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為難(八)

作者:一個木頭 字數:1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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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宣也笑瞭,看瞭毅將軍丟瞭這塊骨牌,弄瞭書案上狼藉瞭,還很是高興,指瞭染瞭墨點的書和紙高興的咧瞭小嘴對瞭朱宣笑。

朱宣更是樂瞭,對妙姐兒笑道:“搗亂呢,還讓我看。”然後笑道:“你們母子還是出去吧,在這裡隻搗亂瞭。”

沈玉妙笑著抱瞭毅將軍又重新出瞭來,朱睿看瞭母親衣上也濺瞭一些墨汁點子,笑嘻嘻的對母親道:“祖母也說毅將軍最會搗亂瞭。”隻換來母親的嗔怪瞭:“最會搗亂的是你。”

說的朱睿噘瞭嘴低瞭頭隻是玩自己的瞭。毅將軍從母親懷裡下來,看瞭哥哥又擺好的骨牌,手腳並用的爬瞭過去,在朱睿的“哎呀呀”聲中,再次嘩啦啦推到瞭骨牌,這才笑嘻嘻的又坐好瞭,眼睛看瞭朱睿。

朱睿挫敗的說瞭一聲:“我再也不擺瞭。”

雨聲中傳來瞭說話聲,劉媽媽帶瞭人進來瞭,手裡拿瞭世子的小小的野鴨子毛的油衣在手上,看瞭王妃笑道:“這雨下得不小,太夫人請兩位小王爺回去呢。”

朱睿看瞭看母親,又往裡面看瞭看父親,悄聲地母親道:“不是說好瞭,同母親睡。”劉媽媽笑道:“太夫人想著呢,回去睡吧。”

朱宣在裡面聽瞭也是一笑,放下瞭筆拉瞭臉走瞭出來道:“快回去吧,免得祖母掛念瞭。”還在同母親歪纏的朱睿這才垂瞭手應瞭一聲,垂瞭頭出瞭房門。

一個丫頭背瞭朱睿,奶媽抱瞭毅將軍,劉媽媽帶瞭人打瞭傘,在昏黑的雨中,一行人走出瞭院門。

這裡夫妻兩個人攜瞭手,走到廊下去看這雨,打在院中新植不久的芭蕉葉上,更是“啪啪”有聲。

一枝剛開瞭些許的薔薇花,在雨中綠葉是更蒼翠瞭,可是花朵兒卻垂瞭頭。朱宣看瞭看天色,道:“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田裡農收快要收瞭,這下子都在水裡泡著瞭。”

妙姐兒一下子想瞭起來,不好意思地道:“表哥讓我出城看看去,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朱宣道:“明天去看吧,要是一直這麼下,可不是件好事情。”

沈王妃趕快答應瞭,同瞭朱宣重新進來瞭,笑道:“讓阮大人學房景伯,他會不會覺得我在挑他的錯?”

朱宣哼瞭一聲道:“讓他先學學看吧。總是指望瞭出兵去打,也沒有理由。去年的供奉,嘎格頭人不是都送瞭來。”嘎格頭人居瞭山道上,把吳龍頭人去年的供奉都吞瞭,現在又都送瞭來。

“苗錦隻是出息小,也好著呢,我讓人挑瞭幾匹出來,給母親送瞭去,再給你做衣服去。”送來瞭,朱宣都一一看過瞭,倒是一點兒也不少。

沈玉妙笑看瞭他道:“他送來的是時候,外祖父喜歡那茶,還來得及給外祖父帶瞭京裡去,就是母夫人也來瞭信說好,最是消食的。”

“茶葉年年有,以後年年送去好瞭。這不值什麼。”朱宣隨意說瞭一句。聽瞭妙姐兒說瞭今天的賞花宴遊:“夫人們看到瞭表哥,都松瞭一口氣瞭。”

朱宣就聽著,外面謠言四起,說我傷病重瞭,不能行動瞭也有。南平王這一次詐病,是詐的很是值得,聽瞭不少以前沒有聽到過的話兒。

聽瞭妙姐兒提起瞭衛夫人的信,有些感傷瞭:“外祖父沒有呆幾天就走瞭,母夫人為瞭怕起疑心也不來瞭,信裡交待瞭四弟的事情,父親以前對我說過,父親膝下隻有這一條根,也要請瞭徐先生為師,那個時候四弟還小,就沒有對表哥說。”

