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春闈結束。
晚上,蘭志康置瞭酒席宴請杜方圓。
他除瞭想慰勞杜方圓之外,還有一層意思,就是試探一下杜方圓考的怎麼樣。若是杜方圓有金榜題名的把握,以後便不能再在蘭傢做先生瞭。他便需要早做打算,不然等放榜的時候再找,隻怕會手忙腳亂。找先生的辛苦,他是領教過瞭,不願意再嘗試一番。
幾巡交杯換盞下來,蘭志康細細觀察瞭杜方圓,見他絲毫沒有惆悵失落的神色,反而倒有些躊躇滿志的勁頭。就猜想杜方圓這次可能考的極好。他雖覺得另請西席麻煩,但還是為杜方圓高興,便舉杯慶賀:“祝願杜先生拔得頭籌!”
杜方圓也端起酒杯:“蘭大人莫要取笑瞭,這次的題目杜某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註定是要名落孫山的,哪裡還敢奢望頭籌?”
聽瞭這話,蘭志康倒愣瞭愣,將酒一飲而盡才道:“杜先生真是好心胸,便是我,料到自己落榜,隻怕會心中鬱鬱,定然做不到杜先生這般坦蕩!”
杜方圓笑瞭笑:“是蘭大人誇獎瞭,倒不是杜某真的如此坦蕩,而是杜某進京之前就料到瞭今日的結果。心中沒有期望,這會又怎麼會失望呢?”
兩人說笑一陣,蘭志康便說正題,問起杜方圓放榜之後的打算。
杜方圓知道蘭志康的擔心,同時也有感於這段時間蘭傢上下待他不薄,便表示自己在傢鄉無牽無掛獨自一人,願意留在蘭傢繼續做西席。
這下賓主都定瞭心,心中無事,喝酒便也喝的盡興瞭許多。
蘭采薇聽說父親請杜方圓飲酒,因為陳姨娘的事情,心中總覺得別扭。反正杜方圓也不算外人,她便借口送酒送菜,偷偷的去看瞭幾回。
細細觀察之下,發現杜方圓面對自傢父親時神色坦然,便知道陳姨娘當時說的是真話,是她一廂情願的喜歡杜方圓。
有瞭這樣的想法,蘭采薇才放心瞭:隻要陳姨娘一天不在杜方圓身邊出現,這事就不會有人知道。
沒過兩天,趙氏真的找瞭附近芳香齋的人上門來。
芳香齋主要賣的是胭脂水粉,要是宅門裡的人想打首飾,他們也會接手做。趙氏自打進京之後便一直在芳香齋打首飾,算是芳香齋的老主顧。
蘭采薇看瞭看頭面首飾的花樣,都是大同小異,便隨便選瞭一個,反正她也不會戴這些華麗麗的金飾,打什麼式樣的都沒關系,重要的是金子的分量足,萬一將來要是缺錢花的時候,也能融的多些。
芳香齋的婆子等蘭采薇選好花樣,又從包袱中拿出珍珠玉器,擺在桌上讓趙氏看。
一旁的燕姑姑見趙氏沒有相中什麼,就讓那婆子將包袱收瞭,然後讓那婆子將胭脂水粉的包袱取出來。
趙氏選瞭幾盒蜜粉,回頭對蘭采薇道:“你也選幾樣,姑娘傢有時候也該上上妝,我雖不喜那些濃妝艷抹的,但也看不慣整日裡素著臉的。”
還不到十歲,人都還沒有長開,怎麼能開始塗脂抹粉呢?再說瞭,這些東西沒有經過檢驗,誰知道是不是合格的,有沒有副作用,她可不能隨便往臉上塗。不然到時沒有變漂亮,還毀瞭自己的膚質,真真是得不償失。
那婆子聽瞭趙氏的話,忙拿過一盒胭脂,向蘭采薇介紹。
蘭采薇示意她將胭脂放下,小心翼翼的拒絕:“娘,我年紀還小,等過兩年再買這些也不遲罷?”
