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戰勝自己

作者:心漁 字數:3143

季有風開口道:“還差一點,把那滴也吞瞭吧。”

紅箋心裡震瞭一震,停下來抬頭去看季有風,兩個人貼得很近,近到無需借助於神識,相互間每一個表情的細微之處都能看清。

紅箋輕聲低語,仿佛她的聲音一大就會驚碎某個美夢:“你是想叫我直接結丹麼?會有心魔啊,我準備瞭定靈丹……”

“不用那東西。這一滴靈液足夠瞭。”

紅箋沒有動,她似猶豫半晌,突然問道:“前輩,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是我們的傢麼?”季有風微笑地望著她。

這樣甜蜜的情話,卻並沒有令紅箋感到歡欣,她的心正漸漸冷卻下來。

紅箋抬起一雙大眼睛,神情復雜地盯著季有風:“這是在丹崖宗的秘境裡,如果我結瞭丹,就會被永遠留在這裡,再也出不去瞭。”

她太過沉溺於這個季有風還活著而她有機會彌補遺憾的幻境,一直沒有發現有哪裡不對,對季有風叫她結丹也未多想,上次她在幻境裡築基的經歷就像一場黃粱美夢,夢醒瞭一切都化為泡影,直到方才感應到瞭靈液入體時那強烈的反應和木系靈種的懼怕,才令她心中突生警惕:這幻境有些不對勁兒。

季有風臉上帶著深情:“出不去又有什麼關系,你不是很想我麼,與其在外邊痛苦的想念,不如像現在這樣,兩個人永遠相依相守,這裡有你想要的一切,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就隻有我和你,不好麼?”

怎麼會不好。季有風說出來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是那麼的誘人。

紅箋與他四目相對,她要很艱難才能令自己承認面前的這個人其實早已經不在瞭,這熟悉的眉眼五官,聲音表情都隻是來自於她自己的想象。

要留下來嗎?從此放棄秘境外邊的一切,再不去想丹崖、方崢和佈滿瞭荊棘的修仙之路,沒有煩惱,隻是活在自己的幻夢中?

紅箋悚然而驚。她想:“不。方紅箋,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永遠活在幻境中,這樣的失敗者怎麼可能是你?不要沉溺於過去啊,要戰勝心底的軟弱。一直朝前走。”

紅箋的目光漸漸堅定,季有風似是感覺到瞭她的變化,柔聲問道:“還沒有考慮好麼?”

紅箋很想伸手再去摸一摸他的臉,自己既然下定瞭決心,也許在開口拒絕他的剎那,幻境就會破碎,而自己從今而後再也不可能體會到季有風活生生在身邊的感覺瞭。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她眼中看到瞭哀傷,季有風疑惑地問:“怎麼瞭,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紅箋心中突地一凜。這幻境的一切若真是依她內心所想幻化出來的。季有風便應該與自己心意相通,為什麼到瞭現在他還對自己的想法茫然未知?

而以前輩的為人,他又怎麼會隻為與自己長相廝守,便這麼急切地催促她放棄所有?

有瞭決定,紅箋的神智也隨之變得清明起來。一念及此,她的心砰砰而跳,抽身疾退,向著坐在床榻上的“季有風”大聲喝問:“你是誰?”

二人此時相距不過丈許,隨著紅箋這句話問出來,這丈許的空間之內氣流突然無風自動,一個聲音直接響徹紅箋的識海:“他不是你一直想念的人嗎?你為什麼不肯留下來陪伴他?”

丈許之外,時間對“季有風”而言好像陷入瞭停滯,他靜靜坐在那裡,對紅箋這邊的變化毫無察覺。

紅箋遍體湧上寒意,隨之而來還有她深深珍藏起來的這段感情被隨意拿出來玩弄的憤怒,她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寒聲道:“這一招沒用瞭,收起來吧。你有什麼企圖,不如現身當面說清楚。”

那個聲音幹巴巴的,聽不出喜怒哀樂:“真決定瞭?好吧。”

隨著他話音落下,“季有風”的身影漸漸變淡,好像狂風吹散瞭一幅沙畫,一點一點消失湮沒,最終連著那根斷腸索一起不見瞭蹤影。

紅箋慢慢攥緊瞭拳頭。這一幕雖然叫她心痛,但更有一種類似決絕的情緒湧瞭上來。

“出來吧,不管你是什麼東西,這既然是你控制的幻境,我知道你肯定做的到。”

事到如今紅箋怕嗎?