朱宣聽瞭不說話,他倒是想瞭衛夫人能來,聽一聽宮中的消息,衛夫人在皇後身邊,聽的一定和別人不一樣。

一道閃電撕開瞭天空,又是幾聲炸雷,朱宣把妙姐兒摟在瞭懷裡,拍拍她,安慰道:“別害怕。”閃電中,妙姐兒也有些變瞭顏色。

沈玉妙在他懷裡微笑瞭道:“沒有防備聽到這樣的雷聲,有些心驚瞭。”隨瞭雷聲,房頂上又是一陣奔馬聲似的雨聲傳來,可以想象到雨勢急且大。

就是朱宣也抬瞭頭往房頂上看瞭一眼,心裡隻想瞭這樣的大雨按道理應該是下不瞭多久的。可是一直就沒有停過,如果真的是不停就這麼下瞭,今年指不定要有水災瞭。

低瞭頭看瞭懷裡妙姐兒倚在自己胸前靠瞭自己胸膛,唇邊有一絲笑容。朱宣低瞭頭在她唇上親瞭親。對她則說瞭沈傢四少爺的事情:“先接瞭來,和世子一起念書去。”

“好是好,可是睿兒才不是個客氣的。毅將軍玩玩他的東西,睿兒還能忍著。幾位夫人們陸續送來瞭不少陪伴,睿兒不喜歡就趕他們瞭。”沈玉妙笑得不行。

朱宣也笑瞭,撫瞭妙姐兒肩頭笑道:“母親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小時候就打跑過陪讀的,我看瞭不喜歡他,整天跟在我後面,一口一個世子爺,這裡不能去,那裡不能玩的,我幹脆就揍他瞭。”想想那個傢夥現在長大瞭,去年跟瞭自己在軍中,依然象是沒有出息的樣子。

懷裡妙姐兒更是要笑瞭:“母親當然說過瞭,這隨表哥。”

然後坐直瞭,剛笑過,臉上一片嫣紅,看瞭朱宣嫣然道:“如果睿兒把小舅舅打跑瞭,可怎麼好。”

朱宣笑瞭道:“從小就練練也不錯。”看瞭妙姐兒白瞭自己一眼嬌嗔怪瞭:“看表哥說話,從小練被人打嗎?”

“練這個也不錯。”朱宣笑瞭幾聲。

雨繼續下個不停,朱宣心裡越發有些擔心這雨象是來勢洶洶的樣子,不要說下半個月瞭,下個七、八天,田裡的農收能泡成一鍋粥瞭。

想想晚上還有事情,拍瞭拍懷裡的妙姐兒:“表哥給你寫字寫累瞭,早點睡吧。”沈玉妙嗯瞭一聲,站起來讓丫頭們打水來,一面笑道:“明天接著寫。”

陪瞭一天的夫人們,沈王妃上瞭床就想睡瞭,朱宣今天一天沒有喝酒,精力更足,怎麼舍得不纏她,扯瞭玉妙的衣服,看瞭她輕笑瞭推阻瞭,朱宣呢喃瞭:“難道不陪表哥……”

鼓打三更的時候,朱宣睜開瞭眼睛,看瞭看懷裡的妙姐兒睡得正熟,他輕輕放瞭她,站瞭起來。

房門外,朱福張瞭傘已經候著瞭,看瞭王爺出來瞭,手裡拿瞭油衣為他披瞭,自己才張瞭傘陪瞭王爺步入瞭廊下的雨中,主仆兩人在大雨中出瞭二門,黑乎乎的雨中,朱喜帶瞭十幾騎,帶瞭馬也候瞭王爺。

看瞭王爺出來瞭上瞭馬,一行人在雨中悄無聲息的出瞭門。看瞭王爺在雨中遠去瞭,朱子才這才關瞭馬,自己在門房裡守候瞭。

長街上的青石板在雨水中被打得鋥亮,倒成瞭雨夜中唯一的一點兒亮光,雨水就象銀河水潑倒瞭一樣,幸好有油衣,一行人隻是臉上打上瞭雨水,身上並沒有淋濕瞭。催瞭胯下駿馬來到瞭城門口,巡城遊擊也早候在瞭門前,開瞭城門,等王爺一行出瞭城,才重新關上瞭城門。

