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淵不露聲色地端起茶緩緩地喝瞭一口,聲線忽明忽暗:“兩位小殿下怎麼瞭?”
皇後心頭稍稍一緊,思忖試探道:“宸貴妃不在兩個孩子身邊,臣妾方才聽他們哭瞭,真是覺得心疼。這孩子身邊一天都離不得父母,臣妾就想著,不如先將兩個孩兒抱去坤寧宮養幾日,等到宸貴妃回來瞭,再將娃兒送回永壽宮不遲。”
她這話說得溫婉,話裡話外都是為瞭兩個小殿下考慮,陸辰淵聽倒也不覺得刺耳。
但莫名就想起娉兒曾經說過的話。
“皇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娉兒捧著他的臉,直勾勾地求著他的保證,“您都不要把大寶和小寶給別的嬪妃帶好嗎?”
“就算、就算臣妾不在瞭,臣妾也不想兩個娃兒認別的女人做母親。”
她的要求直白極瞭。
當下便聽得陸辰淵皺起瞭眉:“胡說什麼。大寶小寶當然是娉兒親自撫養,誰也不能奪去娉兒撫養的權力。”
徐娉兒往前蹭瞭蹭,抬著眼笑得可人:“那如果臣妾不在瞭呢?皇上能不能答應臣妾,就算臣妾不在瞭,臣妾也不想別的女人搶走瞭臣妾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
娉兒的話被他用食指堵在瞭嘴裡。
他不允許。
不允許娉兒有一絲那樣的念頭。
有他在,娉兒就會好好的。
大寶和小寶,一定會在他和娉兒的共同養育下,健康成長。
可如今
就好像娉兒那日的話,是預知瞭什麼一樣。
陸辰淵不由審視起皇後。
後宮中能夠避開暗衛傷害娉兒的人,皇後便是其中一個他懷疑的對象。
而今娉兒還沒有下落,皇後就著急著來要大寶和小寶,到底安的什麼心?
皇後被陸辰淵銳利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顫,強自鎮定地清清嗓子:“皇上若是覺得不合適,就當臣妾沒說過罷。臣妾亦是看著兩個小殿下哭成淚人兒,一時覺得心疼。”
“這事不必再提。”陸辰淵慢慢道,“永壽宮有常嬤嬤在,自會顧好兩位小殿下。”
“好的,臣妾明白瞭。”
皇後鎩羽而歸。
陰沉著臉回瞭坤寧宮,轉身讓素心將宮人屏退下去,拿起桌上的宣紙就撕瞭個稀巴爛。
她忍住沒有摔東西。
就怕傳到皇上耳邊,會對她起瞭想法。
“本宮倒是想看看,待撈到徐娉兒的屍體,皇上還能堅持多久!”
她身為中宮之後,撫養嬪妃生育的孩子天經地義。
隻要徐娉兒沒瞭,她就不行兩個孩子能落到別人的手裡。
再等等罷!
“娘娘,皇上現在正在氣頭上,”素心小聲勸慰,“待事情塵埃落定,咱們再徐徐圖之,定能將兩位小殿下接過來養。”
素衣同意地點點頭:“今兒個兩位小殿下歡喜娘娘帶去的玩具著呢,等回頭接來瞭坤寧宮,定然能夠和娘娘親近。”
皇後聽瞭,稍稍順心:“娃兒不過才三個多月大,隻要接到本宮膝下養,日後自然就會把本宮當做親娘。”
至於徐娉兒,隻會成為塵埃中的往事,無足輕重。
京郊外的那處院子裡。
徐娉兒被寧宣堵得一時無語。
雍國六皇子說得沒錯。
如果沒有他,現在她隻不過是大明湖底的一縷冤魂罷瞭,她能夠活下來全是因為六皇子出手相救,而今在六皇子心目裡,她恐怕不過是一個順手帶走的包袱,理直氣壯,堂堂正正。
她大概能明白六皇子的腦回路。
隻是。
她和六皇子無親無故,他為什麼救她?
徐娉兒思來想去,隻能歸結為
不經意的,剛好路過的,覺得有意思的,順手的。
就把她救瞭。
完全沒考慮到會不會惹禍上身?
又或是,擔心會惹禍上身,索性把她直接一並帶出宮?
她吸瞭口氣:“六皇子的救命之恩,本宮感激不盡。隻本宮想不明白,六皇子帶本宮到這裡來,究竟是為瞭什麼?”
寧宣覷她一眼,單手撐著下巴,白玉般修長的手指在下頜上敲瞭敲,忽地露出一朵艷絕眾生的笑:“因為本殿下,高興。”
徐娉兒:……
她默默地,用力地,仔細地盯著寧宣的眼,沒有錯過他的任何一絲眼神。
終於很肯定地確認瞭一點。
寧宣救她和抓她,應該都不是早有圖謀,而是興之所至。
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覺得倒黴。
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有趣的玩具,正好被寧宣看上瞭,順手帶走瞭。
盡管,在熙國,她是人人仰望的貴妃娘娘。
而今不過是雍國六皇子的階下囚。
不過,無論如何能夠從太和殿那一出計謀中生存下來,她算是很幸運瞭。
一想到永壽宮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娃兒,徐娉兒就逼著自己不再多想,先順著雍國六皇子,再尋找機會逃離。
她現在心底最期盼的就是,陸辰淵能夠發現她並沒有葬身湖底,盡快派人在熙國各處設置關卡尋找她。
這樣她才有機會獲救。
隻是一想到寧宣竟然讓人將麻袋和她的外裳扔到瞭大明湖上,又覺得挫敗。
換瞭誰看見那兩樣東西,都會斷定她已經掛瞭吧?
胡思亂想中,就將兩個婢子端著水進瞭屋,替她洗過臉後,在她臉上一通折騰。
待折騰完瞭,徐娉兒不經意瞥瞭眼鏡子,登時氣結。
這兩個婢子怕不是尋常奴婢吧?
居然信手就將她給易容瞭。
而且易容的手法還相當高超。
明明五官還是她的五官,但不知怎的被她們巧手裝扮一通後,瞧著就不是她本尊瞭。
“娘娘,該出發瞭。”其中一個婢子道瞭一聲,便扶著她往外走去。
徐娉兒算瞭算時日,她被帶來這個院子後在這裡住瞭兩日,現下已經是下午時分,寧宣著急上路而不留宿,恐怕也是擔心京城有人追上來。
她一邊琢磨著,一邊走出瞭被關瞭兩天的屋子。
院子前,一輛馬車正在等候。
這一次不再是黑漆漆不見光的破馬車,而是一輛頗為寬敞的青油佈馬車。
徐娉兒站在馬車前不肯上去,將挑剔鄙夷的神色演繹得淋漓盡致:“本宮乃熙國貴妃娘娘,這等破爛馬車,本宮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