“你現在已經吃十一歲的飯瞭,怎麼能說自己還小?就是你不喜歡這些,也該買些在房中放著,見客或者出門會客的時候都得用。你看看哪傢姑娘像你一樣是素著臉的?”趙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冷瞭。
蘭采薇想瞭想,似乎張蓮兒與那個趙玉歡都是上瞭妝的,就是張芳兒那麼個七八歲的女孩,好像也塗著胭脂。以前她沒註意,現在經趙氏這麼一說,倒想起來瞭。既然別人都得這麼做,她便沒有理由拒絕,遂點頭同意,著手挑選瞭幾樣。反正買是買瞭,回頭上不上妝就得看她自己瞭,趙氏總不能每次都拿這個說事吧。
杜方圓回來,蘭采薇的日子又回到瞭從前,不是學習琴藝,就是學習畫技,再不然就是在學針線。去廚房的時間又少瞭許多。
雖少瞭許多為自己做吃食的時間,但也少瞭許多煩惱:趙峰一傢也在青衣巷住著,牛氏幾乎是每隔一天便會帶著趙玉歡前來做客。而她對她們沒有好感,就用學習忙為借口推脫許多與她們照面的機會。
這日,她正在房中練習針線,就聽金枝來報,說趙玉歡來瞭。
她聽瞭,微微皺瞭皺眉,這趙玉歡來做什麼?
“采薇妹妹在忙什麼呢?我來瞭這麼多次,就一次都沒有見著妹妹。”沒等蘭采薇出言讓金枝請趙玉歡進來,趙玉歡便已經進瞭門,“今兒又沒見著妹妹,我便厚著臉皮上門來瞭。妹妹不會不歡迎吧。”
蘭采薇笑笑,將手中的錦囊放到桌上的針線簍子裡,這才道:“歡姐姐說笑瞭。請坐罷。”
等趙玉歡坐下,她便吩咐蘭香上茶點。
趙玉歡擺擺手,“不用!不用!我是來請妹妹的。”
“請我做什麼?”
趙玉歡沒有回答,而是將身子往蘭采薇這邊探瞭探,湊在蘭采薇身邊低聲笑道:“業表哥將我送的禮物收下瞭嗎?”
原來是來問這個的。
蘭采薇嘴角微微撇瞭一下,臉上還是掛著笑:“看來歡姐姐是不相信我,怕我將哥哥的禮物給扣下瞭,特地來確認的。”
“看妹妹這話說的。”被蘭采薇說中心中所想,趙玉歡臉微微紅瞭紅,“我隻是隨便問一下。”
一進門就問,也算是隨便問一下?
當然,這話蘭采薇隻在心中過瞭一下,她笑瞭笑:“說句玩笑話而已,歡姐姐莫當真瞭。我當晚就給哥哥瞭。”
聽瞭這話,趙玉歡這才安心的坐下,左顧右盼的將房中打量一番,又看見瞭蘭采薇旁邊的針線簍子,伸手將蘭采薇剛才做的錦囊拿出來,“妹妹整日不見人影,就是為瞭學習這些?”
怎麼又扯上這個瞭?蘭采薇實在不習慣趙玉歡的跳躍思維,隻點瞭點頭,等著她說下一句。
“我才算是明白,八姑姑為什麼要將妹妹拘在房中學習針線瞭?”趙玉歡笑瞭笑,將錦囊放回針線簍子中。
“為什麼?”蘭采薇睨瞭她一眼,淡淡的問。
趙玉歡掩瞭掩嘴:“妹妹這種程度,還真是需要多多練習。”
聞言,蘭采薇本就很牽強的笑容,完全僵在瞭臉上:“歡姐姐說的不錯。我是還需要多練習,所以沒有時間在這閑話,請歡姐姐自便吧。”
趙玉歡像是沒聽出蘭采薇的意思似的,仍舊笑著:“妹妹也不急在這一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