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楠活著,可她感覺自己快死瞭。
“姐姐,這是我之前從千葉寺跪瞭一夜經過佛法洗禮的銅錢”,身前有個身穿宮裝的曼麗女子,伸出蔥鬱的手指將一枚古樸的銅錢放入一隻金線繡制的鴛鴦荷包內。
趙一楠抬頭,眸光虛弱的對上那女子明艷水潤的雙眸,她沖她笑瞭笑,又將那荷包塞入她手中,聲音如出谷黃鶯,“都說銅錢有辟邪功效,姐姐日夜佩戴,定能趨利避害,身子早日康復。”
趙一楠說不出話來,手中荷包柔軟,指尖偶爾動彈能觸摸到荷包上的金線。
突然間手腕上有什麼動瞭動,她垂頭,才看見手腕上正懸瞭幾根絲線,目光隨之而望,便看見一層淡黃色的紗幔,外頭坐著個人,懸絲診脈。
年邁太醫微微起身,靠近那宮裝女子說瞭些什麼,趙一楠便看見她眼眶紅瞭。
用帕子擦瞭擦,懸而未落,模樣很惹人憐。
“緣起緣落,人如燈滅,你別過份傷心。”
趙一楠這時才發現屋內的另一個人,想抬眼去看,可實在沒有力氣,隻看見那人明黃色的衣袖。緊接著那宮裝麗人便小聲啜泣瞭起來,那人溫聲哄著她,旁邊又有人勸諫,諸如娘娘有孕在身,莫過份傷心
病痛帶來的頭暈讓她有些心煩,有心想讓那人別吵瞭,可嘰嘰喳喳的,隻讓她心煩。
“出去。”
她艱難發聲。
一瞬間屋內寂靜片刻,那宮裝麗人回身,眸光盈盈帶水,杏眼瓊鼻,十足的美人。趙一楠也看清瞭她身邊的男子,龍袍玉冕,身份顯然。他居高而下看著奄奄一息的她,眸光有著屬於皇帝的天威。
“你因善妒與人爭寵至使龍嗣受損,現如今又舊態萌發”又拉著旁邊的那宮裝麗人,“你把她當姐妹,朕看她卻是全然浪費這份姐妹情。”
那女子哀求的看著帝王,好一會兒他才摸瞭摸她的頭,“罷瞭。”
又賞賜一樣看著趙一楠,“朕不廢你的後位,你不必擔心,守著你這座大殿好好養胎。”
趙一楠感覺自己進的氣沒出的多瞭,壓根沒聽清楚他說什麼。也因為她臉上沒甚表情,很快他便拉著那宮裝麗人走瞭。
趙一楠呼吸逐漸變得艱難起來,她沒生過孩子,卻先一步有瞭流產的感覺。
下腹原本淤積的一灘灘血水不斷往出流,她抓著被單,腹部好像被利刃攪動一樣疼痛難忍。她咬瞭咬唇,腦子裡有些不屬於她的記憶流轉來回,讓人有些分不清虛擬和現實。
而這時候她身邊伺候的老宮女卻已經發現她臀下被血淹沒的被褥,血實在流的太多,已經蜿蜒至地面上,她腿一抖,又連忙朝外跑去,一路跑一路喊:“叫太醫,快叫太醫,皇後娘娘病危瞭!”
