
“嗯?”燕飛絕打瞭個呵欠,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見海十三幾人全都坐在屋頂上,他猛地想起昨晚發生瞭什麼,嚇得蹦瞭起來,“喂喂喂!我怎麼下來瞭?快拉我上去!”
“拉什麼拉呀?”海十三白瞭他一眼。
燕飛絕低頭一瞧:“咦?水退瞭?”
鬼王抱著雲珠跳瞭下來。
餘下三人則順著繩子滑瞭下來。
終於退瞭,這一夜都不知是怎麼過的。
其實地宮裡沒有日曬,也不見沙漏,幾人很難判定究竟過去瞭多少時辰,隻是估摸著時間過去瞭一整夜。
喬崢給雲珠把瞭脈。
雖說昨夜隻泡瞭一個時辰,可她的身體狀況好多瞭,再泡上一天半天的,應當就能蘇醒瞭。
燕飛絕望著清澈的泉水,心有餘悸地說道:“這裡頭不會再飄來幾條食人魚瞭吧?”
海十三戲謔道:“要不你下去試試?”
“我才不要!”
燕飛絕話音一落,鬼王抬起一腳,一把將他踹下瞭水!
燕飛絕簡直是:“……”
不就是叫瞭你一聲老前輩嗎?至於這麼記仇?
燕飛絕悻悻地爬上岸。
喬崢讓鬼王將雲珠放入水中。
燕飛絕擔心鬼王一個不高興,又跑來折騰他,索性躲得遠遠兒的,坐在宮道邊的一個小石墩上,靜靜地給自己的衣裳擰起瞭水。
一隻素手探瞭過來,淡淡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燕飛絕抖瞭抖肩膀:“海十三,別鬧!”
被抖落的手再一次放瞭上去。
“我都說瞭你別鬧!”燕飛絕抓住瞭那隻作惡的手,觸感有些不對,黏糊糊的,他看向自己的指尖,就見上面佈滿瞭濃稠的鮮血,他眉心一跳,蹦瞭起來,轉過身,惡寒地看瞭對方一眼。
這一眼,他整個人都驚呆瞭。
“雲夙?”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雲夙,渾身血淋淋的,雙眸赤紅,眼底泛著嗜血的綠光。
這儼然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血魔瞭。
可是怎麼會這樣?
他不是沒得到神泉水嗎?
難道——
燕飛絕想到瞭什麼,猛地望向瞭潺潺流動的泉水,昨夜這裡被神泉給淹瞭,雲夙他……得到神泉水瞭。
這個認知讓燕飛絕的心都跳到瞭嗓子眼,但很快,他又冷靜瞭下來。
成瞭大血魔又怎樣?內力被壓制瞭,誰怕誰啊?
燕飛絕一步邁回瞭海十三與十七的身側。
燕飛絕碰瞭碰海十三的胳膊:“雲夙。”
海十三強裝鎮定道:“我知道。別怕,他的內力也被壓制瞭,咱們人多勢眾,打得贏……”
十七沖上去瞭,被雲夙一巴掌拍飛瞭。
海十三咽瞭咽口水:“……他。”
燕飛絕皮笑肉不笑地數到:“這時候是不是該鬼王出馬瞭啊?鬼王殿下,鬼王殿下,鬼王殿下?!”
燕飛絕叫瞭幾聲沒反應,一轉頭,隻見鬼王不知何時已經將雲珠撈瞭起來,帶上雲珠,噠噠噠噠地跑掉瞭……
喬崢跟在二人身後,也十分不講義氣地跑掉瞭!
燕飛絕拽瞭拽海十三:“愣著幹什麼?跑啊!”
二人拔腿就跑!
雲夙面無表情地對著幾人離去的方向,緩緩抬起瞭手掌。
眾人隻覺身後陡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身子一輕,猛地朝雲夙飛瞭過去!
……
卻說姬冥修與喬薇收獲瞭一波毒蛇後,又繼續探索霜雲殿瞭。
霜雲殿裡除瞭一些趁手的兵器,並無太大收獲。
喬薇道:“地宮這麼大,地形又時不時地變換一下,我們究竟要找多少天才能找到我娘他們?”
嘀咕完,喬薇吸瞭吸鼻子,“冥修,你流血瞭嗎?”
姬冥修搖頭:“我沒有,怎麼瞭?”
喬薇又聞瞭聞:“好濃的血腥氣。”
姬冥修道:“我殺瞭很多蛇。”
喬薇蹙瞭蹙眉:“不是蛇,是……我說不上來,總之就是……”
姬冥修想瞭想,眸光一動道:“血魔?”
喬薇眨巴瞭一下眸子:“血魔?你是說……雲夙?”
姬冥修看向喬薇道:“你體內有血魔的血丹,你能感應到血魔的存在,但如果能被你感應到,說明雲夙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血魔瞭。”
而唯一做到這一點的辦法,就是得到神泉。
姥姥他們危險瞭。
姬冥修眸光一凜:“快上車!”
喬薇坐上瞭馬車。
姬冥修問道:“在哪裡?”
喬薇聞瞭聞,搖手一指:“那邊!”
