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鼓聲有多麼激越動聽自也不是,紅箋可以肯定這老修士不是個器樂高手,比當年的季有風差得遠。
但他這鼓無疑是件十分瞭不起的法器法寶,不需要節奏有太多變化,鼓聲自然便起到迷惑引誘他人神魂的作用。
越來越多剛結丹的修士神識受不瞭如此急劇地震蕩,站立不住,勉強就地打坐相抗。
大傢這才知道樂遊為什麼突然下令叫築基修士們撤走,以他們那修為,若現在還留在島上,隻怕輕者神識遭到重創,重則迷失心智,不定能幹出什麼事來。
鼓聲對圍島的妖獸影響更加明顯。
萬賢來擔心這神識之鼓太過消耗老修士的真元,眼見鼓聲有瞭效果,海面上妖獸攻擊緩瞭下來,便驅使飛行法寶離開原地,在天上慢慢繞瞭一個大圈,往小瀛洲方向退去。
如此一來,剩餘的數百隻妖獸便分成瞭兩波,二三十隻“桃花長尾蛙”一跳一跳在海面上追逐著鼓聲,以它們為首,大約有百餘隻妖獸離開瞭雙鵠島,追著萬賢來的飛行法寶而去。
還在攻擊法陣的多是像“血奴長藻樹”這類的妖獸,因為不擅長神識攻擊,被修士們留到瞭最後,但這些妖獸對鼓聲反應極為遲鈍,樂遊一看便知是因為它們本身木化嚴重,不但是神識,對外界的所有刺激都變得不再敏銳。
既然操控不瞭它們,那就盡快除掉。
樂遊下瞭命令,隻是師叔和萬賢來那邊亦急需幫手,他將幾個元嬰盡數派過去,雙鵠島這邊他親自率眾迎戰。
此時雙鵠島法陣崩潰,上百隻妖獸湧上島來,不少金丹修士受鼓聲影響還未恢復過來便要參戰。實力大打折扣,小瀛洲人手一時有些相形見絀。
謝俠真眼見元嬰們都走瞭,宗主不得不親自出手。心懸瞭起來,搶過去接下樂遊身前的幾隻“血奴長藻樹”。道:“宗主,對付它讓我來即可。”
雖是如此說,此時島上情形十分混亂,謝俠真再拼命也不可能把妖獸都接手過去,樂遊仍需時不時出手為弟子們解圍,他不甚在意:“不用,我的病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嚴重。”
兩座島上的戰況都在樂遊眼中。門人如何施法,如何對敵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數根長藻觸手般向一名水靈根金丹卷去,自綠油油的海藻間飛出瞭近百隻毒蟲,那修士疾向後退。抬手祭出一面盾來擋瞭一擋,指間寒光一抹,割向那長藻。
一隻“長吻花蛛”在那些揮舞著的長藻掩護下悄聲無息到瞭近前,突然自旁側跳起,如一道顏色斑斕的利箭。咬向那修士脖頸。
樂遊掐法訣正要出手相救,修士旁邊一道白光飛來,“長吻花蛛”毫無防備徑直被它洞穿,飛劍明顯猶有餘力,深深沒入“血奴長藻樹”的主幹。“砰”的一聲,厚厚的沙石和海藻殘莖飛濺起多高,那株“血奴長藻樹”主幹缺瞭好大一塊。
其實樂遊早留意到人群中的紅箋,這個丹崖宗女修實力非凡,神識之強也遠超同階,方才那陣鼓聲許多金丹中期的修士都表現出不適來,隻有她渾若無事,這叫樂遊想不註意都難。
不過再多估量也沒有這一下來的直觀,水真元暴發出如此強大的殺傷力頗有些違背常理,縱是樂遊,也不由心生驚訝。
他見方才遇險的修士危機已解,向謝俠真道:“回頭你去找老任他們,商量著給丹崖宗那小姑娘挑一件防禦法寶。”
謝俠真聞言大喜,閆師兄的寶貝徒弟缺少防禦法寶,他本想自己好好給她準備一件,沒想到宗主隻看瞭這麼兩眼便想到此節,任長老是水靈根元嬰,手裡的好東西自然不少,有宗主這話,他肯定不會隨便應付瞭事。
謝俠真猶豫著想替師侄道一聲謝,又覺著依樂遊的脾氣不一定愛聽,最後隻應瞭聲“是”。
一番惡戰,樂遊盯得再緊,門人弟子還是不可避免出現瞭死傷。樂遊沒有下令退守小瀛洲,就在雙鵠島頂著殘餘妖獸,一直殺到此戰結束。
雙鵠島已經被踐踏得一片狼藉,海裡到處飄浮的都是妖獸的殘肢,泛著刺鼻腥臭。
塵埃落定,眾人四散出去打掃戰場。
樂遊站在島上,有弟子過來稟報此戰的損失,受傷的不少,好在都不嚴重,真正叫他心疼的是死瞭一個金丹初期。