朱福前面帶瞭路,出瞭城先是順瞭官道急馳瞭三十裡路,然後拐上瞭一條小路,又走瞭半個時辰,才看到前面有一座黑重重的房子。

“王爺,就在那裡瞭。”朱福把馬貼近瞭朱宣,手指瞭那黑重重的房子。一行人就奔瞭那房子去瞭。

離近瞭,一道閃電中,可以看到瞭那是一座破廟,雨水中門口隻有半截的廟碑碎成瞭兩片,也被雨水洗得幹凈瞭。

朱宣一行雨水中下瞭馬,大步走進瞭廟堂上來。裡面原有一點火光,進去瞭看到是一堆快要熄瞭的火堆,火堆旁也有十幾個人在。

一看到他們進瞭來,大傢一起站瞭起來,中間一個人上前走瞭幾步,從油衣下露出瞭面孔,那張黝黑的面孔,卻是北平王。

朱宣也在油衣下露出瞭面孔,兩位王爺互相點瞭點頭,都看向瞭自己的跟從人,低聲吩咐瞭:“四周看顧瞭。”

兩位王爺才一起走到瞭落滿瞭灰塵的佛像前,眼光又碰到瞭一起。朱宣是坦然的,北平王卻是打量的。

南平王傷病不起瞭,謠言太多瞭,北平王不得認真對待瞭,昔日三國是三足鼎立瞭,才得以相持日久,南平王要是倒下來瞭,有些事情真的要重新計較瞭。

然後就是聽到瞭南平王妃上殿去理事,真是荒唐瞭,那個小孩子是什麼出身,自從南平王娶親前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的。

北平王越想越不對頭,他不親自來看一看,他心裡是怎麼也不放心的。

現在看到瞭,可是一臉的雨水,看瞭象是沒有病的樣子,北平王猜疑的開瞭口:“王爺身體好多瞭?”

朱宣面無表情瞭,從懷裡掏出瞭絲帕,拭幹瞭臉上的雨水,剛被雨水打過的臉龐上不會有什麼精氣神,他淡淡道:“有勞王爺想著,我好多瞭。”

北平王的膽子夠大的,為瞭看看我真病假病,居然自己跑來瞭我封地上,也不想瞭如果被皇上知道瞭,更是疑心病要發瞭。

妙姐兒理事,皇上聽說瞭以後也是一陣大笑,然後就評瞭一句話:“荒唐”朱宣聽瞭探子回報瞭,不以為意,荒唐的名聲我以前也有,這是舊名聲瞭。

聽瞭北平王又說瞭一句:“幾時能好?”他瞪視瞭朱宣的眼睛,象是不讓他說假話一樣。朱宣毫不遲疑的也迎上瞭北平王的眼睛,輕聲道:“天氣和暖瞭,自然會好得快瞭。”

北平王不說話瞭,兩個人對峙一樣站在瞭破舊的香爐臺前面,都是負手站立瞭,室內不過隻有三、四個從人,別人都去瞭外面四散開來守衛瞭。

“鼎分三足,方安樂也。”北平王似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夢囈一樣的輕聲說瞭。朱宣在微弱的火光中,一絲淡淡的笑意浮上瞭唇邊,也輕聲回話道:“總有好的時候。”

然後輕聲緩緩說瞭一句:“風雨飄搖啊。”

北平王不說話瞭,南平王數次受瞭盤查,自己是一點兒也沒有相助,這會兒來給他說鼎分三足方安樂也,也難怪他要說風雨飄搖瞭。

想想這隻花蝴蝶到是給過自己一個人情,北平王也輕聲道:“一殿為臣,總有三分薄情。”

