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六個人身上,隻有三張符籙,一塊玉簡。玉簡裡面記載瞭我符圖宗的一套隱匿功法,有瞭這套功法,借助符籙,才可以遮掩所築道基的氣息,制造出修魔的假相。故而拿到這兩樣東西的人,在被魔修收進門之後,便可以伺機築基。隻要不被魔域的化神盯上,本宗主擔保你不會被識破。”
“被魔修搶去的半部經書極有可能還在天魔宗,穿過‘天幕’之後,允許你們使用任何手段,不管你犯下多麼十惡不赦的罪狀,沾染瞭多少血,隻要能拿到經書,就立刻通過符籙聯系本宗主接你回來,不但過往一概不糾,你還是道修這邊天大的功臣,我和金長老、刑化神絕不會虧待。”
妖獸啃噬著水裡漂浮的屍骨血肉,腥氣撲鼻,仿佛置身於煉獄血池。
睜開眼,四下一片黑暗,天際處有一道藍色的流光劃過,碎裂成斑駁的光點,消失在不遠的海面上。
這是哪裡?
誰來告訴我周遭這一切是真是幻?若是真的,前一刻明明還身處蜃景神殿,怎麼會睜眼便跨越瞭數百年的時光,回到瞭我剛來魔域還是練氣八層的時候?可若是假的,我的身體正浸泡在水中,沉滯,身不由己,帶著沉重的傷勢。這都與當年一般無二。
那便隻有一個解釋瞭,我在神殿的最後一層吞下瞭“覆水”,它當真如我所願,使時光倒流,將我送回到瞭築基之前,剛來魔域的時候。
幾百年,那些得失生死,喜怒哀樂,突然就成瞭我一個人的記憶。
可這又有什麼關系,我回來瞭。
這是老天的恩賜。雖然遠隔萬裡,中間又有“天幕”阻隔,但她卻真真實實還活在這世上,她活著!
說不定不必像上次那麼久,我就可以見到她瞭。
聽到她說話,看到她笑,……甚至還可以抱一抱她,感受她活生生的身體,溫暖的氣息,不再是消散無形。天下地下再也遍尋不到,老天爺待我何其厚也。
心跳越來越快,泡在這冰冷血腥的海水裡也似不再難熬。
穿越“天幕”之前,大傢雖然已經設想過前路註定九死一生,可是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最初的危險竟是來自於身邊的同伴。
戴明池和季有雲為什麼要如此安排?我的身上隻有一張符籙,其它兩張在誰那裡,玉簡又在哪個人身上,隻有拿到它的人自己才清楚。
前一刻大傢還是一起修煉的朋友。轉瞬間便成瞭你死我活的敵人。
謝遙飛和冷羽反應快些,搶先叫出來:“我沒有。”紀南浦隻是略一猶豫便遭到瞭攻擊,他很快被殺死,在他身上大傢什麼也沒有找到。
為什麼第一個死的是紀南浦。並不是因為他沒有作聲表白,而是除瞭林素約,他是這些人中修為最強的。
接下來我們五人便陷入瞭混戰,若不是血腥引來大批的妖獸。說不定直到死剩最後一個才會結束。
當年我在海水中帶著傷醒來,並沒有什麼像樣的打算,漂泊掙紮瞭很久。還是為瞭有朝一日回到道修大陸,想辦法混進瞭天魔宗,找到瞭這場殺戮中活下來的“同伴”,向他們討要瞭玉簡裡的功法。
現在的我自然知道當時活下來的是林素約和齊秀寧。
身上的這張符籙,上面附著戴明池的神識,上一回我不懂得,也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這次既然決定要修魔瞭,焉能留它。
抹殺它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為瞭不驚動戴明池,我還是順水漂流,找瞭一隻合適的妖獸。
大約在戴明池幾個的心裡,我已經是個死人瞭吧。精於計算的季有雲,有沒有覺著意外?從今而後,我的命運都不再是你可以輕易算到的瞭。
命中註定我回來要完成兩個心願,第一個是除掉季有雲,第二個是和她在一起。當然,除掉季有雲也是為瞭和她在一起。
“回來”之後的第二年,道基魔基同一天在我的體內築就。
從來沒有人能成功做到道魔同修,她的那個師兄簡繪自忖聰明,妄圖依仗《千草千方經》結成虛丹改變體質,最終也失敗瞭,因為他從起始就錯瞭,道魔同修的第一步是要找到道與魔在大道法則上臨界的那一點。
就比如道修的《大難經》,魔修的《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它們共同的法則與強大的神魂有關。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思念好像在一天天的加劇,從來不知道隻是想著她,便會如此蝕魂銷骨。
