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換座位,我又挨著你

作者:張奧兒 字數:4934

大概是我考得實在太好瞭,連林克這種百年不和我說一句話的人都跑過來和我說:“唐唐,你可真厲害啊。”

幸福來的太突然,這讓我連膨脹是什麼都有點兒不太知道瞭。

“真的嗎?成績出來瞭?”我抬頭興奮地看著林克。

張磊在旁邊使瞭個眼色,林克馬上就心領神會的回去瞭,剩下一臉興奮的我。

“第一。”張磊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

我連忙抓住張磊的手,“我……我嗎?”

張磊不耐煩地把手指抽走,臉上是意味深長的抽搐的笑。

“除瞭小師妹你有這麼大的本事,普天之下還有誰?”

啊?

不可能吧?

我考年級第一是有可能的,張磊這麼言詞懇切,情誼真摯的誇我,沒可能的吧!

我疑惑地望著張磊瞠目結舌。

“小師妹你,你就是個寶貝啊。”張磊用力地拍拍我的肩膀,把話說的咬牙切齒。

也是,第一的寶座被我這個半吊子搶走,張磊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衡嘛,我可以理解。

我小貓一樣的湊到張磊跟前,短暫地收起我的張揚和興奮,“張磊,你別這麼誇我,我害怕。”

張磊一貫“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的行事作風,我耳濡目染良久,多少學到點兒皮毛,裝個三五分鐘還是可以滴,等老師讓我上臺發表進步經驗,我再嘚瑟不遲,當著全班同學的面。

張磊蹬鼻子上臉繼續陰陽怪氣地諷刺我說:“這就害怕瞭,那小師妹你一會兒還不讓老師嚇死。”

我並不打算理會張磊的冷嘲熱諷,而是趕緊往張磊書箱裡翻箱倒櫃,大課間跑操的時候張磊一定偷偷記我成績瞭,“快給我看看我成績。”

張磊連忙用身子護住書箱。

張磊很少這麼一反常態反應過度的。

見我一臉霧水地看著張磊,驚訝得雙手懸空在半空中,張磊又連忙擠出很明顯的假笑,“算瞭,一會兒上課老師肯定會親自表揚小師妹你的。”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望著張磊,張磊的笑看得我心裡發毛。

“騙你幹嘛?”

又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蕩漾在張磊的臉上。

我更加疑惑地看著張磊,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扭臉看到張磊校服兜兜裡的小本本――記成績單專用小本本。

我趁其不備掏出張磊校服兜兜裡的小本本,“張磊你給我看看嘛,我先做好心裡準備啊。”

說時遲那時快,張磊一個霹靂奪過去,把小本本死死護在胸口上。

“小師妹你就等著呆會兒上前領獎吧。”張磊說著又是用力拍拍我的頭。

我一臉興奮地望著他,陽光每每這個時候都會穿透玻璃照耀著我和張磊,以前我總覺得光太晃眼睜不開眼睛,今天很奇怪我就是仰頭迎著光線望著張磊的時候,也還是可以把眼睛睜得圓圓的。

張磊說過,我的眼睛不太,但勝在眼球黑亮,目光純良。

“還有獎品呢?”我努力抑制住自己心跳的強度和頻率,在心裡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小人得志。

張磊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很篤定地說:“別人沒有,小師妹你有。”

“為啥啊?”我歪頭一臉疑惑,眉頭皺在一起。

雖然我進步很大,但是如果這麼明目張膽搞特殊化的話,同學們會心裡不平衡的吧。

我不想與全世界為敵,風險有點兒大。

張磊神神秘秘的把小本本放在另一個校服兜兜裡,“一會兒小師妹你就知道瞭。”

“我中大獎瞭?”我歪頭咬著手指冥思苦想。

英語考試滿分的情況很少,倒也不是沒有,之前也沒聽說過誰因此得獎啊。

“嗯。”張磊點點頭,又是拼命抿嘴憋笑。

“張磊你這麼一說我更好奇瞭,我啥也沒幹啊。”

“小師妹你還啥都沒幹?”張磊驚訝地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我更加疑惑,心裡小鹿亂撞,會不會是我把難度這麼大的題做的絲毫不差,老師看出點兒什麼瞭?或者大傢覺得我作弊瞭?

細思極恐啊。

“對呀,我周六日就……簡單的……復習瞭一下,真沒做別的什麼。”我把話說的結結巴巴,有一點兒心虛的成分。

張磊又是調皮地笑笑看著我,用手摸摸鼻子,“等著吧,有小師妹你驚喜的時候。”

張磊今天全程都在笑,意味深長的,活潑的,一言難盡的,略帶陰險的,神情復雜的……我和張磊做同桌這麼久,從來沒發現他的表情可以如此豐富,不考北京電影學院真的很可惜啊。

或者,王靳新和張磊真的可以組合出道瞭,去個德雲社之類的,學個三五年的相聲,然後一個捧哏,一個逗哏,絕對可以火遍大江南北啊。

“張磊,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這麼活潑,原來你喜歡聰明的女生啊,早說嘛。”我不好意思地嬌羞一笑,這算不算是歪打正著,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哼。”張磊鼻孔出氣,更加肆無忌憚地努力抿著嘴,感覺全身都在用力憋笑。

我沒好氣地戳戳張磊,“張磊你又憋笑幹啥?”

