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刻,烈日高懸於空,眾人都被這焦躁的天氣烤的喉嚨發幹。
西伯侯府。
還是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季晴暄軀體的下落。
雷震子面色沉重,一路抱著殷顏來到祭壇。這才一日,殷顏已經面色慘白,虛浮無力,可見身體精力消耗之巨大。如若再不將元神打出體外,恐怕性命堪憂!眾人也都理解,隻是對於季晴暄的離開有些舍不得,畢竟是共事已久的師兄妹,可事情已經到瞭非做不可的地步瞭!
薑子牙擺好瞭祭壇,又在殷顏面前擺出瞭一個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銅鏡,殷顏站在面前便又出現瞭季晴暄的模樣。
眾人依依不舍的向鏡中的季晴暄告別,唯獨雷震子沒有吭聲。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面銅鏡,不敢看季晴暄的樣子,他害怕會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表露出來,他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挽留,他怕自己會再次辜負殷顏,他掀瞭掀嘴唇,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散宜生忽然領著殷郊走進花園,懷裡抱著的正是季晴暄的軀體!
眾人見此一幕,既驚又喜。
哪吒趕緊沖瞭過去,一把接過季晴暄,“晴暄師姐,終於找到你的軀體瞭,真是太好瞭,你不用死瞭!”他說完也就把季晴暄的軀體放到瞭殷顏的身旁。
雷震子大喜過後,卻也有些疑惑“你……?”
不知道這次殷郊葫蘆裡又賣什麼藥?
殷郊笑得一臉坦蕩,“我知道你們大傢不相信我,無所謂,因為我所做的一切也不是為瞭你們,而是為瞭晴暄和我妹妹。除瞭我母後之外,她們兩個就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們受到傷害!”
說完,他便轉瞭個方向,行瞭禮,拜托道:“薑丞相,我把晴暄帶瞭回來,希望薑丞相會還給大傢一個正常的晴暄!”
殷郊的及時醒悟讓大傢大跌眼鏡,但好在沒有鑄成大錯,一切都還來得及。
薑子牙感謝道:“不管怎麼說,殷郊,我們該謝謝你,晴暄的命是你救回來的!”話說完,他便不再耽擱,趕緊作法將殷顏體內的季晴暄的元神打回季晴暄軀體中。
可正當眾人都聚精會神的看著薑子牙作法之時,殷郊的眼神突然變瞭,不再溫和謙遜,而是陰狠毒辣,猶如淬瞭毒的匕首,恨不得一刀刀剜在雷震子的身上。想到他們兩個同為闡教弟子,可際遇卻完全不同,雷震子有父母、師父和師叔的疼愛,師兄弟和睦,更得到他最親最愛的兩個女人的愛,可他卻什麼都沒有,名義上雖然是高高在上的朝歌太子,其實也不過是個可憐之人,從小便被父親遺棄,就連和他相依為命的弟弟也不在瞭,妹妹也離開瞭他,自己最愛的女人更不愛他……
恨意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他的心,殷郊幾近瘋狂,將這一切歸咎於雷震子。
他再也忍不住瞭,一掌重重的打到瞭雷震子背上,好在他法力全失,隻是普通的掌法,雷震子並沒有受重傷,隻是向前踉蹌瞭兩步,不過這也讓他看清瞭殷郊的敵意。
“殷郊,你幹什麼?”雷震子怒目而視。
“幹什麼?我與你們西岐之人不共戴天!特別是你,雷震子,看招!”
殷郊知道就算現在他和他們撕破臉,季晴暄也會得到救治,畢竟她和他們才是同一個戰營的。思及此,忽然有些悲涼,不管他如何做,她始終不屬於他。
此時,繆綾忽然出現,她手持陰陽鏡對付其他人。
原來她回到洞中發現季晴暄的軀體不見瞭,又看到地上遺留下的陰陽鏡,就知道是殷郊私自做的決定,雖然她很氣憤,但卻也不放心,還是跟瞭過來。
殷郊和繆綾一人拿著翻天印,一人拿著陰陽鏡,雙人合力對付西岐眾人。
殷郊對繆綾大喊一聲,“先殺瞭雷震子,我今天一定要殺瞭他!”
殷郊對雷震子的恨意已經入骨,今日他決定來個瞭斷,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樣子。
繆綾點瞭點頭,用陰陽鏡欲朝雷震子照過去,與此同時,殷郊也使出瞭翻天印,二人出盡絕招。
雷震子瞳孔緊縮,咬著牙使出十成功力拿起風雷棍打算去接招,電光火石之間,隻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撲到他身前,結結實實的替他挨瞭這一招。
“不要!”
雷震子一把擁住殷顏,可她傷得實在太重瞭,大口的往外吐血,整個人都在不住的顫抖。
“晴暄,你為什麼這麼傻啊?你為什麼要沖過來?”雷震子雙目通紅,整個人幾近崩潰。
“你看你,第一反應想到的果然是她!你以為隻有季晴暄才會奮不顧身救你嗎?”
