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極度深寒

作者:心漁 字數:3110

鞏騰發冷笑:“季有風你真是打得好算盤,莫不是以為我和老丁都是小孩子,三言兩語就能誆騙得我倆跟你走?”

他叫季有風一番話說得心浮氣躁,說話也變得不客氣起來。

丁琴卻道:“季大先生,我們跟隨令弟季長老,是因為他是這天下最有希望湊齊那‘大難經’的人,跟著他,我們這些老傢夥才有希望窺得天機,更進一步。而你,恕我直言,你連自身都難保,大半輩子都在牢裡過的,到現在隻混個勉強結嬰,你想叫我們倒戈,總不能嘴上說說就成,你準備拿什麼服眾?”

鞏騰發聞言詫異地望瞭丁琴一眼,這醜鬼平時不哼不哈,話也難得說一句,沒想到這會兒卻這麼冷靜。

季有風被丁琴這一通詰問,卻並未惱羞成怒,他道:“你們不知道,我比季有雲可大方多瞭。就拿鞏長老來說,我曾經用‘大難經’給你看過,你本是壽元將近,才丟下親人故舊來的煉魔大牢,季有雲給你吃瞭一顆三十年的續命丹,便將你牢牢拴住,比拿什麼威脅你都好使。你道那顆續命丹很珍貴嗎?”

說到這裡,他笑瞭一聲:“呵呵,煉魔裡的那條妖獸神魂吸收瞭數千年的靈氣,這些靈氣除瞭供季有雲和你們修煉,餘下的都被他制成瞭丹藥。三十年的續命丹,不過是他煉出來效果最差的一種。至於他為什麼不給你品相高些的,這裡面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

牢房外邊一時沒瞭動靜,此時便是守在床邊的紅箋也感覺到季有風一語道中要害。鞏騰發聽進去瞭。

“那麼多丹藥,季有雲不會都帶在身上,這冰川之下極度深寒,海水將凝未凝。正是他這水靈根煉制丹藥的最佳所在,我感覺得到在咱們的周圍,必有一處他用來煉丹的老巢。怎麼樣,二位,你們若是有意,我現在便想辦法把它找出來!”

這真是天大的誘惑。

鞏騰發心裡清楚得很。若是季有風當真能找到那個地方,不用多,隻要有三五顆高品相的續命丹擺到眼前,他就不可能忍住不動心。

而季有雲身懷異術,明察秋毫,一旦他和丁琴將丹藥瓜分,就隻剩下瞭背叛季有雲一條路可走。

所以季有風根本不怕他拿瞭東西翻臉不認人。

“季先生真是好算計。”鞏騰發喟嘆瞭一聲,明知是誘餌,他卻不能不吞,此時他越發體會到季有雲為什麼如此忌憚這個兄長。

他打定主意。卻發現丁琴那裡更是痛快,那醜鬼已經搶在他前頭表態道:“那就勞煩季先生瞭。”

“呵呵,以後咱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何必客氣。既然如此,兩位還是將牢門打開吧,鞏長老服過那裡出來的丹藥。我必須以你為媒,才能找得到地方。”

說罷,季有風吩咐紅箋將燈點亮,紅箋聽話地撞擊火石燃起油燈,牢房裡重見光明,她瞧見季有風突然沖她笑瞭一笑,目光中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

真好,有前輩在,不管情況多麼危急,他都有本事撐起一片天來。完全不用她來操心。

紅箋如此想著,向季有風回瞭個甜甜的微笑。

此時便聽鞏騰發道:“也好。”

牢門上鐵鎖“嘩啷”一響,似是他正在開鎖,但那鎖隻響瞭一聲,鞏騰發的動作便頓住。停瞭一停,他突然陰惻惻地開口:“險些上瞭你的大當。”

丁琴在他旁邊詫異開口:“怎麼瞭?”

鞏騰發冷笑一聲,聲音裡透著強作鎮定,顯是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也嚇出瞭一身的虛汗。

他見丁琴還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樣,咬牙切齒道:“這季有風奸狡似鬼,顯些將我誆進屋裡去。他被斷腸索鎖住,元嬰無法自牢裡出來,他是金靈根,我也是金靈根,他說是要以‘大難經’找那煉丹之所,還不是要叫我自己送到他手上去,妄圖抓住我強行奪舍。”

鞏騰發想到季有風修煉‘大難經’神魂強大無比,哪是自己抵抗得瞭的,不由暗叫瞭一聲“好險”!

