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狄姬聲如蟲鳴。
“這位是楚太子貲。”趙升在一旁糾正道。
狄姬頓瞭頓,“謝謝你,楚太子……婦乃陳國公子林之妻……公子林慘死,婦不敢茍活……”
“狄姬。”慧兒抱著剛出生的女嬰,哭得一塌糊塗。
鬥丹等人侯在一側,也是面色凝重。
“慧兒與孩子……婦有不情之情,望之成全。”狄姬淚流滿面,目光落在那嬰兒身上,想撐起身來,終是身子己到瞭強弩之末。
“你想讓孤送她們回陳國?你在陳國還有親人?”熊貲猜測她的心思。
狄姬搖搖頭,“婦是一孤女,幸得公子林錯愛……別讓她們回陳國,太子可隨意為她們找個好人傢……”
“狄姬。”慧兒己泣不成聲,“你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的。”
狄姬艱難的伸出手,慧兒趕緊將孩子抱到她面前。
小小的嬰兒,又是早產,卻肌膚紅潤,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格外明亮。
狄姬笑著流下淚水,撫上嬰兒的額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就叫桃夭吧,出生在桃林,長大瞭,也如桃花一般美麗,隻是我看不到瞭……”
眾人聽言隻覺心酸,熊貲微微嘆息。
狄姬又從腰上取下一塊精致的玉佩,交到慧兒手中,“這是我能留給桃夭唯一的東西,慧兒,桃夭就交給你瞭……”
慧兒哭著點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狄姬的手,從她手上滑落,她才失聲喊出,“……狄姬……”
若是普通婦人,正如狄姬所要求,熊貲會將她們安排在當地人傢,可是她們是陳國貴族,他便不能這般作主瞭。
趙升在沿途城池,買瞭一輛馬車,讓慧兒帶著桃夭乘坐,又雇瞭一位婦人喂養桃夭,眾人將狄姬埋葬後朝著楚國都城丹陽出發。
一路上桃夭不哭不鬧,除瞭吃便是睡,熊貲每次見她,她都閉著眼含著手指,小嘴一呶一呶,甚覺可愛,一月後桃夭長得白白胖胖,而他們終於到瞭丹陽。
熊貲吩附趙升安排慧兒桃夭的住所,他急急朝議政殿復命而去。
楚宮傍山而建,巍峨雄偉,氣勢磅礴,熊貲急趨而行,登上數百梯臺階,來到議政殿大門,司宮(太監首領)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笑著迎瞭出來。
“太子辛苦,大王正等著太子呢。”
熊貲頜首,隨著司宮來到議政殿一則的書房。
他站在書房外,隻聽房內楚王的聲音,“進來吧。”
他這才理瞭理衣衫,深吸瞭一口氣,脫屨而入。
書房窗明幾凈,香煙裊裊,兩側墻上安放著層層書架,堆滿瞭竹簡。
楚王己是不惑之年,袞冕朱芾,玄衣纁裳,坐在一張幾案後,下側正襟端坐著老令尹(丞相)鬥伯比。
雖己花甲,仍精神抖擻,神采熠熠。
熊貲行禮後,規規矩矩的站在階下,“兒臣從鄧國歸來,向君父復命。”
言畢,又向鬥伯比施瞭一禮,鬥伯比起身還禮。
帝王之傢的父子,更多的是君臣之情。
“嗯。”楚王輕應一聲,從一堆書簡中抬起頭來,細細打量著兒子,“太子出門數月,清瘦瞭,可有什麼收獲?”
鬥伯比入坐後,抬起精明的眸子,註視著熊貲。
隻聽熊貲一一道來,“兒臣到瞭鄧國,受鄧國國君熱情款待,鄧侯讓兒臣向君父問好,向母後問好。”
“鄧侯如何?”楚王問。
“鄧侯身體健壯。”
“鄧國如何?”楚王又問。
“鄧國君臣同心,國人質仆,兒臣進瞭鄧界,知兒臣來自楚國,鄧人皆簞食壺漿,這都是敬重君父的威望,而鄧國正值春耕之際,鄧人辛勤勞作,陌裡田間,一片生機。”
“嗯。”楚王頜首,忽爾問道,“太子祁如何?”
太子祁是鄧侯之子,熊貲的親舅舅。
熊貲聽言,心下微微一顫,想起趙升說過的話,“傢事也是國事。”
他定瞭定心,繼續道,“太子祁雖有些桀驁不遜,對兒臣極為愛護,對君父極為尊重,隻是……”
“隻是什麼?”
熊貲頓瞭頓,“據兒臣觀察,太子祁心無大志,愛財如命,兒臣以為,太子祁不配為一國儲君,不過,這對楚國卻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哦?”楚王挑瞭挑眉,看向一側的鬥伯比,又問道,“此話怎講?”
熊貲道,“太子祁他日為君,必不會有所作為,卻能為楚所用。”
楚王聽言滿意的露出瞭笑容,鬥伯比捋瞭捋白須,“太子小小年紀,便有此番認知,老臣欣慰,大王,這是楚之福矣。”
熊貲聽到贊揚,並不以此為驕,趕緊謙虛的朝鬥伯比一禮。
楚王卻是收斂笑容,不以為然的哼瞭一聲,“孺子雖有才,但還差得遠呢。”
熊貲垂首,“兒臣定會好好讀書,不負君父期望。”
不管滿意與否,楚王皆不動聲色,片刻又問來,“寡人前些日接到你的文書,言之陳國狄姬之事。”
“兒臣正要向君父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