話音未落,上課鈴突然響起,英語老師面色凝重地走進教室。

空氣中歡呼雀躍著無數細小的塵埃,我整顆心都在躍躍欲試。

英語試卷難度很大,同學們成績慘淡,老師心情不好,但是沒關系,我進步這麼大老師會覺得教學生活得到瞭一絲絲安慰吧。

看我起的作用多大。

“成績出來瞭,有同學提前去辦公室看瞭成績,對自己的成績還滿意嗎?”英語老師說著還特地深深看瞭我一眼,我感覺到瞭。

“滿意。”我拉長聲音努力回應。

“唐唐,就你喊的最大聲,你給我站起來。”

察覺到英語老師眼神裡的怒氣,我一下子沒有瞭自信,戰戰兢兢地拿手捂著嘴悄悄湊到張磊跟前去,“張磊,我怎麼看著老師不是像要表揚我的樣子啊?”

“還不動地方是嗎?給我滾前面來。”又是一聲霹靂,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師是個霹靂嬌娃,這麼大年紀瞭老師怎麼火氣那麼大?

按理說英語老師都到瞭快退休的年紀瞭,這更年期也應該過去瞭啊。

我哆哆嗦嗦走到講臺下面,委屈巴巴擠出一句:“老師,我咋啦?”

“你咋啦?你說你咋啦?”一記剜心的眼神飄來,殺的我血肉模糊,“英語答題卡沒塗,你說你咋啦?”

“啊?”

時間好像凝固成冰涼的玻璃,繼而迅速地破碎成一地,鋒利的碎片包圍著我,好像我隻能在這裡呆呆佇立,否則片刻之間血肉模糊萬劫不復。

“你可以不會,但是態度一定要端正。”英語老師拿起我的卷子,有備而來啊,把我的試卷放在第一個,然後英語老師用手狠狠抖落瞭兩下這張被蹂躪的試卷,氣急敗壞又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偷工減料的,這不是自己騙自己嗎?掩耳盜鈴,愚昧無知。”

有苦難言,百口莫辯。

老師你怎麼能因為我英語不好的刻板印象,就拍案定罪我是故意為之?

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瞭,新時代的中國還要再出一個竇娥嗎?

這該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啊。

我看看英語老師張張嘴想說點兒什麼,他鋒利的眼神嚇得我連連退避三舍。

多說無益,我長長地嘆瞭一口氣,“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就是有意的。”

“故意和有意不是近義詞嗎?老師,我是無心的。”我說著垂下頭,反正說什麼都不再有任何說服力。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考試瞭,馬上就要升入高三年級瞭,你連心都沒帶來,能學好嗎?”英語老師繼續蹬鼻子上臉,披著苦口婆心的外衣。

如果人們彼此多一些信任,大概這個世界會美好很多。

我一直在想每個國傢每年都支出很多經費用於研究武器,因為國與國之間存在競爭,可能會發生戰爭,彼此並不相互信任,所以世界上有軍隊,有國防,有武裝,有原子彈……可是如果我們相互信任呢?把研究新式武器的錢,把研究原子彈的錢投入民生救濟窮人呢?

這個世界會好嗎?

這個想法很幼稚對吧,連我也嫌棄自己的幼稚。

國與國之間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一個國傢的人民也沒有真正的信任,老師和學生之間都沒有真正的信任,這個世界刻板印象橫行,大概不完美會一直存在。

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不像二次元裡的涇渭分明有正義,真實是允許殘酷存在,但是非常慶幸,我依然愛著它。

“老師,我錯瞭。”我繼續低垂著頭不斷認錯。

在遇到張磊以前,在我的學習生涯裡,我一直以學渣和混世魔王的身份生活,所以我很清楚裡面的生存之道,不管是誰的錯,低頭瘋狂認錯會死的不那麼慘。

學校也是有等級制度的,拿不出漂亮成績單的學生沒資格談尊嚴,社會裡好像也是這麼運行的,掙不到大錢的人,沒人稀罕照顧你的尊嚴和驕傲。

這是個現實又殘酷的世界,我一直清醒的知道。

它不比原始森林裡溫柔多少,隻是披著文明的外衣,可是張磊也在這個世界裡存在,所以讓我覺得它很醜陋,隻有一點兒可愛,可是僅僅是張磊也在這裡這麼一點兒可愛,就足夠我熱愛這個世界一輩子瞭。

“你錯瞭?你說說看你錯哪瞭?”