方才他差一點步入險地,到現在仍覺心有餘悸,忍不住恨恨地道:“季有風,我若是再信你半句話,便將鞏字倒寫。”

直到此時鞏騰發說破,紅箋才明白瞭季有風的打算,她望著眼前的季有風,心情十分復雜。

這麼多年有季有風時時教導,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奪舍是怎麼回事她心裡清楚得很。

元嬰修士的元嬰強行去占據別人的軀體,而那具身體的原主人必定會拼命反抗,奪舍的過程是兩個神魂的較量,勝利的一方留下來,失敗者徹底消失。

即使奪舍成功,接下來還要應對新身體的諸多排斥,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真是既危險又殘酷,所以當日孫幼公失去身體之後慷慨赴死,根本未打奪舍的主意。

可如今形勢已將季有風逼到瞭這一步,就算如此,他想要奪舍鞏騰發的計劃也還是失敗瞭。

鞏騰發這時候懸崖勒馬,接下來又哪裡還會再次上當。

便在此時,牢房外異變突生。

鞏騰發突然厲聲呼喝,隔著一扇石門傳來巨大的聲響,石牢在劇烈地晃動,打鬥聲,法術的撞擊聲,還有鞏騰發間或的怒罵聲。

外邊交上手瞭,而且聽聲音似是鞏騰發突然遭遇偷襲,吃瞭不小的虧。

外邊的人隻有鞏騰發和丁琴。

紅箋不用再想,便已意識到這是丁琴眼見季有風計劃被識破,終於忍不住出手。

“醜鬼,原來你裝著真元耗盡乃是早有圖謀!”鞏騰發背靠牢門,呼呼疾喘。

紅箋握瞭握拳,兩個元嬰高手在不遠處殊死拼鬥,她既看不到,也幫不上忙,一直未聽到丁琴的聲音,好在鞏騰發聽上去並未占到便宜。

季有風神情凝重,叫道:“將門打開,我和你一起!”斷腸索的長度,剛剛夠他下瞭床接近牢門,要想出去幫上丁琴是不可能的,但石門一旦打開,鞏騰發對他心存畏懼,必然會大受影響。

丁琴悶聲道:“你留著真元奪舍!”

季有風不放心,他印象裡論修為功法,丁琴怕是要弱上鞏騰發一籌。由他半天未將鞏騰發制住來看,他偷襲的那下也將鞏騰發傷得不重。

鞏騰發突然暴發出一陣狂笑,叫道:“醜鬼,你還想著救他?一起死吧!”

緊接著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外邊法術轟鳴的聲音戛然而止,石牢猛然間翻轉,油燈滾落,火苗一跳而熄。

紅箋的心不由提到瞭嗓子眼,看來丁琴和鞏騰發一戰的勝負已分,不知道結果如何。

便在這時,她和季有風都聽到瞭清晰的“嘩嘩”流水聲。這聲音近在咫尺,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聽得紅箋心中一寒,這是石牢破瞭,外邊的海水湧瞭進來。

季有風急道:“丁琴,你怎麼樣瞭?”他聽見外邊還有細微的呼吸聲,神識穿透墻壁,黑暗中看見石牢外間地上倒著兩人,已經沒瞭氣的是鞏騰發,丁琴滿身是血,他蠕動著身體,慢慢站瞭起來。

旁邊的外墻受到重擊,龜裂成蛛網一樣的細紋,海水正自那些縫隙汩汩地湧進石牢,不大會兒工夫就漫過瞭兩個人的腳面。

丁琴低咳瞭兩聲,踉蹌著扶住瞭邊上的石墻,他強撐道:“大先生,……我不成瞭。我會將牢門打開,鞏騰發死瞭,你就奪瞭那小姑娘的舍,快些逃吧。我丁琴這輩子……終於做瞭一件有價值的事。”

季有風默瞭一默,說道:“丁琴,我對你毫無恩惠,卻得你舍命相救。……你還有什麼未瞭的心願?我去幫你完成。”

丁琴已經在費力地開牢門上的那把鎖,他聽到季有風的話,含糊地笑瞭一聲:“沒有,我沒有心願未瞭。丁琴此生,能為知己而死,並無遺憾。”

他終於打開瞭那鎖,卻沒有餘力去推開牢門,身體緩緩歪倒在一旁,順著墻壁滑倒於地,在墻上留下艷紅的一行血跡,就此絕瞭聲息。

紅箋聽著這一切,怔怔地站在床榻邊上。

哪怕就是丁琴說叫季有風奪舍她逃命,她也沒有什麼反應。

此時四下裡靜悄悄的,唯聞急促的流水聲,石牢裡就隻剩下瞭她和季有風兩個活著的人,就如同這二十年來的他倆過的每一天一樣。

可實際上季有風被斷腸索穿身而過,他要脫身離開這石牢,隻有奪舍換一具身體。否則等海水將石牢灌滿,在這個沒有真元可以補充的地方,任他是元嬰修士,最終也難逃一死。

換言之,她和季有風隻有一個人能活下去。

前輩會選擇奪舍自己嗎?紅箋閉瞭閉眼睛,強令自己想到:“不對,我才剛剛築基,又足足耽誤瞭二十年沒能修煉,這裡是冰川下面的深海,隻怕以我的修為,還未能浮出水面便被活活凍死。這種處境分明是他活下去的機會大些。”

冰冷的海水帶著刺骨的寒意自門上的小窗戶湧進來,越積越深,很快就淹沒瞭床榻的四隻腳,是時候必須要做出抉擇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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