朱宣心裡笑瞭一下,大老遠跑瞭來看我有病沒病,這會兒同我攀交情。朱宣這一會兒還不想買他的帳,隻是看瞭他心灰意冷的一笑。

看得北平王心裡寒瞭一下,三位異姓王要有不是,一起都有,查瞭一個肯定要把另外兩個也帶上瞭,所以倒瞭一個,另外兩個也要好好想一想。

兩位王爺筆直的站著,互相看瞭輕聲的在說話,殿內的三、四個護衛中,突然有兩個人縱身跳瞭過來,手裡一聲風聲響,都是握瞭一把出瞭鞘的刀。

一把沖瞭北平王紮去,一把則沖瞭朱宣紮去……

刀尖閃亮瞭,筆直地對瞭站在香爐案前的兩位王爺刺瞭過去,房裡的另外兩個從人急忙來救瞭。

北平王微微冷笑瞭,往後退瞭一步,讓開瞭刀尖,手裡不知何時多瞭一把短刀,薄而閃亮刺瞭過去,正刺瞭一個對穿,鮮血順瞭短刀的把手流過來。

看瞭這血,就厭惡的皺瞭眉頭的北平王一腳把死瞭的刺客踹開瞭,剛才眼角已經看到南平王也是微側瞭身子,一拳打在瞭刺客的喉結上。

這一會兒再看時,南平王好整以暇的站著,輕輕的拂瞭拂自己的衣袍,就象剛才壓根兒就沒有動過。

兩位身經百戰的王爺不一會兒功夫就結果瞭兩個刺客。

朱宣漫不經心地問瞭一句:“這是王爺帶來的見面禮?”北平王臉紅瞭,臉黑也看不出來,但是有三分愧色,看瞭室友內留下的兩個從人:“拖出去瞭。”

才看瞭朱宣說瞭一句:“不想跟瞭我來瞭,這是最近一批刺殺我的刺客。”朱宣也沒有過問,位高權重,有刺客惦著是都有的事情。

兩個從人拖瞭兩個死人出去瞭,外面的人都驚動瞭,朱福朱喜先拎瞭長劍進瞭來,一看王爺沒事,就又出去瞭守在門邊。

拖瞭死人出去的從人又進瞭來:“後面有個枯井,扔井裡瞭。”手裡又搬瞭一個舊的大香爐,取瞭水來,把地上一遍遍沖洗瞭。

好在外面下雨,血水流到瞭外面,一會兒也就沒瞭蹤影。

兩位王爺此時都沒有瞭話,相對站瞭一會兒,北平王看瞭看天色,拱瞭拱手道:“告辭瞭。”

臨要出門又回頭說瞭一句:“後院井裡的事發瞭,你擔待著。”

朱宣點頭看瞭他走出去瞭,他又站瞭一會兒,才帶瞭人出來上馬。雨勢越發的大瞭,雖然有油衣,可是雨水順瞭臉龐往脖子裡灌。

眼前是白花花一片雨簾,朱宣想瞭北平王,心想瞭,這一次你該放心瞭吧。

同樣是在雨水中趕路的北平王一行,不顧瓢潑大雨,隻是快馬急馳瞭。不時有閃電照明瞭前面的道路。

雨水當然瞭打在瞭他的臉上身上,北平王心裡痛罵瞭朱宣一頓,這小子就沒有病,這隻花蝴蝶沒事就弄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急馳中,北平王驟然勒住瞭馬韁,後面的從人也紛紛跟從瞭。看瞭王爺在雨中揚起瞭臉,象是想瞭什麼,過一會兒才重新帶瞭馬急奔。

哼,一拳就擊倒瞭刺客,這隻花蝴蝶他就沒有病,又在弄詭詐瞭,他這次又想打什麼主意?來的路上,北平王是有些擔心瞭。

京裡皇弟們皇子們爭權,晉王這個混蛋見人就咬,南平王要是倒瞭,誰把晉王的恨意擋瞭一大半去。

有南平王在,晉王主要就恨他瞭。可是回去的路上,北平王又開始咒罵朱宣瞭,反正這隻花蝴蝶要弄鬼瞭。

馬蹄聲不敵雨聲,北平王一行消失在雨中。

朱宣也是快馬奔回瞭城門,巡城遊擊還候在城門口,給王爺開瞭門放行瞭。王府門前,朱子才也是個耳朵尖的,一聽到雨聲中的馬蹄聲,就開瞭門,放瞭王爺一行進來,才關瞭門去睡瞭。

如音在廊下接瞭王爺,服侍他解瞭油衣,見他頭發臉上都濕瞭,忙為他送上幹的巾帕來,朱宣擦拭瞭,輕聲問瞭一句:“王妃有沒有醒過?”

如音忙輕聲回話瞭:“一直睡的香。”朱宣這才有些放心瞭,他換瞭幹凈衣服,進入到房裡來。

紅紗罩的燈光下,妙姐兒伏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隻手臂伸出瞭綾被外,半邊雪白的面孔映瞭梅花三友的枕頭,更顯得雪臂與面孔瑩白瞭。

及至朱宣抱到瞭懷裡,還是沉睡未醒,朱宣經過馬上的急馳,懷裡抱瞭妙姐兒,突然有些想她瞭。

剛才外面擔心瞭妙姐兒醒來,這會兒怨她不醒,用手擰瞭她面頰揉搓瞭她的身子,妙姐兒隻是嚶嚶一聲,又睡過去瞭。

朱宣有些無奈的抱瞭她,好象抱瞭一隻小火爐,隻是煞風景也。

大雨轉下瞭一夜沒有停,第二天又是大雨滂沱瞭,沈玉妙吃瞭早飯,就對朱宣回話瞭:“表哥讓我出城去看看,我這就去瞭,兩位舅舅跟我一起去。”

