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寧衛祥過來拜年，順便告別。

當初寧大爺發現外頭的形勢不對，趕緊把兒子叫回公社小學教書，讓寧衛祥獲得瞭一片贊賞，躲過瞭一劫。

寧衛祥的很多同事都遭瞭難，有人被逼瘋瞭，有人被學生狠狠打斷瞭腿，還有人被誣陷調戲女學生送去農場改造。

那時，他無比慶幸父親的英明決斷。

現在寧大爺發現外面的形勢有好轉，國傢越來越重視教育瞭，就去市裡找老朋友幫忙，希望能把寧衛祥調回市裡，兒子正經的大學生，不能一輩子埋沒在這個小地方。

昨天，那邊終於給瞭回復，他就要去明江市第一高中任教瞭。

得知他要去市裡高中當老師，老寧傢人都很高興。

寧爺爺笑道：“你爸媽是跟你一起去市裡，還是留在公社裡？”

寧衛祥道：“跟我一起去市裡，這幾年我爸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瞭，市裡的醫療水平要好些。”

寧爺爺點點頭。

寧衛祥正好看見福寶，想起她問自己借課本的事，不由得問道：“福寶，你咋還不上學啊？”

福寶老實道：“傢裡不同意，說沒錢給我上學。”

這話說的，老寧傢人都有些尷尬瞭。

寧衛祥也知道二叔傢不富裕，養著幾個兒子，好多個孫子孫女，不重視孫女的教育問題也很正常。

他沒再多問，又和寧爺爺說瞭會兒話，就走瞭。

到瞭晚上。

寧衛傢帶著馮麗雲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瞭。

原本不打算給他們好臉色看的寧奶奶心情好瞭點。

笑著招呼他們坐下來吃晚飯。

以往總是閨女大包小包的上門，總算享受到兒子兒媳婦的孝敬瞭。

可是等聽到兒子說要分傢後，她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寧奶奶銳利的目光掃瞭眼馮麗雲，“老五，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媳婦的主意？”

寧衛傢縮瞭縮脖子，看瞭眼媳婦，硬著頭皮道：“是我的主意。”

寧奶奶氣笑瞭，“既然是你的主意，就告訴我為什麼想分傢。”

寧衛傢猶豫道：“我嶽父願意提前把糧站的工作讓給我，但是要求我必須分傢，並且住到他傢去。”

“什麼？”寧爺爺也坐不住瞭，“還要住去他傢，這不成上門女婿瞭。”

寧衛傢趕緊搖頭，解釋道：“不是的，以後孩子還是和我姓，就是嶽父嶽母沒兒子，希望留閨女在傢盡孝。”

寧衛國不滿道：“老五，你一個大男人住去嶽父嶽母傢也不怕丟人。”

寧衛傢羞愧道：“大哥，糧站的正式工作難得，還是鐵飯碗，比我現在這個電影院的臨時工強多瞭，我每月還是會給爸媽五塊錢養老錢的。”

馮麗雲神情黯然，委屈道：“爸媽，我知道這事讓你們為難瞭，但是我那些叔伯個個都盯著我爸媽的工作，想把我那些堂兄弟過繼給我爸媽，如果衛傢不答應，他們就要逼我爸媽過繼瞭。”

見老兩口有些動搖，她又道：“我爸媽說瞭，等他們百年後，現在住的這房子就歸我和衛傢瞭。”

聞言，寧爺爺和寧奶奶都震驚瞭。

老寧傢幾房人也都一臉羨慕的看著寧衛傢。

公社的青磚瓦房，他們想都不敢想。

寧衛華一傢三口認真的聽著，沒有插話。

倒是寧衛華有些驚訝，他早看出來老五媳婦是個不老實的，肯定會提分傢，沒想到這麼狠，直接把老五帶回娘傢瞭。

這頓晚飯，除瞭寧衛華一傢三口，誰也沒心思吃。

幾房人清醒過來，盤算著老五提分傢，八成是不想上交工資瞭，畢竟他媳婦是供銷社的正式工，兩口子每月好幾十塊錢，哪舍得上交。

雖然有些失望那些錢，但是不分傢那些錢都在爸媽手裡，他們也摸不著，分瞭也好，幾房人都覺得不分傢自己吃虧瞭，自傢的錢還是握在自己手裡管著好，不讓別人占便宜。

夜深人靜的時候，老兩口坐在炕上商量這件事。

他們也能想到老五傢是為瞭不上交工資，但是老五媳婦傢給的好處是實實在在的。

正式工和臨時工可是天壤之別，一個是可以隨時踹走的，另一個是鐵飯碗，以後退休還能有工資拿。

他們老寧傢總算要有一個出息人瞭。

寧爺爺嘆氣道：“孩子成瞭傢，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瞭，再把他們綁在一起，隻怕日子久瞭，連一點親戚情分都沒有瞭。”

寧奶奶也懂這個道理，就是有些不舍得。

寧爺爺安慰道：“就算分傢瞭，咱們還住在一起，就是不一起吃飯瞭，有啥舍不得的。”

次日天亮，一大傢子人聚集在堂屋裡。

寧爺爺坐在椅子上抽旱煙，寧奶奶板著一張臉，開始清點傢裡的東西。

傢裡這麼些年省吃儉用，總共攢瞭一千二百來塊錢，老兩口和五個兒子平分，分成六份，每份兩百塊錢。

至於房子，還是按照現在這樣住著，到時候各傢砌個灶臺就行瞭。

除瞭自傢房裡的東西不分，其它零碎東西也簡單分瞭。

福寶傢分到瞭三副碗筷，兩副農具。

傢裡的雞是寧奶奶養的，老兩口跟著大房過日子，雞自然也歸大房瞭。

“傢裡的東西就這麼些，你們還有啥意見嗎？”

雖然知道老兩口攢得錢肯定不止明面上這麼多，但是誰敢說有意見，紛紛搖頭說沒意見。

又說好每個兒子每年給老兩口交三百斤糧食養老，也可以用錢代替，這個傢就算是分完瞭。

到時候找個見證人簽字就行瞭。

一大傢子最後在一起吃瞭頓早飯，午飯開始就不在一起吃瞭。

寧衛傢和馮麗雲匆匆吃完早飯就去上班瞭。

飯桌上，寧衛華突然道：“大哥，我住的這間屋子你買不？”

“啥？”寧衛國有些反應不過來，“老四，你要賣屋子？”

“是啊。”寧衛華點頭道。

寧奶奶又是氣不打一處來，“老四，賣瞭屋子你們一傢子住哪？”

寧衛華掏瞭掏耳朵，漫不經心道：“先租個房子住，我就一個閨女，以後嫁個好人傢，我和她媽也跟著去女婿傢住。”

這番厚顏無恥的話，徹底把老寧傢人給驚呆瞭。

老五住丈母娘傢就算瞭，人傢畢竟沒兒子，老四竟然想住女婿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