金丹修士在哪傢宗門都極為寶貴,如今卻死在妖獸的圍攻之下,這叫樂遊的心情很是沉重。
好在片刻之前萬賢來那邊傳回訊息,被鼓聲引走的百餘隻妖獸已被成功關入幽漣絕谷。
幽漣絕谷與雙鵠島都是樂遊還沒有得這怪病之時,合宗門幾大元嬰之力,由他施展土系法術開山辟海建造而成。
雙鵠島成為瞭小瀛洲的一面屏障,而幽漣絕谷裡種植培育瞭許多罕見靈草,輔以五行法陣促其生長,本已大有收益,這次事起倉促,隻有那裡的地勢才有可能圈住這批妖獸,不得已將它改做瞭養獸之所。
就連封谷的大陣也是由任公兒幾個元嬰剛才匆匆趕瞭去佈置的。唯一的出口被大陣鎖住,這些妖獸要想出來,除非裡面哪隻突然晉階,有瞭化神的實力。
樂遊剛才接連施法,現在覺著有些力乏頭暈,堂堂元嬰圓滿卻要面對如此肘腋,實是令人厭煩。
樂遊知道留給他在此處理這件事的時間不多瞭,匆匆交待瞭幾句,打發瞭兩位水靈根元嬰循著妖獸來處去探看究竟,又將收拾殘局的擔子交待給瞭萬賢來,他才放心離開雙鵠島,返回住處休息。
此番雖說死瞭人,總的來看小瀛洲收獲非常大。萬賢來對死去的木靈根金丹印象不錯,暗自惋惜一番,跟著便想起那丹崖宗的小姑娘來。
樂遊打發兩位水靈根元嬰出去,是考慮到水靈根在無盡海中有著天然的優勢,遇上意外更容易應對,萬賢來卻覺著那兩個不在,實是太好瞭。
他自幽漣絕谷返回之後很快便找到瞭謝俠真,指使謝俠真下大力氣去說服“南蕭”加入小瀛洲。
萬賢來大方許諾:“我看那姑娘挺喜歡今天這種場面,她的根基打得也極是不錯,你叫她來,來瞭之後我會親自指點她。”
謝俠真詫異地道:“師叔,您這是……您該不會是想收她為徒吧?”
萬賢來點頭:“她若有意,有何不可?”
謝俠真反應過來不由暗自苦笑,這哪是南師侄有意,根本是你老人傢的意思吧,隻聽說過有橫刀奪愛的,還沒聽過從旁人門下搶徒弟的,閆長青可就這麼一個徒弟瞭,這事不成還好,若是成瞭,他不得恨自己一輩子啊。
不過萬賢來輩份在那裡,難得開一次口,他又不能不應。
這會兒紅箋在哪裡?戰鬥一結束,她便乘著法器跟著大夥兒一同出海去打掃戰場去瞭。自雙鵠島一直到月沙島,飄著數不清的妖獸屍體,其中絕大多數妖丹還都在呢。
上百人分散到這麼大一片海上,很快大夥兒就散開各忙各的瞭。隻有江無非擔心她人地兩生不習慣,執意要陪著她。
等一路打掃到月沙島附近,正好遇見那大隊退回宗門的築基修士亦奉命出來收屍,紅箋終於有暇放開神識,將諸人都挨著察看瞭一番。
不出她所料,她在隊伍中看到瞭巫錦,看到瞭來自丹崖宗的好幾位師兄,甚至上回在躚雲宗見過的那金靈根築基圓滿高鴻禮,就沒見到有哪個可能是方崢喬裝改扮的。
分開二十年,方崢總不會笨到連基都沒築吧?
那朵仙曇花,現在還在奚旭長老手中嗎?
紅箋意識到自己對小瀛洲的長老們實在太陌生瞭,隻能以常理來推測,按理說奚旭回到宗門,這朵被寄予厚望的仙曇花應該便交到樂遊手中瞭,但事無絕對。方崢若想打這花的主意,隻能從樂遊或是奚旭身上下手,相較而言自然是奚旭好接近得多。
弟弟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實心眼,紅箋實在難以想象他會跑來小瀛洲折騰著盜花,不過為瞭以防萬一,她決定先想個辦法認識一下奚旭的弟子高鴻禮。
因為是打掃戰場,小瀛洲的築基弟子沒有再五人一組,而是全部散開,各忙各的。
孤零零的高鴻禮正自海中撈起一隻“鬼面鵝”的屍體,紅箋神識鎖定瞭他,猶豫瞭一下沒有靠前。
搭訕也是需要機會的,這麼上去打個照面,有師兄江無非在旁,挺多幫著介紹幾句,接下來沒什麼事情可做,賴著不走徒惹人懷疑,隻能分開。
這樣的“認識”距離紅箋的設想可相差太遠瞭。
不著急,按紅箋的經驗,總會找到一個更好的時機,她一邊和江無非說笑,一邊假裝尋找妖獸,遠遠吊著高鴻禮。
紅箋的神識比高鴻禮強大太多,高鴻禮對她的窺探毫無所覺。隨著時間推移,搜尋的區域擴大,附近一時再看不到其他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