朱宣站瞭起來拉瞭她的手走到瞭廊下,從青芝手裡接過瞭一件黑黝黝的油衣,為她披在瞭身上。

沈玉妙隻覺得輕巧,用手摸摸外面,卻是油滑,笑道:“這件沒有見過,比我那件野鴨子毛的還要輕巧呢。這是幾時來的?”

朱宣為她在項下系好瞭頸帶,道:“這是商隊帶回來的,說是海鷗毛織的,所以輕巧瞭。”然後道:“路上小心瞭,表哥今天不陪你去瞭。”

沈玉妙給他行瞭禮道:“表哥在傢裡好好養身體,把欠我的字都寫瞭,隻是別喝酒瞭。”朱宣一笑道:“去吧去吧,還這樣羅嗦。”

外面的天色昏黃,全然沒有青天的顏色瞭,任是誰看瞭這雨都不象是一時半會兒能停的。

沈玉妙騎瞭自己溫馴的小馬,朱祿烏珍,蔣傢兩位公子一起跟瞭來,後面是幾個管事的。在街上的青石板路上,就看到瞭雨水已經沒瞭行人的鞋。

沈玉妙住瞭馬,回頭對朱祿道:“回去一個人去,這樣的雨水,肯定有地勢低,受淹瞭的民房。讓人去知會瞭衙門裡,去看看去。”

一個管事的就掉瞭馬回轉瞭。餘下的人跟瞭王妃繼續往城外走。

城外路上一片狼藉瞭,昨夜雨打的,雷擊的,斷樹枝橫在瞭官道上,這才是上午,就已天色昏暗,象是下午近天黑時分一樣。

幾乎路上沒有什麼行人,隻有沈王妃一行在路上。

烏珍看瞭王妃的馬,不敢讓她騎快瞭。轉到瞭中午的時候,看瞭到處是淹滿瞭水的農田,田裡都是青色的麥穗瞭,有的快變黃瞭。

農人們都在田裡往外面舀水,可是也擋不住這水的勢頭。不少人在雨中對瞭天大聲哭訴瞭:“不能再下瞭啊。”還有不少人則雨中跪伏瞭,對瞭天空祈求。

沈王妃心情沉重的在路上一個長亭吃瞭午飯,她沒有胃口也吃不下去,隨便吃瞭幾口。路上經過的農田無一不是如此。

吃完瞭坐瞭歇一會兒,問瞭朱祿:“大堤還有多遠?”朱祿回答道:“再有十裡路就到瞭。”下面要去大堤上看一看。

到瞭堤壩下面,先看瞭上面有些地方種瞭一排排的柳樹,在風中正狂舞瞭樹枝。有些地方卻是沒有種,隻是光禿禿的一片。

沈玉妙下瞭馬,把馬韁繩丟給瞭一旁的烏珍,沿瞭土路往上面走。朱祿接過瞭烏珍手裡的馬,對她大聲道:“去扶瞭王妃,堤上面路滑。”烏珍攙扶瞭王妃上瞭去,見堤上開闊瞭,風大雨也急。

蔣傢兩位舅舅也跟著上瞭來,走到瞭外甥女兒外邊護瞭她,一面指瞭江水給她看:“妙姐兒,這水要過瞭堤壩瞭。”

沈玉妙也看到瞭,真是不看不心驚,這一看堤壩下面,是翻騰的江水,烏黑滾滾的感覺。象是一下子就能越過瞭堤壩一樣。

看瞭看離堤壩最高處也隻有不到二尺的距離瞭,沈玉妙也驚心,烏黑翻滾的江水,象無邊無際一樣,下面都是將熟的農田,要是炸瞭堤,不知道要淹沒瞭多少農田。

堤上泥濘瞭,一步一滑的走著,越看越是心驚瞭,幾處堤壩上,都有滲水的痕跡瞭。兩位舅舅跟瞭父親在京裡,卻是老吏事瞭,看瞭道:“這是以前河工偷工減料瞭,想來這堤壩修的高,隻想著不會有這麼大的雨水,淹不到這麼高的地方。一旦水漲瞭上來,根本不堪一擊。”

一邊是翻騰的江水,一邊是將熟的農田,兩位舅舅站在堤壩上給外甥女兒現講課:“隻要不淹瞭農田,這莊稼水裡雖然泡瞭,就是青的收到屋裡去,火焙幹瞭,磨成粉,也能充饑。總強似於顆粒無收的好。”

在雨中的沈王妃隻覺得自己的肩上的擔子象是沉重之極,她苦苦思索瞭,我該怎麼辦?如果是表哥他會怎麼辦?