姬冥修將馬車的速度提到瞭極致,在穿過兩條長長的宮道,經過一個小花園後,他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瞭。
馬車在宮道上飛速地行駛著,將一座又一座的宮殿拋在身後。
濃稠的血腥氣撲面而來,連幹冷的空氣都開始變得濕漉漉的。
姬冥修拽緊瞭韁繩。
七彎八繞,行進瞭一刻鐘後,前方出現瞭一片璀璨的燈火,燈火的映射下,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這一路,他們見瞭不少宮殿,卻沒有任何一座能與眼前的相提並論。
它仿佛是由純金打造的一般,地面鋪著厚厚的金磚,兩旁栽種著十幾顆“碩果累累”的果樹,每一顆果實都是一粒上等的寶石。
宮殿坐落在一朵盛放的巨大金蓮中,金蓮的花瓣美輪美奐,若非親眼所見,大抵沒人相信世上竟然真的能有如此巧奪天工的東西。
喬薇咽瞭咽口水:“這得多少金子啊……隨便掰一瓣兒,都能買下一座城瞭。”
待走得近瞭,喬薇才發現看似美倫美倫的金宮,大門竟然是鑲嵌在一個巨大的龍頭之中。
毫無疑問,龍頭也是金子做的。
如此威武霸氣的門,喬薇活瞭兩輩子,當真是想都沒有想過。
威嚴的巨龍張開瞭血盆大口。
馬車自大門駛入時,喬薇覺得自己不是進瞭一扇門,而是進瞭什麼猛獸的肚子。
這種感覺,有些微妙。
宮殿的外表有多華美,內裡隻會更奢華精美。
隻可惜,眼下並不是欣賞文物的時候,喬薇已經聽見裡頭的聲音瞭,有燕飛絕、有海十三,還有喬崢。
姬冥修將馬車停在瞭正殿外的空地上,跳下馬車,手持祭師劍,邁步進瞭大殿。
喬薇讓三小隻守好孩子,緊接著也跟去瞭大殿。
雲夙站在殿堂的中央。
殿堂空蕩蕩,卻金碧輝煌,八根盤龍廊竹頂住房梁,前面四根廊柱上分別鐵鏈綁著一個人——燕飛絕、海十三、喬崢,最後一個……是慕秋陽。
慕秋陽傷得不輕,早已昏死過去,其餘三人倒是還能說話。
三人看見瞭姬冥修與喬薇。
“少主!”
“少主!”
“閨女!”
喬薇看向三人:“爹!燕叔叔,海叔叔!”
隨後,喬薇的目光落在瞭雲夙血跡斑斑的臉上,盡管這張臉已經有些難以辨認,可這通身的氣度,還是讓喬薇一眼認出瞭他來:“是你?”
“你見過他?”姬冥修朝喬薇看瞭過來。
喬薇炸毛道:“他就是那個玄衣衛!”
雲夙笑道:“沒錯,就是我,我本想吸瞭你的血氣,哪知反被你給吸瞭大半,不過沒關系,待會兒你慢慢地還。”
喬薇警惕地抱住瞭胳膊。
姬冥修走上前,將喬薇擋在瞭自己身後。
雲夙淡淡一笑:“祭師大人,我們有見面瞭。”
姬冥修冷冷地看著他:“遲早是要見的,你我之間,還有好大一筆賬要算。”
雲夙笑道:“也好,今日就一並清算瞭,有什麼遺言趕緊說吧,再過一會兒你可就連說的機會都沒瞭。”
姬冥修面無表情道:“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你不要以為自己成瞭血魔,就可以為所欲為。”
“不可以嗎?”雲夙冷冷地勾起唇角,猛地抬起右手,朝著身側打出一掌。
嘭的一聲巨響,一個金桌碎成瞭粉末。
姬冥修的眸子緊瞭緊。
喬薇難以置信地說道:“不是都沒內力瞭嗎?怎麼會這樣?”
姬冥修說道:“內力被壓制,是因為地宮內有陣法所帶來的禁制,他突破這種禁制瞭。”
雲夙倨傲地展開瞭雙臂:“這座地宮本就是我慕傢先祖所建,我乃夜羅真龍之血,當然能夠輕易地突破禁制。現在,可以留遺言瞭嗎,祭師大人?”
喬薇自姬冥修身後緩緩地走瞭出來:“雲夙,你話別說得太慢,當心風大閃瞭舌頭,你能突破禁制瞭不起嗎?祭師劍還不是能夠輕易地破瞭你的血魔之軀?”
雲夙好笑:“是嗎?”
“不是嗎?”喬薇問完,眉心一跳,唰的看向瞭姬冥修,“真是啊?”
姬冥修握緊瞭手中的祭師劍:“你出去等我。”
“今天,誰都別想走出這個大殿!”雲夙揮袖,隔空打出一道勁風,合上瞭大殿的門。
孩子還在外頭呢!
喬薇抓緊瞭拳頭:“雲夙,是你不讓我走的,你別後悔!”
雲夙催動內力,一把打出一條鐵鏈。
眼看著鐵鏈就要卷走喬薇,姬冥修拔出祭師劍,狠狠地斬向瞭鐵鏈。
鐵鏈雖是堪堪被擋開瞭,可姬冥修的半條胳膊也麻瞭。
喬薇看著姬冥修微微顫抖的胳膊,眸光一動:“冥修……”
姬冥修將劍鞘遞給她,低聲叮囑道:“我沒事,你在那邊等我。”
喬薇捏瞭捏手指,望瞭一眼綁在柱子上的三人,抱著劍鞘,默默地退到瞭大殿的一側。
姬冥修毫無畏懼地望向瞭雲夙。
雲夙不屑地說道:“祭師劍已經不能用瞭,你的內力也沒有瞭,你沒有勝算的,姬冥修。”
姬冥修冷聲道:“你說瞭不算,打過才知道。”
雲夙笑瞭笑:“你識相一點,拜入我麾下,我或許可以考慮封你個護法。”
姬冥修沒接他的話,而是一臉冷肅地問道:“我娘的死,是不是你幹的?”
