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地回到傢,推開門,便覺得氣氛不對。
“回來瞭。”走進去,隻客廳裡開瞭一個小吊燈,昏黃的光下,久別的人。
“……爸。”張瞭張口,有些生澀地叫出這一個字,可心卻下意識顫瞭兩顫。
“最近功課怎麼樣。”他的聲音低沉而沉悶,在壓抑沉悶的夜裡,給人以壓迫。
“還行吧,和以前差不多。”故作輕松地笑笑,好像什麼都不在意,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這個男人,還是最初的時候那個慈愛的父親。
“差不多?”他的聲音有幾分冷淡,“別忘瞭,你可是古族的人。”
突然闖入耳膜中的兩個字讓我下意識顫抖,那痛徹心扉的一幕幕如光影一般在腦海中迅速掠過,快得令人顫抖。
“……是的,我知道瞭,父親。”笑著說完這句話,我覺得我耗盡瞭所有的力氣。冷汗從緊握的手心冒出來,我的手腳漸漸冰冷。
分陰空氣中的炎熱依舊,可我卻如墮寒冰。
他走瞭。
張叔恭敬地將他送出門外,不一會兒就遠遠地傳來汽笛。
他真的走瞭。
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
我跌坐在地上,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前方,昏黃的燈光,不盡的黑暗。
“姑娘……姑娘!”
模糊地看見張叔和張媽焦急的面孔,意識卻漸漸麻木。
天旋地轉。
……我又做夢瞭。
這次,夢也不眷顧我。
再也沒有門前的長椅,院後的飛花,沒有新雪來時埋下的新酒,沒有寂靜盛夏夜裡璀璨的星空,星空下溫暖的歌,還有充滿慈愛的眸光……
隻有……囚籠。
囚籠一樣漆黑的房屋。
隻有憤怒。
烈火一般地獄的憤怒。
隻有指責。
所謂背叛的指責。
隻有不盡的黑暗。
刀刃藏在善良的笑裡,魑魅魍魎,行行停停,笑裡的,殺機。
我居然病瞭。
大熱天的,一直發燒。燒到四十多度。
吃瞭好多藥,還打瞭針。可仍是不見好,還給整吐瞭,吐到後面,吃什麼吐什麼,肚子裡沒得吐瞭,就連黃膽水都出來瞭。
可把張媽急得,額頭急得都爛掉瞭,不得已,隻得告訴瞭父親。
最終還是請來瞭族裡的老醫師。下瞭幾副藥,才漸漸好轉。
大病一場,睜開眼睛的剎那,陽光正好照進來,溫暖的浮光跳躍在身邊,恍如不真實的夢境,讓我有種想哭的沖動。
怔怔地看著窗外的光,它離我這麼近,又這麼遠。
“姑娘。”
張媽輕輕推門而入,手中端著藥碗,驚喜地說道:“姑娘,您醒瞭!”
“……嗯。”也不知道病瞭多久,喉嚨裡癢癢的。
可能剛剛退燒吧,覺得全身上下都被燒爛瞭。
“姑娘,把藥喝瞭吧。”
“好。”
藥很苦。我不喜歡苦的味道。
我喜歡甜的。如果是從前,這麼苦的藥我是不會喝的。
以前生病瞭,阿婆不會給我做這麼苦的藥。
她會給我做蜜餞小藥丸,會給我做營養的藥膳湯羹。阿婆說,不喜歡苦就不喜歡嘛!阿婆給你做甜甜的藥糖!
苦味充斥著我的味蕾,在口中擴散,一路向下,腸子都苦抽搐瞭。
阿婆,我想吃藥糖瞭。
“張媽,我餓瞭。我想喝湯。”放下藥碗,擦幹凈唇邊的藥汁說道。
“誒!好嘞!我就想姑娘您餓瞭這麼多天,吃的全吐瞭,都瘦瞭不少,便一直燉著大骨頭湯呢!隻待姑娘您一好,就給您大補補!我這就去盛湯!”
“嗯。”
張媽手腳麻利地出門去瞭,順帶還體貼地替我掩上瞭門。
這時,房間裡又隻有我一個人瞭。
房間裡空蕩蕩的,我並不喜歡太多雜亂的東西。這幢別墅又是照著古典風格建築的,屋內陳設都高仿古。
陽光灑落,落在一旁的箏上。
我喜歡古典的音樂。尤愛箏。
很多時候,它都是我的一個知己好友瞭,所有無法與人道之的心事,我都會一一說給它聽。
下瞭床,走到它的面前,輕撫它身上雕刻的精致的花紋,輕嗅它身上散發出來的木香。
坐下。
也懶得戴指甲瞭,直接將手放在冷冰冰的琴弦上。
勾,托,抹。遙指,滑音,刮奏。掃遙,捂弦,拍碼。
毫無章法的曲調,卻是我心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