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地睡過去,醒來時,手卻又不知道被誰握住,依舊是有一層繭子,隻不過薄瞭一些,可以感覺到這雙手很有力。這雙手很大,可以很輕松地就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裹在掌中,掌心傳來的溫度將她冰涼的手溫暖,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很舒心,又很熟悉。
“小謹言。”那人把她的手捧起,然後指尖觸碰到瞭一個溫軟濕熱的東西,似乎是唇。
這人是誰?他的聲音好熟悉,可是為什麼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謹言,我已經替你安排瞭最好的病房和最好的醫生,你一定要快點醒過來,南南很想念你,可是我卻不能天天帶著他來陪你,傢裡有事,我不能在明城多呆。小謹言,等我,我會很快再回來看你的。”
眉心被溫熱的物體碰到,那人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又輕輕地離開。
時間又過瞭很久,她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分不清年月,數不清時光。
“謹言,謹言……”有人在反復叫她的名字,嗓音清越,卻透露出一股不甘。好像,是秦櫟?他怎麼會來?
哦,對瞭,回傢不久凌安之帶著她去參加老朋友聚會,遇到瞭秦櫟。秦櫟的咄咄逼人讓她不禁皺眉,她又想起瞭自己脆弱的脊柱,秦櫟真討厭。後來,有人解救瞭她,是誰呢?應該是凌安之吧,雖然她比較希望那人是季堂,可那天季堂不在。
“言言,言言……”
幾經沉睡又恢復意識,她發現有人在她耳邊低喃,熟悉的蘭香包裹著她,空氣裡,滿滿都是他的氣息。是季堂!季堂來看她瞭!
謹言滿心歡喜,恨不得立刻醒過來,可是渾身還是沒有力氣足以支撐她清醒過來。
季堂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然後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吻,“言言,忘記吧,你隻要記得我愛你就好。等我,我會讓你過上好的生活。”
真是奇怪,季堂要讓她忘記什麼呢?她當然知道季堂愛她,因為她也很愛很愛季堂,除瞭父母,她最愛的人就是季堂。
“言言,我媽媽打電話來瞭,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門剛合上又被打開,謹言正納悶,季堂跟他媽媽每次一講電話就是很久,這次怎麼這麼快?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木香,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氣味,她呼吸著這股氣息,很是熟悉,好像之前也聞到過。對瞭,是那個她不知道是誰卻又讓她等他的陌生人!
床邊似乎微微塌陷瞭一小塊,她的身側傳來一股壓力,淡淡的奶香縈繞鼻尖,“媽媽……”是一個小娃娃的聲音。
她好驚奇,這一聲“媽媽”叫的是她嗎?雖然很疑惑,可是聽到這一聲“媽媽”她卻感覺到很開心,很欣慰,好像自己真的是這孩子的母親一樣。
“小謹言,你聽到瞭嗎?”那個陌生人在驚呼道,“這是南南第一次說話!”
“小謹言,要是你能清醒著聽到就好瞭。”那人的語氣裡掩不住的沮喪,她忽然被一陣溫暖包裹,連同那個孩子,一起被陌生人擁入懷裡。
這樣的懷抱很安心,她忽然並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想要醒來的欲望,這個人是誰?這孩子又是誰?為什麼她會感覺到那麼親切,那麼溫暖,甚至,這種溫暖的感覺比季堂給她的更甚!
身上的溫暖突然消失,身側的壓力也沒有瞭,木香和奶香漸遠,是他們要走瞭嗎?不,不要走!我還不知道你們是誰!
雙眼猛地睜開,眼前,是季堂滿臉驚喜的樣子。
謹言又趕緊把眼閉上,這突如其來的亮光讓她的雙眼很不適應,若是再閉得晚一分,說不定她這雙本就近視的眼睛會變得更加看不清。
“言言,你醒瞭!”
“嗯。”嗓子裡傳來低低地回應,沙啞得幾乎聽不真切。
季堂高興地驚呼著,狂喜著撲在她身上將她摟進懷裡,然後他便興沖沖地跑出瞭病房,走廊裡傳來他的聲音:“醫生!醫生!她醒瞭!”
她無語地搖頭,季堂這個樣子好幼稚啊!
待眼睛適應瞭一會兒,她嘗試著慢慢再次將眼睜開,顯示一條縫,接著是全部睜開。她眼珠子轉著打量起病房來,屋內的采光很好,偏頭就可以看見窗外的藍天白雲,整個房間不似一般醫院病房的純白,而是透著淡淡的粉色,床邊的櫃子上是她很喜歡的多肉小盆栽,還有一束鮮艷欲滴的紅玫瑰,一旁的沙發上甚至還放著一隻超大號的玩具熊,整個屋子充滿瞭生機勃勃的氣息,完全沒有一個病房的樣子,倒像是少女的房間一般。
她真的是來住院的嗎?她有些難以置信,這些,難道是季堂佈置的?肯定不是爸爸媽媽,爸爸媽媽雖然愛她,可是不會精心地佈置病房,照顧生病的她還來不及,哪還有心思做這些呢?