油衣這個時候全然隻能擋擋身上的雨,膝以下都被雨水打濕瞭,冰冷刺骨瞭。沈王妃堅持看完瞭全程,再下瞭堤壩時,臉已經凍得沒有一絲兒血色。

這該熱的天氣裡,有這樣的雨水和溫度,這天氣反常瞭。

朱祿擰開瞭身上帶的一個水壺,遞瞭過來:“這是王爺讓帶的葡萄酒,王妃請用一口兒。”沈玉妙喝瞭兩口,覺得暖滾入肚就不肯再喝瞭對朱祿道:“分瞭,你們一個人喝一點兒吧。”

偶然喝瞭一次說好,表哥自己都不舍得喝,這會兒交待瞭朱祿帶出來,想來是表哥以前也這樣過,所以知道風雨中是什麼滋味。

一直以來淮陽郡主還是心結的沈玉妙,此時此記得的風雨中突然慚愧瞭。與表哥修好以來,也是偶爾要提一、兩句表哥差點兒變心瞭,總是耿耿於懷。表哥有時是不高興的,有時就當聽不見瞭。

想想表哥一直對自己是很好,沈王妃突然想起瞭自己寫的第一封心事:表哥是個無情人。表哥真的是個無情人嗎?

她決定回去再也不提淮陽郡主這件事瞭,但是這位待嫁的郡主不能再留著倒是真的。

回去王府裡,朱宣在房門口接瞭淋成雨人兒的妙姐兒,拉瞭她的手往房裡走。房裡是沈玉妙回傢來以後,用玉石修瞭一個小小的池子,這個時候一池熱水,朱宣快手快腳地把她身上的衣服扯瞭下來,拎瞭妙姐兒到池子裡去,才笑話她道:“落湯雞一樣。”

沈玉妙在熱水氤蘊中,人立即就暖和瞭,她舒服的趴在池沿上,但是心裡卻有些灰心瞭,對瞭朱宣道:“表哥,那水快要漫過堤壩瞭。”然後可憐兮兮的道:“下面都是農田,怎麼辦?”

朱宣看瞭她皺瞭鼻子的表情,笑道:“等你泡好瞭再來說這個。”看瞭如音送瞭熱湯熱水吃的來,朱宣走瞭出來喚瞭人:“今天跟瞭王妃出去的人,把薑湯送瞭去,小心病倒瞭。”

院外雨水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又走瞭過來,身後是跟的人打瞭傘。世子朱睿穿瞭木屐,身上也披瞭小小的油衣,頭上還有一把大傘,上瞭廊上對瞭父親行禮道:“我來看母親,祖母說母親出去瞭,我想著這麼大的雨,母親還要出去,會不會生病?”

朱宣難得的對瞭兒子微笑瞭:“母親回來瞭,但是要休息,她沒有生病,你進來坐著等一會兒。”

朱睿知道瞭母親回來瞭,就探瞭頭往裡面看瞭一看,朱宣這一會兒還不能讓兒子看,妙姐兒光溜溜的在熱水裡,兒子已經三歲瞭,看瞭總是不雅。

世子朱睿從一生下來就被當成大人看瞭,襁褓中,老侯爺吃飯時,都要讓世子拿一個小的空酒杯碰一碰才行。

每逢傢宴,世子一醒,就要過來瞭占一個座位才行,世子不來就空瞭他的位子。朱宣與父親老侯爺一樣,也是這樣對朱睿的。

朱睿卻不願意和嚴厲的父親單獨在一起,雖然他今天是可親的。朱睿對瞭父親行禮道:“知道母親回來瞭,我要回去告訴祖母去,再告訴弟弟去。讓他不要哭著找母親。”

朱宣和顏悅色的交待瞭:“路上滑,你慢些走。”看瞭兒子帶瞭跟的人出去瞭,朱宣心裡覺得真好。睿兒越大越懂事瞭,已經象個大人瞭。

沈玉妙趴在池沿上已經吃完瞭飯,看瞭朱宣進來,熱水裡泡得懶洋洋的,風雨裡過瞭大半天,她打瞭一個哈欠笑道:“表哥,你也來?”