話一出,雷震子愣瞭,他呆呆的看著懷裡的人。
殷顏覺得此刻身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她的心猶如被萬千鼠蟻噬咬,可她還要繼續笑,因為她要留下自己最好看的一面。
雷震子看她扯著嘴角擠出一抹笑容,這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瞭什麼。原來就在他們打鬥之時,薑子牙已經把季晴暄的元神從殷顏的身體中打回瞭她的身體內。
“顏兒,我……”雷震子懊惱的低下瞭頭,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沒事的,我知道在你心中最愛的始終是她,我不怪你,能為你而死,我是開心的!”殷顏蹙著眉頭看得出她很痛苦,她咬著牙抬起手,溫柔的撫摸上雷震子的臉頰。
“不,不是這樣的,顏兒,我不許你死,不許你離開我,我們還要做一輩子的夫妻!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的!”雷震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痛哭瞭起來。
“嗯,其實你不用騙我,我都知道的,你半夜經常起床拿著那張縫補好的斷瞭半截的向日葵手絹,一看就是半天,你會掉眼淚,你會情緒低落,我知道你是睹物思人,隻不過是怕我看到會傷心,所以藏好起來,趁我睡著瞭,才拿出來看的!我都知道的……”殷顏眼淚順著臉頰落瞭下來,可她的眼睛卻還在笑著,裡面充滿瞭溫柔繾綣的愛意和不舍。
“顏兒,我……”被戳穿心事,雷震子有些尷尬,也有些慚愧,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殷顏努力撫平雷震子緊皺的眉頭,輕嘆一聲,“沒關系的,雷震子,感謝你給瞭我這段時間幸福快樂的日子,我這輩子最高興的就是能成為你的妻子,雖然你對我很好,千依百順,無微不至,可是我從來沒聽你對我說過愛這個字,我問你,在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雷震子絲毫沒有猶豫,脫口而出,“你這個傻丫頭,說什麼傻話啊,你是我的妻子,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呢,我當然愛你瞭!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妻子!”
聽到這話,殷顏終於破涕為笑,艱難的點瞭點頭,滿足的依偎在雷震子的懷裡,“我很高興聽到你說這番話,你還記得你欠我第三件事沒完成嗎?我再不說的話就沒有機會瞭,這輩子我們的夫妻緣很短暫,我要你答應我,下輩子再娶我為妻!”
殷顏緊緊攥住雷震子的衣襟,像是要抓住她最後的一點幸福。
“好,我答應你,我下輩子一定會再娶你為妻,我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雷震子緊握著殷顏的雙手。
“顏兒,你要堅強啊,雷震子他不能沒有你!”季晴暄清醒瞭過來,她很清楚發生瞭什麼事情,立刻沖到殷顏面前,也握住瞭她的手,一臉悲痛。
殷顏望向她笑瞭笑,將她和雷震子的手放到瞭一起,“晴暄,我不行瞭,雷震子今後就交由你照顧瞭,把他交給你,我很放心!”
“不,我雷震子這輩子隻有你殷顏一個妻子!”雷震子抱著殷顏哭得傷心欲絕。
“咳咳,說什麼傻話呢,你總不能一輩子孤獨終老啊,況且你和晴暄本就相愛,是我橫插一腳,你們才會分開的。可是我還想再自私一回,下輩子再做你的妻子,你記得要好好保管我送你的香囊,還有這支紫蝴蝶發簪,我從來不離身的,你要……”她話還沒說完,拿著發簪的手已經松開瞭,發簪掉落瞭下來,發出“叮咚”一聲翠響。
雷震子徹底崩潰,仰天大叫,放聲大哭。殷顏含笑死在瞭雷震子的懷裡,面容安詳。
此時的殷郊和繆綾也已經被眾人制服。
雷震子忽然大吼道:“殷郊,你不是有陰陽鏡嗎!快復活顏兒啊!”
看到自己唯一的親妹妹死去,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上,殷郊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他表情呆滯,言語淡淡,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不是我不想救她,可她同時被陰陽鏡和翻天印照到,根本就是回天乏術。”
“那你!你不是有九條命嗎?你不是可以用你的一條命救回顏兒嗎?”雷震子憤怒的指著繆綾。
此時的雷震子已經失去瞭理智,根本不會思考。
繆綾冷冷道:“我已經被你們打的隻剩最後一條命瞭,我是不會用最後一條命來救你們西岐的人的!”
“她不是西岐的人,她可是殷郊的親妹妹!”雷震子雙目怒紅,青筋暴露。
見狀,薑子牙勸阻道:“小公子,我們不可以勉強他人,更何況是以命救命之事!”
“師叔!”雷震子這一聲師叔充滿瞭無力,悔恨,難過,痛苦,發泄……
而此時的殷郊早已生無可戀,用盡所有辦法都無法消滅西岐的人,還導致自己的親妹妹死在自己的手裡,他的親人盡數離他而去,他沒有勇氣和力量再鬥下去,他輸得徹頭徹尾,他心灰意冷的一頭撞向瞭身旁黃天化手中的銀錘上,吐血而亡。
眾人震驚。
“太子!”繆綾驚呼。
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殷郊,繆綾才感到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她總以為自己在幫殷郊,可她從來不瞭解殷郊,歷經幾世才找尋到他,奈何竟然讓他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如今她隻剩最後一條命瞭,她知道殷郊既然一心求死,她若再復活他,也是瞭無生趣,不如索性陪他一塊去好瞭。
反正這麼久她也累瞭,她不想再繼續等待下一世瞭,況且西岐的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她走到殷郊身邊,慢慢將他摟入自己的懷裡,輕輕吻瞭吻殷郊的額頭,笑瞭笑,隻見她用盡所有的法術朝自己的天靈蓋重重打下,立刻倒地身亡,瞬間變回瞭貓的原形,她依偎在殷郊的懷裡,直到一動不動。
看到此情此景,眾人無不感動,唏噓不已,花園頓時一片寂靜,都沉寂在悲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