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好說,這得看你在‘長明殿’的表現,要有一盞燈滅,你就在‘長明殿’多待一天,要有兩盞燈滅,你就多待兩天。”
司珍接下去:“那要有三盞燈滅瞭,屬下是不是得待三天啊?”
“非也。”少府君搖頭。
“難不成要待四天?”司珍比劃瞭四根手指。
少府君還是搖頭。
“五天?六天?十五天?還是……一個月?”司珍要崩潰瞭,他還是喜歡膳房,聞著飯菜香,他就覺得踏實。
“再有三天可就到瞭六月,除非你想長長久久待在‘長明殿’,一輩子都不出來。”
咦?
司珍掰著指頭數瞭數,歡喜道:“屬下明白瞭。”
少府君的意思,他在‘長明殿’待夠三天就能回來。
比起司檀、司清,少府君罰他都是輕的瞭,才罰瞭他三天而已,司檀和司清他們可是整整罰瞭一個月啊。
“多謝少府君,屬下告退。”司珍歡歡喜喜跑瞭。
受瞭懲罰還這般高興?
“想笑就笑,當心憋到內傷。”
耳邊的聲音清雅溫潤,佟薑戈再裝不下去,緩緩睜開眼,坐起身,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忽然道:“少府君,我們不止見過一次面對不對?”
聞人臻挑眉,似笑非笑。
佟薑戈低頭。
再抬頭,竟是直截瞭當:“冒昧問一句,少府君比較中意什麼樣的姑娘?”
她在戚太君面前誇下海口,承諾半年內讓戚太君喝到媳婦茶,可他連少府君的喜好尚未摸清。
“自然是本君心儀的女子。”
這樣敷衍的回答,還不如不回答。
佟薑戈猶不死心,很想問他:“少府君心儀的女子是哪傢閨秀?方便透露不?”估計問瞭也是白問。
是她急進瞭。
不是還有大半年時間麼,她不能操之過急。
佟薑戈猶猶豫豫,摸出一枚藤簪,悄無聲息攏於袖中。
上一世,少府君為救她,曾以白玉簪擊落黑衣人手中劍,白玉簪折為兩截,算是徹底毀瞭,為表誠意,重生後,她用雞血藤親手鏤刻,打磨瞭一枚藤簪,苦於無機會給他。
瞥瞭她縮於袖中的手一眼,聞人臻笑瞭笑:“在本君面前,毋需藏藏掖掖。”
被發現瞭麼?
“天氣炎熱,少府君還是把頭發束起來比較涼快。”
也不管少府君是否會惱,佟薑戈以指作梳,踮腳,將他披垂身後的長發束起,他身姿頎長,佟薑戈夠瞭幾次,也隻勉強夠到他後腦勺,終沒能挽成她滿意的發式。
藤簪歪歪扭扭斜植於墨發間,伴著他轉身的動作,一縷長發散瞭開來,藤簪也跟著滑下。
這大概是她有生以來梳過最失敗的發型。
佟薑戈垂頭盯著足尖,她不是有意的。
“這簪子倒別致。”聞人臻手中把玩著藤簪,眸中有一絲贊賞。
誒?
佟薑戈抬眸,詫異看他一眼:“少府君謬贊,民女手藝粗糙,實拿不出手,就是覺得這簪子和少府君氣質很搭。”
“你做的?”
“嗯。”
“幫本君戴上。”聞人臻大袖一拂,巋然席地而坐。
佟薑戈呆瞭兩秒,手腳並用爬過去,跪坐他身後,將剛剛挽的發散開,絲般順滑的墨發於她輕靈指間纏繞,編成九股小辮,分九路環繞發頂,成蓮瓣狀,再輔以雞血藤發簪植入其間,仿似謫仙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目。
“少府君看看這樣可好?”佟薑戈拿瞭銅鏡給他看。
聞人臻並不看鏡子,隻問她:“佟氏,你可是有幫人梳頭的癖好?”
“也不盡然,倘若沒有梳頭娘子在場的情況下,我偶爾,也會幫新嫁娘梳頭,包括上妝。”
他的意思是,她可有給男子梳過頭,她卻答非所問,這個答案,不是他要的。
身為一個職業媒婆,最擅察言觀色。
佟薑戈吭哧吭哧,做瞭總結:“要說男子嘛,少府君是頭一個。”
就連她前世的丈夫楊霽,也不曾有過這等殊榮,楊霽婚後,居傢的日子屈指可數,她就是想獻殷勤,也找不到他人影。
聞人臻冷凝的臉色緩和不少,吩咐:“傳膳。”
佟薑戈從來不知道,少府君的午膳竟也如此講究,這規制,絕對不輸皇傢禦膳,隻不過,少府君的膳食以清一色素齋為主。
像什麼腰果玉米粒,五寶鮮蔬,翡翠豆腐,金銀菜等等,素是素瞭點,勝在搭配的巧妙,看著很有口腹欲。
尤其最後上來的兩道,一瞬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葷菜。
清燉豬蹄筋。
水煮乳豬腳。
怎麼全都是豬腳?
哪怕是換鹵鳳爪、燒鵝掌、煎熊掌,蒸佛手也行啊,這些,都是她愛吃的。
嘗瞭幾口清湯寡水的素菜,佟薑戈的筷子很自然就落在瞭面前的乳豬腳,筷子戳啊戳,好不容易戳下一塊來,蘸瞭醋,入口,咀嚼,真是美味。
“宋嬤嬤來瞭。”冷尋來報。
觀少府君沒甚反應,冷尋又道:“宋嬤嬤可是請瞭老太君龍頭杖來的。”
見龍頭杖如見君主,按律,少府君可是要親自出門跪迎的。
照這般形勢看來,宋嬤嬤應是戚太君的代言人無疑瞭。
少府君泰然端座,繼續用餐,佟薑戈看得驚奇,心道:少府君,你可真拽,宋嬤嬤可是你母上大人派來的使者,你怎能坐視不理呢?
不能夠啊,不能夠。
宋嬤嬤估摸也沒想著少府君出門跪迎她,拄瞭龍頭杖,趾高氣揚來瞭。
咳咳……
宋嬤嬤一聲清咳。
龍頭杖在青玉地磚,點瞭三點,眾人麻溜兒起身,排成兩縱隊,跪地、叩頭。
膳廳隻餘端坐上位的少府君、以及站在他身側的冷尋,再就是坐於客席的佟薑戈,目前,整個膳廳裡,也就他們三人沒挪過地方。
徽宗還是郡王時,他曾任伴讀,徽宗即位後,賜他任職‘少府監’,掌制造門戟、神衣、旌節、祭玉、法物、牌印、朱記、百官拜表法物等事宜,說白瞭,就是徽宗的私府,徽宗器重他,予他免跪之權。
冷尋是徽宗指派給少府君的侍衛長,冷尋自是效忠少府君,唯少府君馬首是瞻,少府君不動,冷尋不動。
唯有佟薑戈,如坐針氈。
要跪嗎?
現在跪,會不會晚瞭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