朱宣道:“我看著就行瞭。”沈玉妙覺得眼睛澀得不行,趴在池邊道:“我要睡瞭,記得把我抱出來。”

然後就開始在熱水中呼呼大睡瞭。

一覺睡到瞭夜裡,自己當然是在床上,表哥卻不在。她從床上坐瞭起來,身上一涼,自己還是未著寸縷,不由得臉紅瞭,表哥就這樣把我擦幹瞭放到瞭床上。

床一側搭瞭自己的綠色寢衣,她穿好瞭衣服,眼角還有餘困,站起來走到另一側房間裡去,表哥果然是在這裡,正低瞭頭在書案上展開瞭一張圖在看。

那是一張河工的地圖,朱宣在妙姐兒睡著的時候會瞭管事的和蔣傢兩位舅舅,就回來瞭看河工地圖。

看瞭妙姐兒過來瞭,伸瞭手攬瞭她的細腰坐在瞭自己膝上,道:“當初修這堤壩的時候,我卻是還沒有過來。一向是聽他們誇耀,這堤壩修的如何牢固如何高,現在看來好象一擊就會潰瞭。”

然後嘆氣道:“自我來瞭幾年,一直想瞭重新讓水利熟悉的人重新整一下,可是天天有事情,隻是沖壞瞭的地方修整瞭。現在看來,這些事情是一點兒也不能錯的。堤壩外是近三十萬良田,一旦炸堤,會有多少災民。”

沈玉妙難得看到表哥嘆一回氣,她雙手捧瞭朱宣的臉,安慰他:“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朱宣苦笑瞭一下道:“除非這雨明天不下瞭。”

外面還是天色昏黃瞭,一看就是停不瞭。夫妻兩個人看瞭外面的大雨,都是憂心忡忡瞭。

朱宣帶瞭妙姐兒上床去,心裡想瞭事情。連年都是富裕的,就是今年沖炸瞭堤也有銀子安置瞭災民,可是這災民最好是不要成為災民。

水災後重建民房,水災時安置災民,一旦水災瞭,一個不好,瘟疫又四起瞭,這都不好打發。

沈玉妙隻想瞭那茫茫烏黑翻騰不停的江水,看上去無底洞一樣深,現在想想還是心驚。

兩個人都帶瞭心事睡瞭。就是第二天醒來瞭,也還是約瞭兩位舅舅來談這個。

沈玉妙剛剛讓人去命水利上的官員們去看看去,朱子才進來瞭,臉上是嚴肅的神色:“高陽公主和駙馬,還有一位姚夫人來看王妃瞭,車駕已經到瞭府門前瞭。”

啊?沈玉妙看瞭看外面的大雨,再看看表哥,忙著對朱子才道:“快迎接。”她換好瞭妝束出來,朱宣對瞭她交待瞭一句:“表哥病著呢。”

沈玉妙當然明白,對瞭高陽公主是要隱瞞著,來到門外,雖然冒雨,朱子才也安排瞭傢人們列隊相迎。

高陽公主卻不是正裝,馬車依就華麗,車駕也齊整,但是她笑吟吟的隻是平常衣裳下瞭馬車來,身後為她打瞭傘的卻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劍眉男子,沈王妃雖然是第一次見,也知道這就是公主的駙馬工部尚書之子,現封瞭武昌侯的齊伯飛。

第一次見駙馬,沈王妃還是端正互相行瞭禮,馬車上又下來瞭一個人,搖頭晃腦,指瞭鼻子笑道:“妙姐兒,我也來瞭。”卻是嫁為人婦的姚夫人陶秀珠,她卻隻得一個人前來的。

想來她嫁的那位陶禦史的門生,她的師兄卻是一直管不瞭她。

請瞭高陽公主一行到瞭房裡坐瞭,沈玉妙才笑道:“這麼大的雨讓你們趕上瞭,路上好不好走?”