“是我。”雲夙承認得十分爽快。
姬冥修明知故問道:“為什麼要用九陽掌?”
雲夙笑意不變:“這就得問瑤姬瞭,我隻讓她想法子除掉她,可沒管她怎麼除掉她。”
姬冥修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極強的殺氣。
雲夙忽然道:“不問我為什麼殺她?”
“不用瞭。”姬冥修說道。
雲夙雙手背在身後,閑適地往前走瞭幾步:“我還是告訴你吧,我其實……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娘,我想得到她,隻是為瞭她的巫後血脈。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姬冥修一字一頓道:“對你,意外不起來。”
雲夙笑。
姬冥修又道:“古傢呢?是不是也是你滅的門?”
“是。”雲夙承認道。
“為什麼?”姬冥修問道。
雲夙敷衍一笑:“我高興。”
姬冥修信他才怪瞭:“是不是你懷疑古傢藏瞭地宮的秘密?”
雲夙意味深長地看瞭姬冥修一眼,儼然沒料到他能猜到這一層上面,既然猜到瞭,他便也懶得藏著掖著瞭,他說道:“不是懷疑,是確定,你娘從姬傢的禁地裡帶出瞭不少好東西,全都藏在瞭古傢。”
姬冥修冷聲道:“你讓傅雪煙的娘混入古傢,就是為瞭拿到那些東西?”
雲夙自懷中拿出一本手札,手札裡夾著幾份地圖:“沒錯,不是這些東西,我今晚又怎麼能在地宮裡遊刃有餘?”
姬冥修淡淡地看著他道:“東西都到手瞭,還要草菅人命,雲夙,你根本不是人。”
雲夙囂張地笑道:“我的確不是人,我是血魔!”
“很快就不是瞭。”
姬冥修說罷,再不與他廢話,執著祭師劍朝他刺瞭過來。
雲夙輕輕松松地扣住瞭他的手腕:“一個廢人,加上一塊廢鐵,就敢來行刺本教主?不自量力!”
言罷,雲夙單臂一震,打出一道強悍的內力。
姬冥修被狠狠地震瞭出去,撞在其中一根廊柱上,又重重地跌在瞭地上。
喬薇心口一震,冥修!
姬冥修用劍支撐著身子,緩緩地站瞭起來。
可根本不等他站穩,雲夙的另一道掌風便如雷霆一般落瞭下來。
一個沒有內力的人,在一個巔峰血魔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擊,雲夙的掌風落下來,瀚海一般的內力壓得姬冥修血氣翻湧,額頭的汗珠大顆大顆地砸瞭下來。
雲夙像看著一隻螻蟻一般看著姬冥修:“所謂的祭師,也不過如此。”
喬薇跺腳:“你根本是作弊!有本事你也別用內力啊!”
雲夙得意地說道:“天助我,何逆天?”
王八蛋!
雲夙加大瞭內力,他想要壓得姬冥修低下頭顱、跪下雙膝,像個奴仆一樣。
姬冥修被壓得腳底都塌陷瞭,身子卻沒有佝僂半分,他的眼神裡也沒有絲毫退讓。
雲夙冷哼道:“性子夠硬,可再這麼下去,你就要筋脈俱斷、骨骼盡碎瞭。”
“是嗎?”姬冥修艱難地說完,顫抖著抬起仿佛重如千斤的手臂,隻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幾乎把他渾身的力氣都抽空瞭。
雲夙瞇瞭瞇眼:“還能動?”
雲夙虎軀一震,再次加大瞭內力,他並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上位者,他殺的全都是不聽話的,其實隻要姬冥修肯臣服在他腳下,他說什麼都會留姬冥修一條活路。
是姬冥修自己不識抬舉,那就怪不得瞭。
源源不斷的內力朝著姬冥修壓瞭下去,死亡的氣息在大殿內徐徐地蔓延開來,所有人看著姬冥修,看著他先是嘴角出瞭血,再是鼻子,之後,連眼睛與耳朵都流瞭血。
海十三大叫:“少主你別管我們瞭,你快走啊!”
走不瞭瞭,血魔的內力像大山一般,死死地壓在瞭姬冥修的頭頂。
但如果雲夙以為這樣便能殺死姬冥修,那就大錯特錯瞭。
就在雲夙覺得自己根本是在殺死一頭小狼崽的時候,這頭小狼崽卻突然抬起瞭頭來,犀利的像是出鞘的寶劍,冷不丁地刺得雲夙一個哆嗦。
雲夙以為自己眼花瞭,可下一秒,姬冥修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過來瞭。
雲夙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驚訝,很快,他雙臂一震,一股更為強悍的內力朝著姬冥修壓瞭過來。
然而這股內力就像是並沒有壓在他身上似的,他雙目如炬地走瞭過來。
雲夙不論釋放多少內力,都像是石沉大海。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姬冥修,發現姬冥修周身的氣息發生瞭驚人的變化,他這是……突破禁制瞭?怎麼可能?!
就算真的恢復內力,也不該如此強悍才是。
一定有什麼古怪!
雲夙狐疑地問道:“姬冥修,你到底做瞭什麼?”