不,她不怕,這次秘境之行從被亂流卷進來的一瞬開始便透著一股詭異,但她從頭梳理瞭一下,她所遇的前幾撥妖獸應該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這個看不見的敵人想借秘境妖獸的手除掉自己,待見到那一大群的“逐腥飛魚”盡數被自己屠戮幹凈,知道這條路走不通,才改而以幻境來消磨自己的心志。

那隻蛇龜、天魔宗的魔物,以及季有風,都是這個幻境的組成部分。

如今連幻境也被自己識破,它還有什麼招數?

消散在空氣中的細碎光影忽又出現,漸漸匯聚成形,融合成一個人出現在床榻上先前季有風的位置。

一個須發皆白面色紅潤的老者,穿著雪白的袍子坐在那裡,手在床榻上按瞭按,看動作似乎是覺著這麼坐著挺新奇,但看臉上卻木木的像帶瞭個面具,一點表情也沒有。

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生面孔,不過看到這張臉,紅箋馬上就和剛才識海裡的那個聲音聯系起來。

她打量這老者的同時,老者也看向瞭她。紅箋發現自己竟看不透對方的修為,這個突然現身的老者看上去就是個普通人。

可普通人絕無可能出現在這裡,宗門秘境裡什麼時間有瞭這麼強大的存在?他又為什麼要和自己過不去?

紅箋心念電轉,不等她開口詢問,老者已道:“按你說的,我出來見你瞭。你可以把那小東西交給我瞭吧?”也不知他怎麼想的,都面對面瞭,與紅箋說話依舊是通過神識傳音。

“小東西?”紅箋莫名其妙。

“就是你身體裡的那顆種子。你叫它出來。”

紅箋這才明白瞭麻煩的來源:“木系靈種?”

那老者瞪著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紅箋登時想起他先前操縱幻境裡的季有風百般想辦法要將木系靈種“請”出來,不由怒從心頭起,冷冷地道:“別說我叫不動它,就算它肯聽我話,我也不可能將它交給你。”

那老者沒有動怒,他先是反問瞭一句:“為什麼不給我?你又養不起它。”隨後頓瞭一頓,很是平淡地道:“真是遺憾,這麼多年進來的人裡面,你的實力是最強的,我本來想放你出去,不過眼下隻能給你兩條路選擇瞭,要麼,你想辦法交出小東西,我放你走,要麼,你們一起留下來。”

平淡、篤定、沒有感情。

攤上這樣的對頭,紅箋先前的怒氣到是發作不起來瞭,她暗自思忖:“這老頭有這麼大的神通?他在幻境裡為所欲為也到罷瞭,三日之期一到,秘境開啟,凡是沒有結丹的修士都會被傳出去,法則如此,他這麼說是忽略瞭我還沒有結丹?還是他竟有實力凌駕於法則之上,硬將我留下來?”

老者還在等她做出選擇,紅箋試探道:“你總要叫我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吧。”

“人?這個模樣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覺著我應該是這個模樣,我就幻化成瞭這樣。對瞭,你真的不想叫那人回來瞭嗎?後悔的話,你喝下手中的那滴靈液,我再將他變回來。”

紅箋斬釘截鐵地道:“不必。我要怎麼來的,怎麼出去。”

對方不說,她也知道眼前的老者不過是個幻影,對他下手全無用處,眼前能做的似乎隻剩下等待,看看幻境破碎之後這個強大的敵人有什麼動作,然後見招拆招。

老者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起伏地在她識海中響起:“不可能!”

這是他所說的最後三個字,然後他幻化出來的身體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向四下散開,很快消散不見。

這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是床榻,而後整間石牢。

幻境碎裂,紅箋眼前的一切都化為流光浮影。

真實的世界出現在眼前,她已經不在海水裡,周圍甚至沒有水,她手裡握著那個剩瞭一滴靈液的瓶子,孤零零站在實地上。

不出所料,她的修為已經達到瞭即將突破結丹的臨界。

眼前是茫茫白霧,一瞬間紅箋以為自己又被送進瞭從前那座迷霧山谷。

若是迷霧山谷,便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瞭,她在練氣期就能憑著一己之力摸索出谷,更不用說現在,正好可以趁機采摘幾株幻法蘭再走。

但紅箋隻是放開神識四下一轉便意識到有些不妙,白霧掩蓋之下地形很陌生。

沒有感覺到風,靈氣非常濃鬱,但絲毫不流動。

前後左右各走到盡頭遇到的都是相同的情況:黑色的石壁筆直擋住去路,神識無法穿透。

到這時候紅箋已基本有瞭個猜想,她飛身向上,不足十丈上方果然觸壁,一番察看之後,紅箋降落地面。

她被關到瞭一個與外界徹底隔絕的地方,接觸不到亂流。在這裡當三天期滿,她將不可能被送出秘境。

ps:

要在修仙大路上繼續走下去,關於季有風的這一段是紅箋必須要經歷的。也是心漁感覺必須要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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