上一次我在這邊掙紮,與魔物為伍,好像並沒有心情去多想這些,也是,當年哪有工夫想她,偶爾一念閃過,想得也是“那個好運氣的小丫頭……”
其實她的運氣,說起來並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再過幾年,丹崖宗就會發生劇變,可惜我在這裡回不去,沒有辦法改變金東樓、凌虛子以及她師公、師兄這些人的命運。
我想回去。這念頭比上一次更加強烈。
為瞭回去我又一次加入瞭天魔宗。齊秀寧和林素約,不管是誰,隻要能夠帶著我回歸道修大陸就好。
天魔宗封存的半部“大難經”,上面每一個字都刻在我的記憶之中,若我還是化神的修為,自然可以無所顧忌地立時回去,可僅是築基的話,時機還遠遠未到。
當年我們三個人,為這半部經書,足足在天魔宗耽誤瞭一甲子,而她也在那暗無天日的大牢裡呆瞭那麼久。
嘖嘖,真是個小可憐。
我迫切地想著提升修為,可每一次進階都如履薄冰。
終於到瞭結丹這一步,沒有任何來自於前人的經驗和教訓,我不確定應該道基魔基各結金丹,還是將兩者融為一體,兩種選擇都要面臨著巨大的風險,我先前想得太簡單瞭。
結成兩顆金丹危險雖然小些,但我無法想像,到結嬰時又該如何?可融合為一的話,會不會相互排斥?
這將是我兩輩子打得最大的一個賭,為什麼一想起打賭,就會想起那個叫我做瞭很久啞巴的賭局,不會每一次的結果都那麼淒慘吧?
我思量再三,最終選擇瞭融合。
很慶幸,在我回來的第十六個年頭,我結成瞭一顆前所未有的金丹,並且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若是我的身體一直沒有異變,我就可以回去找她瞭。我有兩個心願,一、除掉季有雲。二、和她在一起。除掉季有雲也是為瞭和她在一起。
怎樣和她重新開始呢?我的肉身雖然還年輕,可和她比起來,我其實已經很老瞭。會不會我說的話,已經不能再叫她覺著有趣,就連我這個人,也已經不能再叫她喜歡。當年的我,是個什麼樣子呢?見面的第一句話,要和她說什麼?我翻瞭個身,躺在床上睡不著,睜著眼睛胡思亂想。
一隻魔物爬過來,輕輕拍打著我的手臂,我把它提瞭起來,扔下床去。
每一次自睡夢中驚醒,我都會先把手伸到眼前,仔細觀察,然後感覺。期望老天看在我去過一次神殿的份上,網開一面,叫我好好的,回去找她,和她在一起。
結丹之後的第三年,魔化姍姍來遲。
最開始體現出來的地方不是手掌,而是右臂的手肘,先是麻木,而後疼痛,范圍越來越大,並且開始有潰爛的跡象。
但我還可以繼續修煉,我的修為還在飛快地提升。
僅僅又過瞭一年,我升到瞭金丹中期。而另一隻手臂也開始出現瞭相同的癥狀,並且長出瞭黴斑。
沒有人得過我這種病,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什麼樣的藥方才可以對癥醫治。
我知道隨著我的修為越來越高,各種排斥的反應也會越來越厲害。
魔化雖然打碎瞭我所有的幻想,但我發現自己很冷靜的就接受瞭這一切,好像在一回回的煎熬中已經提前做好瞭準備,這時候再回想,我竟像是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一天到來。
甚至為瞭迎接它,提前有瞭計劃,創造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功法,以便我可以繼續在陽光下行走。
我給這個新的功法起瞭名字,叫做“生命的假面”。在天道法則面前,我這重活一次的生命顯得那麼虛幻。
不能等瞭,我打算除掉林素約。
我這種年紀的金丹中期,放在哪個宗門都引人註意,待我擊殺林素約,揭穿瞭道修的陰謀,有林素約的屍體和符籙為證,天魔宗的老宗主定會破格一見。
剩下的,就是怎麼說服那老魔頭。反正他已經老得快要死瞭,叫他臨死前為魔域、為宗門貢獻一把,應該不會太難吧。
我就要回歸瞭,來到魔域的第二十五年,我帶著半部魔文寫就的“大難經”,以天魔宗宗主親傳弟子的身份,金丹後期的修為,借由齊秀寧手裡的最後一張符籙,扣開“天幕”,返回瞭道修大陸。
從此以後,我將帶著假面,去完成我的兩個心願,一,除掉季有雲。二,叫她好好地活著。除掉季有雲是為瞭叫她好好地活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