姬冥修淡淡地說道:“我什麼也沒做。”
雲夙蹙眉:“那你怎麼會……”
姬冥修打斷他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小別人打我,都會比我還傷得還重。”
雲夙記起他體內封存著幾位姬傢長老內力的事瞭,可區區幾個中原高手的內力,怎麼可能抵擋得住血魔的攻擊?
電光石火間,雲夙捕捉到瞭一絲頭緒,那些長老耗盡內力,壓制的並不僅僅是姬冥修體內的掌毒,更是那股生來便強大到可怕的祭師之力。
每一次傷瞭別人的並不是長老的內力,而是這股祭師之力。
原本祭師之力沉睡得好好的,卻贏生生讓雲夙的血魔之力給打醒瞭。
雲夙簡直、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瞭!
似是感受到瞭熟悉而又強大的氣息,祭師劍發出瞭一聲興奮的錚鳴。
空氣中濃稠的血腥氣,被一股清風瑞雪般的氣息沖刷得幹幹凈凈。
雲夙不自覺地後退瞭兩步。
姬冥修握緊祭師劍,狠狠地斬出一道劍氣,雲夙打出一道掌風,卻沒有絲毫用處,劍氣勢如破竹一般,穿透瞭他的身體。
雲夙的胸口浮現起瞭一個大洞,大片大片的鮮血冒瞭出來,他試圖修復傷口,可傷口的皮肉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焦黑瞭下去。
雲夙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傷口。
“那一劍,是為姥姥。”姬冥修再次斬出一劍,“這一劍,是為我娘。”
雲夙的身上又多出瞭一個血窟窿。
“接下來這一劍,是為古傢上上下下近百口人。”
雲夙被削掉瞭一條胳膊。
鮮血流瞭一地,濃鬱的血腥氣再次彌漫瞭開來,卻並不是血魔的氣息。
雲夙面目猙獰地咆哮瞭起來,他並不是姬冥修的對手,便改為去攻擊其餘的人,他順手抓向身後的廊下柱,卻隻抓瞭一條空蕩蕩的鐵鏈。
他舉眸一看,就發現柱子上的人不見瞭!
除瞭慕秋陽,其餘三個全都……全都被喬薇救下來瞭。
難怪姬冥修要與他嘰嘰歪歪半天,他根本不是想調查當年的真相,他隻是在拖延時間!
喬薇將三人攔在身後:“姓慕的,我警告你,別過來!當心我吸幹你!”
“就憑你?”雲夙咬牙一笑,施展輕功朝著喬薇飛瞭過來,他張開魔爪,狠狠地抓向瞭喬薇的脖子。
就在他的手已經罩上喬薇脖子的時候,他突然不動瞭。
喬薇努努嘴兒,給瞭他一個小眼神。
他順勢低下頭,就見自己的心口,冒出瞭一截冰冷的刀尖。
喬薇探出一根蔥白的手指,指尖點瞭點他腦門兒。
他嘭的一聲倒下瞭。
海十三一行人長長地松瞭口氣。
喬薇蹲下身,在他身上扒拉瞭一陣,找出瞭昭明公主留在古傢的地圖與手札,這可是公主的遺物,不能讓這傢夥帶入黃土瞭。
雲夙的身子抽搐著,一點點變得焦黑,一雙仿佛淬瞭毒的眼睛已經有些渙散,他一邊吐著鮮血,一邊狂妄地笑瞭:“你們……你們真以為……能活著……出去嗎?”
喬薇淡淡一笑:“都這樣瞭,還想耍花招呢。”
血魔之軀已破,就算把他泡進神泉,也無濟於事瞭。
姬冥修淡淡地走過來,拔出祭師劍。
劍刃離體,雲夙抽搐得更厲害瞭,所剩無幾的力氣朝看瞭喬薇一眼:“你們……你們……一個……都……逃不瞭……血魔大陣……已經……啟動……就算我……死瞭……隻要她在……所有人……都將……成為她的……祭品……除非……除非你們……把她……給殺……殺瞭……但是……她死瞭……陣法就……破瞭……地宮……地宮就——”
話未說完,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險些,隨後,兩腿一蹬,身子一僵,氣絕身亡。
“他剛剛說什麼?”喬薇不解地問道。
姬冥修沉思道:“夜羅皇室的祖上認為自己乃血魔之後,也認為唯有最強大血魔才能繼承這座地宮,所以在主宮也就是這座金宮之中,設置瞭一個血魔大陣,能駕馭陣法的人,才能得到地宮,而完成血魔大陣需要足夠的祭品。”
雲夙事先應當並不知道這件事,否則,他不會想方設法地阻止他們進入地宮,他是來瞭金宮才參悟整座地宮的秘密。
地宮裡已被凈化的血氣再一次翻滾瞭起來,每個人的身上都散出一股嫣紅的血氣,瘋狂地湧入喬薇的身體。
不僅這間屋子裡的人,就連遠在數百米之外的十七、鬼王與雲珠也開始流逝體內的血氣。
“吼——”
眾人聽見瞭鬼王的怒吼。
喬薇一愣:“是鬼王,難道他也——”
身子骨最弱的喬崢,血氣不足暈瞭過去。
馬車上,鎏哥兒流出瞭一道腥紅的鼻血。
雲夙說的沒錯,再這麼下去,所有人都會成為喬薇的祭品。
“冥修……”喬薇不想死,可她更不想這麼多人因她而出事。
姬冥修迅速地翻著手札與地圖:“找到瞭,通道在這裡!”