高陽公主這才問候瞭南平王的傷病:“我要來看你,就對父皇說,反正隔一段時間就有太醫來看視瞭,不如我跟瞭來一次。也可以見見你。”然後看瞭看坐在一旁的齊伯飛,隻淡淡說瞭一句:“父皇說這夏天瞭,雨水足,隻怕有堵塞淤積的地方,駙馬懂水利河工,正好一起出來看一看。”

沈王妃站瞭聽瞭皇上的話,忙令人陪瞭太醫進去看視瞭,前幾次太醫來瞭,都也說不出來什麼,隻是說表哥應該休養,這一次估計也是看不出來。表哥一會兒說手臂酸麻瞭,一會兒是腳足酸麻瞭。把表哥拉到現代照ct,估計也說不清楚。現代醫學弄不明白的病還多的很呢。

陶秀珠聽瞭妙姐兒讓人準備房子,看瞭她笑道:“我們來看你,你要陪瞭我們住幾天,王爺傷病呢,你別打擾瞭她。”

坐在的齊伯飛看瞭沈王妃隻是答應瞭,心裡也覺得不象樣子,這位姚夫人,做姑娘的時候就跟瞭高陽公主兩個人是無所不至。

西山裡賞梅花能把一片梅林全圍起來,說南平王妃有小馬,自己弄瞭來照搖過市,然後又來對高陽說學射箭,兩個人收拾瞭好衣服,穿瞭坐在演武場上吃喝完瞭,隨便射幾下就格格笑著回來瞭,對別人說我今天射箭去瞭。

這會兒更出息瞭,是來探病的,直接就是一句:“王爺傷病呢,王妃也別打擾他。”唉,人傢夫妻之間都能管得到。

高陽公主笑瞇瞇附合瞭,齊伯飛不滿的看瞭她,如果高陽今天也說出來與我分開住的話,那不要臉面就不要瞭吧,雖然這人丟瞭南平王府來很是丟臉。

駙馬與公主兩個人出瞭京,一直還是維持瞭一種夫妻的樣子。

沈王妃看瞭齊駙馬的臉色就笑瞭一下,對陶秀珠道:“我陪瞭你住,公主還是同駙馬在一起。”就讓人去安排住處。

高陽公主猶自說瞭一句:“要離你們近的房子才行。”

朱宣躺到瞭床上去,太醫看過瞭,也隻是開瞭一些安神補身子的藥,這才退出去。南平王就在房裡聽瞭回報瞭王妃在陪客人。

然後就是駙馬齊伯飛進來看瞭他,床前坐瞭一會兒,頗多安慰。朱宣見他來瞭,也就相托瞭:“請駙馬前去看瞭,那堤壩是不是能保得住,王妃理事,和她商議就行瞭。”

齊伯飛以前是看瞭南平王一向是精神煥發,這一次見瞭英雄一樣的人物睡在瞭床上,面色嘛也不如上一次京裡見瞭。

戰場上的硬漢被傷病弄的有些沒有精神瞭,齊伯飛也有些難過瞭。想想剛才見到的沈王妃,年紀小小,禮儀舉止,如一朵嬌嬌的柔嫩花朵,南平王如果不傷病瞭,怎麼忍心讓年紀小小的王妃上殿去理事。

齊伯飛答應瞭明天就去看,然後告辭瞭,唏噓瞭走出來這個院子來,外面的大雨就象他的心情一樣灰暗瞭,自從娶瞭高陽公主他就沒有過上舒服日子。

對於高陽和南平王的一切接觸,齊伯飛都要跟瞭來。所以這一次高陽要來,駙馬求瞭鄭貴妃也跟瞭來。

前面一個小童腳下踏瞭木屐,手舉瞭油紙傘,引瞭駙馬回到為他安排的住處去。這是一幢二進的院落。

還沒有進來,先聽到瞭一陣歡笑聲:“看那個遊的快。”院子裡堵瞭陰溝流水之處,就自己這去探病的一會兒功夫,陶秀珠和高陽公主就讓妙姐兒叫人抓瞭幾隻鴛鴦、野鴨子來,紮瞭羽毛,放在院子裡積水裡取樂。

以前也玩得開心的沈王妃看瞭這一幕,再想瞭堤壩上滾滾的江水,不由得苦笑瞭。這苦笑正好落在瞭齊伯飛眼裡。

齊伯飛皺瞭眉看瞭高陽與陶秀珠兩個淘氣包,不悅地走到房裡去瞭,他對瞭高陽公主也是不能教訓。

當天晚上,高陽與陶秀珠就纏瞭妙姐兒留下來沒有回去,高陽是一直玩到瞭深夜才不得不回房去。

南平王在房裡等來等去,隻等到瞭王妃不回房來歇息的回音。朱宣有些惱怒瞭,想瞭她們不過是說說罷瞭,不想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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