這樣的房間,讓她這個久昏醒來的病人心情瞬間好瞭不少,她甚至都覺得自己可以馬上出院瞭。這樣精致的單人病房,一定不便宜吧?明城第一人民醫院向來是一床難求,她的這個病房,簡直可以稱得上是VIP瞭,爸爸媽媽怎麼負擔得起這麼大的開銷?
咦?剛剛的那個陌生人和那個孩子呢?完全沒有來過的痕跡,難道,是她睡久瞭做的夢?可是,那感覺明明那麼真實。
謹言想要用手撐著床讓自己坐起來,可是手臂剛一動,就牽扯到瞭大大小小粗細不同的各種管子,她這才註意到,自己身子插滿瞭各種各樣的管子,有氧氣罩的,有輸液的,還有好幾根她不知道是幹嘛用的。
她看著自己的胳膊,滿臉苦笑,以前總嚷嚷著減肥,現在可好,真成瞭骨感瞭,這小胳膊細得就跟骷髏似的,怎麼看怎麼瘆人,一點兒也不美,還是原先有肉感的時候比較可愛一些。
過瞭一會兒,房門被重新打開,一陣錯落不齊的腳步聲傳來,好幾個人進瞭病房,有醫生有護士,那些人圍著她這看看那翻翻,將她的身體翻來覆去檢查好幾遍,領頭的那人這才說道:“病人已經完全清醒,並且恢復的很好。”
“咣啷啷~”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在學校的時候,她經常會把飯缸子不小心碰掉,發出這樣的聲音。
缸蓋子滴溜溜地順著地板滾到瞭床邊,一幹醫護人員齊齊回頭看向聲源,是一個滿臉疲憊滄桑的中年婦女。
謹言此刻是斜靠在病床上,病床剛剛在醫生給她做檢查時已經被搖起一些。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忍不住紅瞭眼圈,那個中年婦女,是她的母親。可是,為什麼原本有些富態的季太太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幹瘦、滄桑、雙鬢斑白,比之前的樣子像是老瞭十歲不止,她的媽媽,是為瞭照顧她才這樣的嗎?她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滑落,媽,對不起。
程蘭已經顧不得從手中掉落的飯缸,在剛進門聽到醫生說女兒醒瞭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幾個大步上前,她一把將女兒緊緊摟進懷裡,粗糙的手掌摩挲著謹言的臉頰,嘴唇囁嚅,卻是說不出一句話,隻有兩行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一旁的主治醫生看到這一幕內心也是有些動容,雖是不忍打擾,可還是提醒道:“病人剛醒,情緒不宜激動,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你這樣用力地摟著她她可能會有些承受不住。”
話音剛落,程蘭害怕地連忙將手松開,深怕將女兒碰壞一般,那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得謹言心疼愧疚不已,她拉著程蘭的手,張開幹裂的嘴唇,聲音依舊是低沉沙啞,“媽,我沒事。”
謹言留著眼淚,卻有強迫自己笑著,對著程蘭調侃道:“媽,你瞧,我們兩個以前總說著要減肥,現在可真是魔鬼身材瞭。”
程蘭聽瞭破涕為笑,眸中含淚捏捏謹言幹巴巴的臉頰,“那是,別人老瞭都是往寬瞭長,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羨慕我呢。”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女兒的臉,程蘭又佯怒著說道:“季謹言,你說你,白養你這麼多年瞭,臉上肉都沒有。”
“這樣多好啊,她就應該頭上綁根紅綢帶,上書‘減肥成功’四個大字來昭告天下!”醫生和護士們已經走瞭,從門口又進來瞭一個人,手裡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那架勢,就跟要求婚一樣。
“我說舅媽,表妹都醒過來瞭,您就應該擦擦眼淚,叫著我舅去大吃一頓。”凌安之進來把床頭櫃上原有的玫瑰換掉,又接著說道。
“你這孩子!”程蘭笑罵瞭一句。
謹言早已瞪大瞭眼,直直地盯著凌安之手裡紅玫瑰,說道:“二表哥,你這花是不是拿錯地方瞭?這應該拿去哄你的女朋友才是。”
“是啊,整天抱著一束花往病房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女朋友來瞭。”程蘭也附和道,眼中充滿感激,“安之啊,這次謹言的事真是謝謝你瞭,要不然謹言也不能擁有這麼好的養病環境。”
“沒事兒!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錢,我就是個跑腿兒的。”凌安之擺擺手,滿臉的無所謂。
“是季堂嗎?”謹言的手半彎在嘴邊擋住程蘭的視線,用口型問凌安之。
凌安之愣瞭一下,突然一個俯身臉幾乎都要貼到謹言的臉上,略微冰涼的手掌貼上謹言的腦門,自己一個人念叨:“沒發燒啊?”
“哎呀,幹嘛哪?”謹言一把將他的手拂開。
“沒事。”凌安之起身,雙手插進褲兜,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行瞭,你們兄妹倆聊會兒,我去重新買一份飯,剛才那份都灑瞭。”程蘭拍拍手站起來,又問道,“你們倆要吃什麼?”
“紅燒肉!”兄妹倆異口同聲。
程蘭的食指戳上謹言的腦門,語氣不容置疑:“你剛醒,隻能喝粥!”
“媽媽~”謹言哭喪著臉撒嬌,然而母親大人全然不理會,徑自走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