姬冥修走到殿外的空地上,用步子丈量瞭一下地方,隨後蹲下身,撬開一塊青石板,果真露出一條黑漆漆的通道來。
“你們先走。”喬薇儼然已經成瞭血魔大陣的主人,她走瞭,陣法便破瞭,而如果喬薇猜的沒錯,雲夙方才是想說,陣法一破,地宮也會湮滅。
幾人不動。
鬼王循著濃稠的血腥氣奔瞭過來,他掄起拳頭,狠狠地砸向瞭殿中的大陣,血魔大陣猛地迸發出一股強悍的力量,將鬼王掀翻在瞭地上。
鬼王委屈地嗚咽瞭一聲。
海十三走上前:“鬼王殿下,你怎麼瞭?”
姬冥修凝眸道:“他要突破瞭。”
“什、什麼?突破?”海十三的表情簡直像見瞭鬼一樣,隻聽說被陣法重傷的,沒聽說被吸著血氣,吸著吸著還突破的。
可這突破得有些不是時候,一個血魔大陣已經夠可怕瞭,在這裡突破鬼帝,是想把地宮給拆瞭嗎?
姬冥修吩咐道:“快帶鬼王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讓他突破。”
這下,他們想不離開都不成瞭,讓鬼王在這裡突破,地宮一定會坍塌的。
托血魔大陣的福,這裡血氣沖天,十七很快也背著雲珠找到瞭這邊。
“給我吧!”燕飛絕將喬崢用繩子綁在瞭背上,從十七懷中接過雲珠。
十七去抱望舒。
三小隻唰唰唰地跳瞭下來,與飛來的金雕一塊兒進瞭通道。
海十三去叫景雲與鎏哥兒。
血氣從孩子們的身上湧瞭出來,喬薇心急如焚:“你殺瞭我吧,再這麼下去……”
姬冥修走進大殿,一把抱住瞭喬薇,用內力阻斷瞭血魔大陣與殿外的聯系。
可他的血氣卻開始瘋狂地湧動瞭,如潮汐一般湧入喬薇的身體。
饒是如此,他一人的血氣,也並不足以支撐整個大陣。
地宮轟隆隆地動瞭起來。
燕飛絕一行人已經走下瞭通道,隻剩十七與海十三還在抱走三個孩子,可不等他們將人抱下馬車,包裹著金宮的金蓮花瓣陡然斷裂瞭一片,不偏不倚地朝著馬車砸瞭下來。
十七抱著望舒一滾。
海十三胡亂抓瞭個孩子,也沒看清抓的是誰,可不論是誰,裡頭那個都逃不掉瞭。
喬薇勃然變色:“景雲——”
姬冥修想沖出去已經來不及瞭……
千鈞一發之際,喬薇閉上瞭眼,可想象中的巨響沒有傳來,她緩緩地睜開瞭眸子,朝馬車的方向望去,就見一襲黑紅鬥篷的賀蘭傾,不知何時出現在瞭金蓮下,輕輕松松地將跌落的巨物接住瞭。
她隨手一扔,挑開車簾,將暈暈乎乎的小景雲抱瞭出來。
她溫柔地看瞭景雲一眼,摸瞭摸他白嫩的小臉蛋,轉過身,把他放進瞭氣喘籲籲的易千音懷裡:“再敢丟下我傢景雲,扒瞭你的皮!”
這話,儼然是對海十三說的。
海十三心裡苦啊,他真不是故意的,那個情況,抓倆來不及啊……
賀蘭傾道:“你們走。”
易千音廢瞭好大的力氣才找到賀蘭傾,這會子讓他走,他當然不樂意:“賀蘭姐姐……”
賀蘭傾打出一掌,將幾人送下瞭通道。
賀蘭傾望向殿內的姬冥修道:“帶小薇走。”
喬薇道:“娘,我不能走,你走吧……”
賀蘭傾道:“傻孩子,你已經給娘擋過一次刀瞭,還想讓娘心痛第二次嗎?”
喬薇搖搖頭,紅著眼圈道:“我真的不能走的……”
賀蘭傾溫柔地說道:“乖,聽娘的話。”
姬冥修道:“我留下,娘帶小薇離開。”
賀蘭傾道:“通道不是那麼好走的,你不去,他們這輩子都走不出去。”
喬薇哽咽道:“那待會兒你怎麼出去呢?”
賀蘭傾溫柔一笑:“我自有辦法。”
說著,她鄭重其事地看向姬冥修,“我把小薇,兩個孩子,還有阿錚都交給你瞭,我出來的時候,不希望看到他們少瞭一根頭發。”
喬薇的眼淚一下子掉瞭下來:“娘——”
賀蘭傾看向姬冥修:“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你聽好瞭冥修,我的內力並不足以支撐太久,你要趕在我內力耗盡之前,把所有人帶出地宮。”
姬冥修神色復雜地捏緊瞭拳頭:“娘先堅持一會兒,我把他們送出去瞭就回來接你。”
賀蘭傾淡笑著點點頭。
姬冥修拉過喬薇的手,喬薇哭成瞭淚人:“娘——”
二人走出金宮,血魔陣法失去陣眼,一瞬間轟然破裂。
地宮劇烈地晃動瞭起來,頂上的“天”一寸寸龜裂,地板開始凹陷,附近的宮殿一座接一座地塌瞭下來。
賀蘭傾飛身而起,凌空打出一掌,頂住瞭頭頂的坍塌。
但地宮毀滅的速度遠比她想象的快上許多,通道的地面裂開瞭,兩旁的宮殿開始向通道內傾斜,賀蘭傾騰出一隻手來,用內力穩住瞭傾斜的宮殿。
可穩住瞭這兩座,還有無數座。
賀蘭傾不要命地耗費著自己的內力,她估摸著他們已經走過瞭這一段,單手一收,宮殿塌瞭下來,這一截通道被毀得一幹二凈。
更遠處,又有宮殿要塌瞭。
賀蘭傾再度用內力穩住,可前方第五座、第六座、甚至七八九十座……一下子嘩啦啦地倒瞭下去。
真倒下去,通道就要堵死瞭。
賀蘭傾內力再強悍,也抵不過她分身乏術。
就在那些宮殿一個接一個地塌下之際,一道威武雄壯的身影,威風凜凜地飛來瞭,如瀚海一般磅礴的內力,穩穩托住瞭十七八座正在倒塌的宮殿。
賀蘭傾勾瞭勾嫣紅的唇角:“鬼帝?”