宮裡一般不說死字兒,說個病危,基本就是不行瞭。
趙昱扶著自己的心上人正走到鐘粹宮荒涼瞭半月的假山口,陡然聽見後面的喊聲。單簡柔眸光微頷,抓著趙昱的手,心知心上人柔善,趙昱搖瞭搖頭:“不可以。你如今懷有身孕,你不顧忌它麼……”摸瞭摸單簡柔的小腹,果然她面色滑過一抹猶豫。
趙昱便不在多話,強勢的拉著她離開鐘粹宮。單簡柔一步三回頭,卻始終沒掙開趙昱的手。
而這時的趙一楠也終於理清楚瞭自己如今的身份。
趙一楠本人是受一個秘密時空實驗組織雇傭的普通員工,她所在的便是【三千小世界】的書中世界。受雇傭之人都是將死之人,穿越過許多世界之後,獲取瞭足夠的積分【三千小世界】便饋贈瞭她一次重生,就是如今這本【第一女帝】的書中世界。
這本書非常紅火,趙一楠無聊時還看過,當時超級喜歡皇帝大佬。
當時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絕望。
這個小世界的女主就是剛才出現在她面前的宮裝麗人,單簡柔。單傢是世傢,傳過八朝,比肩齊國史,而單簡柔則是這代傢主的妾生女。
趙一楠這個世界的身份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單鳳舞,可身份卻不同,單傢主母不能生育,單鳳舞出生時便被記瞭嫡女身份。同生不同命,豪族嫡女嫁給王公貴族做妻,而妾生女單簡柔卻作為陪嫁滕妾。
可這故事卻遠不是個姐妹爭寵的故事,宮中妃子的目標是——皇恩浩蕩,恩寵無限。而單簡柔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征服瞭皇帝,天下就是我的,單簡柔一步一步從最微末的陪嫁做到皇後,再鬥倒全部BOSS榮登帝位。
這樣一個女梟雄的故事當年趙一楠讀的有多爽,現在就有多瑟瑟發抖。
這畢竟與之前的穿越不同,失敗瞭隻是任務失敗,可再這裡她鬥不過單簡柔,或許真的要死。
單簡柔入宮之前是單純的小白花,入宮之後因著是皇後親妹,被各方壓迫,熬成瞭朵黑心蓮,如今就到瞭中後期,宮中三大巨頭,皇後賢妃單貴妃,而賢妃已經被單簡柔借著單鳳舞肚子裡的孩子鬥倒瞭。
趙一楠感覺自己的身下仍在流血,但腹中的疼痛已經麻痹。單鳳舞腹中的胎兒早先就中瞭毒,隻是一直被她死保著,最後生產時誕下瞭死胎。
單鳳舞終究是皇後,一國之母。趙昱雖不喜她卻也不會放任不管,送瞭單簡柔回宮之後,便又到瞭鐘粹宮。
若她要去,作為皇帝以及丈夫,趙昱應當見她最後一面。
趙一楠再次睜開眼,感情醞釀瞭許久,用一種哀默的神情看著趙昱,“陛下”
許是她聲音過份哀婉,趙昱掀開那暗黃色的簾子,人走瞭進來,旁邊的少監沒攔住,一股子撲鼻的血腥味兒傳瞭過來,他忙往後退瞭一步,趙昱也是,他不止聞到瞭血腥味,還聞到瞭單鳳舞身上將死之人的腐味。
“陛下”趙一楠又念瞭一遍趙昱。
趙昱原本想退出去的,又看瞭眼她。床上人一頭青絲散落在身後,臉色蒼白,眼角處嫣紅,他對皇後素來沒生出過什麼感覺,隻是此刻她快死瞭,人反倒不爭不吵,安靜瞭下來。
“你想說什麼,想做什麼?”
趙一楠唇色蒼白,眼珠子轉瞭轉,她在想劇情。趙昱卻以為她回光返照瞭,突然她又看著他,他發現自己的皇後,生瞭一雙很清透的眼眼,她身下一灘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目色卻平靜,像是血湖上盛開的芙蓉。
單傢是豪族,趙昱出生之後就被母親律夫人告誡,日後要娶隻能是單傢嫡女。後來他娶瞭單鳳舞,新婚之夜他愛她的美貌和溫婉,真的是愛極瞭,之後卻發現她善妒,善怒,善爭搶,與他想象中的貴女妻子不同,尤其,她身後的單傢。
後來就有瞭單簡柔,她符合他心目中妻子的全部。
趙昱走到她身邊,垂眼看著,她腹中的孩子早就不行瞭,他也不想要。
“臣妾,臣妾想傢瞭,還未曾給祖父掃墓……”好半天之後,她才說瞭這麼一句話,人奄奄一息。
趙昱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神色看著她。
宮中十二位太醫已經垂頭等著,他微微點瞭點頭。
很快,太醫長上去,因著皇後病重,便搭著繡帕診脈,原本還閉眼準備細診,脈剛搭瞭沒一會兒,他眼睛突然睜開,不止腿開始發抖,胡子都抖瞭開始。趙昱從一個不受寵的王爺走到如今,靠的就是眼裡見兒。
“皇後病情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