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重生

作者:阿裡小喵 字數:2109

夜色漸濃,無月無星,萬物寂靜,蟲聲啁啾,使這蒼茫的城西居所更平添瞭幾分淒涼蕭索之意。

世人隻知道柳州繁華,乃是天下第一富貴鄉,人人安享富貴,然在城西邊有個十裡街,街道尾的土地廟借住著一戶人傢。彼時,三更的梆子敲過,整個城西一片漆黑,唯有土地廟旁的屋舍還亮著一盞昏黃的小小火燭。屋裡傳來嗚咽的啼哭聲。

林盈袖睜開眼,她回到瞭出嫁前一個晚上。

林氏一手拉著女兒,一手摟著兒子,哭的幾乎死去活來,床板上的故去之人身上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長衫,腳上的鞋露出瞭大拇指。

這已經是林秀才最體面的衣裳,林盈袖暗暗嘆瞭口氣,將油燈挪到林秀才的腳邊,低低地喚瞭一聲:“阿娘,你莫要哭,爹爹雖然去瞭,您還有我們兄妹兩個。”

當初,因為林傢太窮,不能安葬林秀才,那時候唐傢來人提親,為瞭安葬爹爹,所以才嫁瞭過去。上輩子的林盈袖還感激唐傢恩德,如今想想,唐傢真好心,借錢也不是不可以,分明是乘人之危。

唐墨行是爹爹的學生,唐老爹祖上也是做過官的,雖然現在落魄,比林傢還是好瞭很多。林盈袖自幼跟著唐傢娘子學針線,她和唐墨行算是青梅竹馬,雖兩傢不曾明言,也有攀個親傢的打算。

“眼下還是想法子安排瞭爹爹的後事要緊,阿娘哭壞瞭,我和弟弟還能靠哪個?”

不勸還好,一勸林氏娘子哭的更傷心,林傢本也有幾畝薄田,也能勉強度日,隻因林秀才自小聰慧,公婆想他是個有出息的,便供他上學。不想學業未成,公婆竟撒手人寰,傢中還有一叔叔,叔叔道:“你我兄弟都是老子娘養的,這傢該是公道的分。當初老子娘為你上學,花費不少,先如今傢中隻有幾畝薄田便與瞭我,你是大哥,我做弟弟的吃虧,那兩間明瓦房便給你,剩下的給我。”

林秀才是老實人,加上他上學這些年地都是兄弟一傢子在照管,便允瞭。無奈這林秀才手不提能,肩不能擔,隻能靠林氏與幼女林盈袖替人漿洗縫補衣裳賺點錢補貼傢用。

去歲,林秀才得瞭重病,賣瞭房子搬到此處借瞭這一間屋舍四口住著,林秀才在此處靠給人寫信寫對聯,日子倒也能過得,眼看就要賺回贖回傢中房子的錢,林秀才竟然一病不起。

“我的兒啊!娘命苦,你爹爹去瞭,傢裡連安葬他的銀子都沒有,怕是……”

林盈袖一雙泛著紅的眸子輕輕一轉,又是一聲嘆息,“現在哭也不是個辦法,阿娘明兒我去找叔叔借點。”

林氏一時也沒瞭主意,隻能依言點頭,傢中粗白佈倒是有幾塊,門口掛上,做衣裳是不成瞭,先撕下來綁在額頭,充做披麻為父戴孝。

林盈袖讓林氏帶著幼弟先睡一會兒,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林氏隻得帶著林曉峰上炕歇息。

房中桌子已經挪到門外去,空地擺放瞭門板,母子二人頭朝外,與林秀才的屍首相對,躺下歇息。

次日天未盡亮,不少街坊聽到哭聲紛紛過來才知道林秀才故去,看著孤兒寡母哭成這樣,安慰幾聲便離去,城西分所住的都是些窮苦百姓,就算有心也沒有那個能耐幫忙。

“可嘆哪!林老兄壯志未酬,早早故去。”人群中擠進來一老一小頭戴方巾的秀才,年長的便是唐老爹,時運不濟考瞭大半輩子也隻是個秀才。

唐墨行此時還一副青澀的模樣,看到那張臉,林盈袖眸光頓時冷瞭下來,她多想沖過去親手掐死這個負心薄幸的男人。

唐老爹給林秀才上瞭香,又給林氏道瞭聲:“大娘子莫哭,雖某不濟,也會拼盡全力全瞭林兄的顏面。”

林盈袖攔在林氏面前,雙手交叉,屈瞭屈膝,冷聲道:“多謝唐老伯厚意,唐傢哥哥眼看要入考,如何能為傢父耽擱,況且唐傢哥哥算傢父半個弟子,傢父隻盼唐傢哥哥能高中,他在泉下有知,也會欣慰,倘或因他的事情耽誤,豈不是讓傢父抱憾?”

林盈袖知道,唐傢明面上是為爹爹的喪事,實則為瞭娶她過門去。秀才的地位在這個時代最為尷尬,不高不低,官宦人傢高攀不上,尋常百姓傢又看不起。

所以唐墨行一傢看上瞭她,從小看著長大,林父也是秀才,就算將來唐墨行做瞭官,傢中娘子也不至於拿不出手。

當初唐老爹的如意算盤是打的不錯,隻可惜她早已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傻子。

唐墨行聽著林盈袖不等他父親說完便拒絕,頓時急瞭,伸手要去拉林盈袖。

林盈袖不著痕跡地避開唐墨行的手,這個男人多看一眼她都覺得惡心。“唐傢哥哥,如今我父親沒瞭,還是守著禮,免得讓人說我們孤兒寡母沒廉恥,和小哥兒拉拉扯扯。”

一句話說的父子兩個臉都白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唐老爹也不好再說什麼,寒暄瞭兩句留下五分銀子帶瞭唐墨行告辭離去。

客人一走,林氏便說教起林盈袖來,“你這孩子怎麼和長輩說話,人傢好心幫忙你卻說這些有的沒的……”

林盈袖換瞭衣裳,隨手拿瞭兩個野菜包子揣著準備出門,“阿娘,現在不比爹爹在時,您寡居中,若是讓人傳出什麼閑話,咱們可怎麼活?”

話雖在理,林氏還是覺得林盈袖太敏感瞭些,追出門說道:“你隻圖嘴快,也不想你唐伯父伯母如何照顧咱們傢,往你二叔傢再這麼,我可不饒你。”

林盈袖擺擺手,沒再理會林氏,在街上兜兜轉轉,尋瞭石膏在街口寫瞭幾個字,然後掐瞭野草插在自己的頭上,當街跪著。

日漸中,烈日如火,人和馬,都悶得透不過氣來,裴垣剛從衙門裡出來,下人打好簾子,男人劍眉微蹙,令人:“牽馬來。”

這樣的天坐轎子還不得把人悶死?

“二爺,太陽這樣毒,您晚些再回,太太說瞭今兒傢中無事,讓您千萬註意著自己的身子。”身邊管傢模樣的人一旁打著扇,一手抹去額頭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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