這傢夥可算是出現瞭,她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現身瞭呢。
有鬼帝的加入,賀蘭傾輕松多瞭,還有餘力與鬼帝打招呼瞭:“噯。”
可鬼帝不理她。
鬼帝大人很記仇!
賀蘭傾笑瞭笑:“我有糖豆。”
鬼帝的眸子裡閃過精明的小眼神。
兩刻鐘後,姬冥修將所有人送出通道,並以最快的速度折瞭回來。
丞相大人做好瞭舍身救嶽母的準備,可當他走出通道時,卻聽見瞭一陣古怪而又聒噪的聲音。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
京城以北,一處僻靜的小山坡下,海十三邁著步子跑瞭過來,神色激動地說道:“少主,找到瞭。”
姬冥修上瞭山,在山頂看見一間小茅屋,這並不是雲夙曾經居住的那間,卻與那間遙遙相望,站在對面的山頂上,恰巧能將這邊一覽無餘。
姬冥修在門口站定。
海十三沒上前打擾,默默地撤下瞭所有護衛。
姬冥修推開瞭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精致的玉棺。
玉棺經歷瞭歲月的洗禮,卻依舊嶄新得像是剛打造出來似的。
棺中的女子穿著一身鮮紅的嫁衣,臉上蓋著一張紅紙,如玉的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安靜得像是睡著瞭一樣。
姬冥修眼眶微紅,後退一步,撩開下擺,跪瞭下來,磕瞭個頭,鄭重地說:“娘,兒子接您回傢瞭。”
……
陽春三月,中旬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
落梅院天不亮便忙碌瞭起來,姬老夫人一宿沒合眼,早早地便起瞭。
榮媽媽拿過一件披風給老夫人披上:“都說瞭讓你睡會兒,這還早呢。”
姬老夫人擺擺手:“哎呀不早瞭不早瞭,老二媳婦兒呢?”
“來瞭來瞭!”李氏紅光滿面地進瞭屋,給姬老夫人行瞭一禮,“娘。”
姬老夫人拉過媳婦兒的手,喜色地問道:“東西都備好瞭?”
李氏笑道:“備好瞭,就差一把玉如意瞭。”
姬老夫人眉頭一皺道:“怎麼還差一把玉如意呢?”
李氏忙解釋道:“啊,是這樣的,昨日我把玉如意拿去給冥燁,冥燁嫌它長得醜,讓我……換一把,我已經讓人去挑瞭!”
姬老夫人嘆氣:“這孩子!”
教主大人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沒有顏色的東西?怎麼也得來個金光閃閃的嘛!
果不其然,李氏又給挑瞭十幾個上等的玉如意送過去,教主大人全都不滿意。
“試試這個吧。”
姬老夫人與李氏焦頭爛額之際,姬霜神色淡淡地進屋瞭,讓丫鬟將一個桃木錦盒放在桌上。
李氏打開一瞧,這、這哪兒是玉如意?分明是個金如意啊?
姬霜都許久沒出院子瞭,難得她肯出來一趟,李氏不好拂她面子,著人給教主大人送去瞭,沒想到教主大人竟然收下瞭!
……
教主大人收下金如意後,喜滋滋地去換喜服瞭。
喜服是京城最好的五位繡娘,花瞭整整兩個月的功夫為他精心打造的,料子矜貴自不必說,繡出來的圖案也是一等一的精美。
可是當教主回到裡屋時,他那是又貴又精美的喜服竟然莫名其妙地不見瞭!
青蓮居的後院,一襲大紅色喜服的鬼王,悄咪咪地拉開後門,不動聲色地出去瞭。
鬼王離開地宮那日,服下瞭荀蘭的毒丹,順利突破成瞭鬼帝。
之後,冒死沖出地宮的鬼帝,也服下瞭一顆荀蘭的毒丹,成瞭巔峰鬼帝。
鬼王還是打不贏,哭卿卿!
……
傅雪煙沒瞭娘傢人,喬薇便是她的娘傢人,大婚前不久,喬薇帶著她住進瞭山上的別墅。
在大梁,有孕婦不宜出席婚禮的說法,恐沖瞭新娘子的喜,但在夜羅並沒有這樣的習俗。
為新娘梳頭的都是傢庭和睦、福運雙全的婦人,可對傅雪煙來說,那樣的婦人有很多,貴人卻隻有喬薇一個。
傅雪煙坐在銅鏡前,將梳子遞給喬薇。
喬薇微微一笑,拿過梳子,托起她如雲般的秀發,輕輕地梳瞭起來:“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發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
傅雪煙有些哽咽,再看銅鏡裡的喬薇,已經哭成一個小淚人瞭。
喬幫主抹著呼呼直冒的眼淚道:“嗚嗚……孕婦的情緒怎麼這麼容易波動啊?”
