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昕從來不覺得,庶房嫡房一定要和平相處,嫡母一定要同等對待。
有庶房存在的根本,不是庶房後人的錯,他們不該被踐踏,也不該承擔長輩犯下的過錯,不求與嫡房一般尊榮,好歹不能讓人活不下去。
何況,作為孫輩,已是相隔兩代,為什麼還要將被分薄瞭恩愛的怨恨,轉嫁到孫輩身上?毫無道理啊!
褚氏就是這般,恨佟芳卿,可佟芳卿離開瞭侯府,離她太遠,她就恨寧世昀,可寧世昀做瞭官常常不在傢,她又把怨恨轉到瞭王氏與寶昕他們身上。
寶昕的反抗,更是讓她惱怒的根源。
庶房血脈,你乖乖地當嫡房踏腳石也就罷瞭,憑什麼反抗?憑什麼活得自在?
她不願意,庶房就不能自在。
她與鐘氏站在一起,身後跟著一大群的小輩,兩人儼然是最尊貴的貴婦,可能不能將眼中的陰冷收斂?都是做祖母的人瞭,不該愛惜羽毛嗎?
“祖母,”寧寶祺低眉順眼上前見禮,“孫女也是看九妹妹在這裡瞎轉,才攔著她詢問她,她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伺候的人。孫女覺得不妥,幸好祖母來瞭。”
褚氏看她,眼睛瞇瞭瞇,“沈媽媽,你帶人將九姑娘好生生地送上車,著人好生生地送回府,不可讓她再偷跑。”
去,還有大事待辦,誰要他們好生生地送?
而且,能不能別把好生生幾個字說得這麼刻意這麼重?
哎唷,也是寶昕倒黴,單獨遇見他們,這不是給他們機會嗎?
寶昕四下打量,沒人關註他們,她好像也對付不瞭惡狠狠靠近的沈媽媽和她身後五六個健壯的仆婦。
咦,恍眼一看,這些仆婦好像還有些熟悉,嘶,莫非是那晚到西偏院打架的那群人?
這可不妙!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要找祖父。”
褚氏微笑,笑意不達眼底,“你祖父忙著,晚上才能回來,你就先回去吧。嫂子,我們該進去瞭,晚瞭不太好。”
鐘氏笑盈盈地點頭,看都不看寶昕,眾人說笑著往裡走。
沈媽媽使瞭個眼色,仆婦們迅速圍瞭上來,將寶昕胳膊拿住,寶昕不敢大吼大叫,事情沒辦妥,別給貴人處置自己的機會。
沈媽媽見機將寶昕的手往後擰,拿薄披風給她披上,捆瞭寶昕的手,“奴婢等人一定好生生地送九姑娘回府。”
沈媽媽湊近寶昕耳邊:“馬車不聽話,也難說,孫小英還等著九姑娘呢。”
孫小英等著?她不是……
寶昕瞭然,倏地低頭咬住沈媽媽的手,沈媽媽“嗷”瞭一聲,死死忍住:“快,堵住她的嘴。”
寶昕死不松口,原來褚氏的“好生生”,就是讓沈媽媽他們利用馬車送她下黃泉啊?!
有這麼大的仇恨麼?
就算太夫人是為瞭自己讓她回武陽立規矩,那也是好心教她做人,不知感恩不說,還想害命,嘖,惡毒的婆娘!
仆婦捏住寶昕的嘴終於救出瞭沈媽媽的手,沈媽媽一看,流血瞭,揚手就是一耳光:“你以為,落瞭單還有你的好?九姑娘?在侯府你是,現在,你什麼都不是。”
拿幹凈的帕子捂住寶昕被堵的嘴,故意大聲道:“哎喲,九姑娘得瞭急病,這是會傳染的吧?還是趕緊送回府尋大夫來看看的好,走吧。”
寶昕突然想起被強制送走的靖王太妃,一樣的手段,真是太湊巧,太好笑瞭。
寶昕的眼睛有些酸澀,替太妃憂心,被這般對待,太妃該多失望多難過啊,她那樣生活在夢中一般的人,夢醒瞭,打擊是致命的。
看啊,太妃,咱多有緣分,被人找的病因都是一樣的,還都是堵瞭嘴捆綁起來披上披風。
寶昕不走,仆婦將她摁到背上,背起來走得飛快,漸漸,看見慈恩寺大門前的石獅子瞭。
寺廟門口,怎麼是石獅子呢?
一個男子一身玄衣擦身而過,又退瞭回來:“嘿,九姑娘?你怎麼瞭?”
寶昕聽聲音熟悉,抬眼看去,司馬翎?她被蒙成這樣,他還能認出來?
能耐人啊!
她用眼神示意,沈媽媽笑微微地上前:“這位公子認識我傢九姑娘?姑娘病瞭,必須立即送回府看大夫,不能耽誤,公子見諒。走吧。”
病瞭?
司馬翎又看寶昕的眼睛,寶昕拼命眨巴,救命啊,沒病啊,是“被生病”啊!
天要塌瞭,這可怎麼辦?
沈媽媽帶著人匆匆下階梯,司馬翎沉思著慢慢前行,突然轉身上前,一把拽住寶昕一扔,然後一腳踹飛轉身撲過來的仆婦,三腳兩爪,除瞭前面帶路的沈媽媽離得遠,仆婦們全部躺在瞭地上。
沈媽媽緊跑幾步,招呼侯府護衛:“快,有人想殺九姑娘,你們拿下他。”
司馬翎“嘿嘿”一笑,迎上前,抓住護衛們劈砍過來的刀劍,“喀嚓”,滿地斷劍。
護衛們隻是一時沖動,看他手段強硬,趕緊拱手:“我等不明情況,是沈媽媽讓我們動手的。”
一個仆婦,憑什麼指使他們?
護衛全部退開,沈媽媽來不及尖叫,被司馬翎一拳砸暈。
司馬翎打瞭個呼哨,他的護衛飛奔而來,司馬翎讓他們捆瞭這些仆婦押下看守著,他得問問九妹妹,怎麼處理。
咦,九妹妹呢?
護衛們聽他這般自言自語,全部指著另一方向:“那邊躺著一個人,是不是三公子要找的人?”
司馬翎看向幾丈處,欣喜地跑過去,沒看見護衛們抹汗同情寶昕的目光。
寶昕趴在地上,司馬翎扶起她來,笑嘻嘻正要說話,卻發現九妹妹滿頭大汗昏迷過去。
怎麼回事?
將披風解開,送瞭寶昕的綁,取下嘴裡的佈,看九妹妹左臉紅腫,覺得眼睛一酸,居然流下淚來。
“死虔婆,居然打九妹妹,還捆綁九妹妹,得弄死她,嗯,不能讓她死得太舒坦。”
拿舒心油抹在寶昕鼻下,寶昕幽幽醒轉,覺得整個內腑疼痛不已,呼吸困難。
司馬翎心虛地替她揉著背順氣,寶昕好一陣才緩過氣來,“還有要事,趕緊進去。”
剛想站起來,腿卻劇痛使不上力,跌倒在地,“司馬翎!”
司馬翎認罪一般低垂著頭:“看來,你的腿砸在樹上瞭,估計,斷瞭。倒黴催的!”
寶昕氣喘:“你……你你……你才倒黴催的!你的巧勁就是這麼練的?”
“對不起,是因為太心急,忘記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