“我不該忘塗答題卡。可是老師我記得我塗答題卡瞭呀。”機械性的應付著劈頭蓋臉的數落,我大概很清醒地看著自己墜落。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我真塗答題卡瞭,我可能就是忘記塗考號瞭。”

“有區別嗎?你自己說有什麼區別嗎?”

我再次嘆氣,鼻子裡有些酸澀,道理我都懂,落到自己頭上還是覺得委屈未減分毫,“不塗……答題卡......可能是……故意的,不塗……考號......應該……是忘記瞭。”

“你還挺會強詞奪理,你就在最後一桌坐著吧,你畢業之前都坐那兒,高考的時候也別塗考號,我看看你能考上哪個大學。”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可以接受老師誤會我,可以忍受全世界誤會我,但是我一次失誤不應該承受失去永遠和張磊坐同桌的機會啊。

說不心痛那都是騙鬼的。

“別呀,老師。我知道錯啦。”眼睛裡濕潤潤的,不能再多絕望一點點。

“不給你個教訓,你長記性嗎?”

我用力點點頭,像個荒誕的小醜,“長記性。”

“你就在你那坐著吧,氣死我瞭,回去。”

“奧。”我邁著沉重的步子走瞭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路,扭頭看到張磊溫柔的眼睛,身心俱疲。

“小師妹。”

話音未落,英語老師繼續發話:“剩下的人,從張磊開始,來講臺前選座位。這應該就是高中最後一次調座位,按本次排名來講臺填座位表。第一名,張磊。”

“小師妹。”張磊看瞭英語老師一眼,沒動地方又戳戳我。

“嗯。”

張磊把臉湊到我眼睛下,閃亮的眼睛晃啊晃,“小師妹你怎麼不說話瞭?”

“哀莫大於心死。”我白一眼張磊,扭過頭去不看他。

張磊大搖大擺地走上講臺,飛快地在座位表上簽字,我惡狠狠地全程註視他。

我說張磊剛剛怎麼全程努力憋笑,原來一直在旁邊等著看我笑話。

想到這裡更是氣得我七竅生煙。

張磊回來以後完全不理會我憤懣的神情,還用力拍拍我肩膀繼續剛剛的話題,“不至於。”

我搖頭,並沒有什麼力氣繼續掙紮,“你不懂。”

陽光太過熱烈,悶熱的感覺把我包圍,忽然感覺很困倦。

受瞭委屈就想要睡覺啊,夢裡可以去二次元世界裡,公平,有正義,裡面的人物身心都幹凈得一塵不染,連裡面的小花小草都長得十分冶愈系。

“不就一次沒考好嗎?小師妹你下次把考號塗上,不就好瞭?”張磊從書箱裡抽出一張紙,不由分說畫著冰淇淋。

我拿手揉揉眼睛,“那還有什麼意義?”

“怎麼沒意義。”

“下次不調桌瞭。”

“在這兒坐著不是挺好嗎?”張磊把畫好的冰淇淋推過來。

以前我上午最後一節課犯困的時候,張磊也會給我畫個冰淇淋,學人傢畫梅止渴,說什麼看著冰淇淋就不會感覺到陽光曬在身上的燥熱,不會犯困,不會睡覺……

其實一點兒用都沒有,我不過是給張磊面子,強撐著聽兩耳朵課,在心裡拼命告訴自己要忍住,考試按排名分座位,不能和張磊差得太多……

現在一切都結束瞭。

遊戲結束,我慘淡出局,以小醜的身份。

越想越不是滋味。

我把頭扭過去,很認真地看著張磊,“我想和你坐一桌。”

“小師妹你......就是和我坐一桌啊。”張磊也很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

一點兒都不真實的。

我皺皺眉頭,“張磊你沒調到前面去啊?”

“我怕被那些女生,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長的帥還清心寡欲,張磊簡直是美好二次元世界裡穿越過來的男孩子。

“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張磊瞭,我都懷疑自己在做夢。”我的不開心一掃而光,整個世界慢慢恢復明亮。

張磊搖搖頭,“不是白和你坐一桌的。”

“何出此言?”

“這周回傢,你把笨笨接回傢吧。”張磊看著我,很認真的一句話,大概是他反復思考很久的結果。

“為啥?”

張磊不再看我,低頭畫著椰子樹,“傢裡沒人照顧它,不然它又要被送走。狗狗很認主的,接來接去不好的,以後都養在你傢吧。”

“認主也是認你啊,畢竟是張磊你養大的。”

“高考結束我也要去上大學啊,早晚都要放在你那養。”很是雲淡風輕的語調。

張磊真的是不易親近,但易離開的人嗎?對人是如此,對狗也是?

我看著張磊認真畫椰子樹的手,骨節分明的手,這學期格外喜歡畫椰子樹的手……

張磊,不像他表面展現出來的這般涼薄吧。

“你要是想它呢?”我視線上移,註視著張磊很精致的側臉。

張磊猝不及防地扭頭,目光閃爍,帶著溫柔而清淺的笑,“就去你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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