……
雲珠與鬼帝也住在山上,雲珠不愛住在宅子裡,反倒是這山清水秀的地方讓她感覺身心舒暢。
雲珠仍不大習慣人多的場合,可今日兩個孩子大婚,她還是鼓起勇氣走瞭出來。
羅大娘正與七娘招呼客人,甫一見雲珠出來,不由地愣瞭一下。
她們可是知道這位夫人喜歡清靜的,莫非是院子裡人太多,吵到她瞭?
雲珠捏瞭捏衣角,問道:“有……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
這邊,羅大娘親熱地拉著雲珠去幫忙瞭,另一邊,鬼帝也將自己打扮好瞭。
今日,他終於沒再穿白衣瞭,喜慶的日子嘛,當然不能那麼素瞭,他是個有品位的人。
他也換上瞭一襲紅衣,他身材極好,高挑又健碩,但並不雄壯,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這身紅衣,換瞭旁人或許難以駕馭,可能易容的鬼帝輕輕松松便傳出瞭一股風流與恣意。
鬼帝沒去前院湊熱鬧,而是在別墅旁的小院,他站在一棵桃樹下(桃樹昨日都光禿禿的,澆瞭一整夜的神泉水終於風風火火地開花啦)。
微風吹起他的衣袂,花美,人更美。
但總覺得還少瞭點什麼。
他惡狠狠地瞪瞭桃樹一眼。
桃樹嚇得花枝亂顫,唰唰唰地下起瞭花瓣雨。
花瓣飛揚,畫面美得超乎想象。
有路過的人看到這一幕,簡直都挪不開眼睛瞭。
鬼帝拿起一管玉笛,輕輕地放到唇邊,悠揚的笛聲傳瞭出來,宛若天籟之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雲公子不僅長得好、人品好、才華也好,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
十裡八鄉的人氣王就這麼華麗麗地誕生瞭。
在眾人看不見的屋子裡,易千音對著一管笛子可勁兒地吹,腮幫子都給吹疼瞭。
臥房裡,景雲也換上瞭一身紅彤彤的衣裳,後面跟著三個一模一樣的小新娘,景雲的內心也是蠻崩潰的。
另一邊,傅雪煙收拾妥當瞭,吉時也快到瞭。
喬薇看向傅雪煙道:“先去一趟恭房吧,待會兒路上得走好久呢。”成孕婦後,擔憂的東西果真不一樣瞭。
傅雪煙點點頭,從這裡到姬傢,二三十裡路,路上走得慢,得大半日功夫。
傅雪煙去瞭恭房,喬薇記掛著幾個孩子,去瞭一趟後院。
鬼王就是在這個時候悄咪咪地潛入別墅的,他走進瞭最紅最大最漂亮的一間屋子,繞過屏風,他看見一張小房子一樣的拔步床,他古怪地唔瞭一聲,坐在瞭拔步床上。
手邊放著一個蓋頭。
他隨手蒙在腦袋上瞭。
迎親的隊伍到瞭。
傅雪煙沒有兄長,教主大人親自去背自己的新娘,他火急火燎沖進瞭上房,當走到屏風前時,他突然變得緊張瞭。
他扒住披風,歪著腦袋,匆匆地掃瞭一眼。
紅蓋頭!
他的心像進瞭一隻藏羚,咚咚咚咚地跳瞭起來。
呼吸亂瞭,臉也紅瞭,手心也出汗瞭。
別這麼沒出息啊!
“我我我……我來接你瞭!”
教主大人說著,把心一橫,一步邁過去,轉過身:“上來吧!”
鬼王拽下瞭蓋頭,古怪地看著教主大人,無辜地眨瞭眨眼,上去瞭。
教主大人險些沒給壓死!
這個月你是把自己吃成豬瞭嗎……
教主大人被壓得頭暈眼花,可又有什麼辦法?
自己娶的媳婦兒,多重也得背!
教主大人咬緊牙關,使出瞭吃奶兒的勁兒——
當傅雪煙如廁歸來時,就看見一身喜服的教主大人背著同樣一身喜服的鬼王,顫顫巍巍地打她面前走過去瞭……
據說姬傢的二少爺大婚後,整整七天下不瞭床,據值夜的丫鬟說,裡頭的動靜很大!
當這一消息傳開後,靈芝堂的灰仁腎寶一日之內便一售而空瞭。
……
轉眼到瞭六月,鬼帝的魔氣徹底消除瞭,雲珠的傷勢也痊愈瞭,父女二人在一個寂靜的清晨,留下瞭一封回聖教的書信。
鬼王悄咪咪地跟瞭上去。
同樣留下瞭書信的還有公孫長璃。
公孫長璃那日昏迷瞭,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敞而又柔軟的床鋪上,床前,守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
男子見他醒瞭,溫和一笑:“我是林書彥,這裡是國公府,你是哪傢的公子啊?怎麼暈倒在我爹的馬車上瞭?”
