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星和那男子來到跟前,放下餐盤。
瑾星介紹說:“我男朋友,李青劍。青劍,這是我大學的師兄,童亮傑。”
“你好,青劍,你跟星星一樣,叫我傑就行。”童亮傑笑著朝我伸出手。
我起身朝他伸出手,輕輕握瞭下便松開手,也笑著,說:“你好,叫我青劍就行。”
“青劍,你還沒打飯呢?走,我帶你打飯去。”瑾星不由分說,就過來挽住我的胳膊,扭頭對童亮傑說,“師兄,你先吃。”
她拉著我往打飯的地方走,問我:“你啥時候來的?”
“早就來瞭,等到12點才給你打電話,看著你們從實驗樓裡出來。”我回答,聲音不自覺帶瞭點委屈。
瑾星一愣,她看向我的臉,突然驚呼道:“你的嘴角怎麼破瞭?”
“被人一大早打瞭一拳,工傷,所以領導放我幾天假。”我回答。
瑾星皺瞭皺眉,說:“不行,得先去醫務室處理下。”
她松開我的胳膊,朝童亮傑跑去,說瞭什麼。童亮傑看向我,朝我擺瞭擺手。
不一會,瑾星又跑回來,說:“走吧,我們先去處理傷口。”
“一點小傷,沒事。我以前和二毛打架,受的傷比這嚴重多瞭。”我不以為然。
瑾星自然知道我跟二毛打架的事。她說:“你那會是小孩子,恢復能力強。行瞭別廢話。校醫院離得近,一會就好瞭,不耽誤你吃飯。”
“可是,你朋友——”我遲疑道。
“不用管他。他是昌城人,一會吃完飯就回去瞭。他就是回國探親,順道看看我。”瑾星解釋說。
隻字不提童亮傑勸她出國搞科研的事。
去校醫院的路上,瑾星問我怎麼受的傷。她聽我說完故事的原委,問我為什麼不躲,為什麼要生生挨那一拳。
我回答:“齊焱需要發泄。我們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常有很多的工作對接。如果他沒有發泄的口,憋著氣,日常對接就容易出問題。被他打瞭一拳,發泄完,這事就過去瞭。”
瑾星聽瞭一愣,說:“青劍,想不到你心眼還挺多的。”
我得意道:“那自然。我又不是愣頭青。我可是集帥氣與才華與智慧一身的。”
“哦~~”瑾星拉長聲調,噗嗤一聲笑瞭。
“怎麼?不同意?”我挑眉。
“沒有沒有,總結很精辟。”瑾星哈哈大笑。
去醫務室包紮完,瑾星說不吃食堂瞭,帶我去吃好吃的。
她帶著我去她們學校的傢屬樓。那是學校的老傢屬樓,彎彎繞繞的走瞭好一會,來到一棟樓前。
瑾星按瞭一樓的門鈴,說是來吃飯的。一樓的門禁打開瞭。
“私傢廚房。之前我導師帶我們來過。”瑾星解釋。
私傢廚房是由五室兩廳的民居改建的。大廳放瞭一架古箏,又佈置瞭一座小假山,山上設計著綠植青苔,流水潺潺,煙霧繚繞。環境雅靜別致。
大廳沒有擺餐桌,所有人都在單獨的房間裡就餐。五個房間,五行元素命名,分別為“金、木、水、火、土”。
“今天運氣不錯,還有房間。我們以往都是提前預訂的,飯點一般沒位置。”瑾星笑著解釋。
服務員是位巧笑嫣然的清秀美女,穿著經改良後的中式復古長衫,上面有著繁復的精致刺繡,渾身並未透著“你們是顧客是上帝,我是服務員”的氣息,而是“老朋友來瞭,我是主人傢”的氣息。
服務員領著我們去“土”屋就座,就翩然離開瞭,走時輕輕帶上門。
“不用點餐?”我好奇道。
“主人傢會根據客人的年齡、人數,自行安排的。”瑾星回答。
有意思。
瑾星看著我的臉,問我還疼不。
我搖頭,說:“早就不疼瞭。”
我倆正說著話,門被人撞開瞭一個小縫,有聲音飄進來:“……不過是在國外待過幾年,看不出來有啥科研能力,導師卻把她當寶似的……”“你喝多瞭,小聲點,我們走吧……”“我沒講錯,導師八成就是看上她瞭。我跟你們說,他們——”“行瞭行瞭,別說瞭,回吧回吧……”
我過去關門,透過門縫,看清瞭那是瑾星的同門。我之前聽二毛的建議,請瑾星的導師和他們一溜的師兄弟們吃過飯。我雖然是臉盲,但多少認識其中一兩個。
我關好門,看瑾星。
瑾星臉上的不快一閃而過,臉上復又擠出笑容,跟我興致勃勃介紹菜系。
我走過去,挨著她坐下,說:“瑾星,你受排擠瞭?”
“沒有。做實驗出不瞭成果很正常。師兄弟們抱怨幾句也正常。隻要大方向對,就沒問題。”瑾星回答。
她跟我解釋瞭一通目前正在做的事,什麼建數據模型,什麼預測。
她說:“你知道周易吧?它就是一種推演方式。從理論上說,隻要數據庫夠全,萬物皆可推演。”
我想瞭想,說:“橘生淮南淮北有不同的結局。魚也無法在陸地生活。我們總是在尋找適合自己生存的土壤。你跟我老實說,是不是在這待著不痛快?”
“隻要我能出一些成果就行瞭。目前確實有些停滯,所以被抱怨幾句也正常。”瑾星。
“那不是抱怨,那是詆毀。瑾星,你天天窩在實驗室裡,忙得昏天暗地,卻仍被人背後這樣說,我心疼。”我。
“科研路上遍佈荊棘,若這點委屈都受不瞭,不如回傢賣紅薯。”
“可是,科研黃金時光就那麼幾年,白白浪費瞭豈不是太可惜?”
瑾星沉默瞭會,說:“原來你都聽到瞭。難怪你剛才躲著不見我。青劍,你該自私點。當年,你就不該讓我出國。我們應該都在納大,一起花前月下。”
我的眼眶濕潤瞭,囁嚅道:“瑾星,我知道世俗的快樂並不能滿足你內心的追求。你該有更廣闊的天空。”
“你怎麼知道不能滿足我?我跟你在一起每一刻都很滿足!”瑾星說。
“那隻是暫時的。你有更高的追求。”我堅持。
瑾星笑瞭下,說:“然後呢?”
“瑾星,我自然可以把你留下,讓你為我生兒育女。但是——”
“行瞭,我知道你意思瞭。吃飯吧。”瑾星截住我接下去要說的話。
我有過很多很多後悔的時刻。我最後悔的,是在此刻說的話,做的決定。
裝傻不會嗎?自私一點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