林書彥,姬冥修的姐夫。
世上機緣竟是如此湊巧。
公孫長璃沒留下姓名,也沒在國公府待上太久,隔日便告辭瞭,他這一走,音訊全無,還是半年後,姬婉整理書冊時,看見瞭一封用陌生文字書寫的信,她拿去給瞭弟弟。
姬冥修才知,公孫長璃早在數月前便離開大梁瞭。
他沒說會去哪裡,也沒說何時會再回來。
或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瞭。
當然信裡並不隻是說瞭這麼一件事,還有關於喬薇的、關於大喬氏的。
看過信件後,姬冥修在書房待瞭許久。
喬薇孕齡漸大,越來越受不住熱,六月初便再次搬回瞭山上。
值得一提的是,空置瞭三年的泳池總算派上瞭用場。
喬薇緩緩泡進瞭涼爽的泉水中,這可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自地宮引來的神泉。
地宮雖坍塌瞭,神泉的泉眼卻讓他們找到瞭。
喬薇泡得舒服極瞭。
大白與珠兒在水裡遊來遊去。
雪貂生來會水,獨獨小白不敢下水。
小雪貂溫柔地看瞭它一眼,小爪爪摸摸它腦袋。
小白依舊躊躇不前。
小雪貂撲通跳瞭下去。
小白……小白閉上眼,深呼吸,故作勇氣,一把跳下去,可剛還沒落水,身後便傳來瞭一道笑瞇瞇的聲音:“我來啦——”
望舒噠噠噠噠地跑過來,渾身的小肥肉像水波一般晃蕩著,她飛起一跳,咚的一聲落瞭水。
巨大的水波將四小隻震到瞭天上,又下豆子似的下在瞭硬邦邦的地板上。
小白的下水初體驗,就這麼淒淒慘慘地結束瞭。
姬冥修處理完公務,回到山上時,喬薇還在池子裡泡著,卻似乎……已經睡著瞭。
姬冥修褪去外袍,緩緩下瞭水,雙手繞到她身下,輕柔地托著她,本是要將她抱回屋,卻剛一動,她便幽幽地睜開眼瞭。
“醒著呢。”姬冥修在她身側坐瞭下來。
喬薇伸瞭個懶腰,身子一歪,靠上瞭他的肩頭。
姬冥修抬手,將她摟入懷中。
她如今的月份很大瞭,肚子圓滾滾的,身子也圓潤瞭些,小肩膀圓潤又漂亮,惹人想咬。
禁瞭兩個月,咬咬可能不夠瞭,姬冥修的目光落在她圓滾滾的肚皮上,想想自傢老三,最終還是忍住瞭。
想到瞭什麼,他緩緩地說道:“夜羅來消息瞭,二師妹與沐小將軍康復瞭,如今二人已回南楚,不日便會繼承神將府。”
喬薇欣慰一笑:“真好。”
雖然傢破人亡,但活著就是希望,沐小將軍那樣勇敢而堅韌的男人,一定會將神將府再次發揚光大。
“冥修啊。”喬薇忽然開口。
“嗯?”姬冥修看向她。
喬薇垂下眸子,指尖撓瞭撓他的掌心:“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是哪裡來的?”
姬冥修的眸光動瞭動,語氣很平靜:“你哪裡來的?”
喬薇抿瞭抿唇,望著夜色中跑來跑去的兩道小身影,睫羽一顫,扭過頭看向他,笑道:“你猜?”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如玉的指尖輕輕捏住她下巴:“確定要我猜嗎?”
他說這話時,眸子裡漸漸染上瞭一絲欲色,低沉的嗓音好聽得讓人耳朵都酥瞭。
喬薇的身子不由地有些酥軟。
姬冥修蜻蜓點水一般,碰瞭碰她嬌嫩的唇瓣,大掌滑入她以內,輕揉慢捻,曖昧地說:“喬幫主,你還沒回答我呢,確定我要猜嗎?”
喬薇被撩撥得呼吸都不順瞭,身子軟成瞭這池子裡的水,隻差沒老老實實地招供。
姬冥修卻在這時停下瞭手中的動作,他捧起她的臉蛋,親吻著她鬢角,輕輕地說:“我知道你不是喬氏,但不論你是誰,我都會一直愛你,愛你到地久天長,愛你到天荒地老,愛你到兩鬢斑白,步履蹣跚,走不動路,也說不瞭話。那時候,孩子們全都大瞭,不在身邊瞭,你就是我一個人的瞭。”
喬薇的眼圈紅瞭。
姬冥修撫摸著她的臉頰,溫柔地看著她:“很感動?”
喬薇的眼圈更紅瞭,眼淚都不受控制地掉瞭下來。
這還真是感動壞瞭,都哭成這樣瞭,姬冥修驕傲又心疼,期待地問她道:“那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嗯。”喬薇點點頭,眼淚汪汪道,“我……我……”
“你什麼?”
“我要生瞭——”
(正文完)
------題外話------
很早的時候就在想,這段故事竟停留在哪一刻最合適?是喬妹與修哥遲暮,一起走完瞭這輩子,還是幾個孩子長大,有瞭各自的人生?等寫到這裡的時候,忽然覺得就是現在瞭。
這或許並不是最完美的結局,卻是最合適的。
感謝大傢一直以來的包容、支持與陪伴,這不是客套話,是真的感謝,我這玻璃心和小脾氣,不是大傢總這麼維護著,我可能早就——
總之,是真的謝謝大傢瞭。
後續還有一些番外,咱們番外見。
【】有完結的月票紅包,投瞭票的小夥伴記得去領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