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和純妃帶著婉兮回去,這邊太後由安壽扶著也回寢宮去。
安壽扶著太後緩緩地走,便不由得低聲地勸:“主子何苦因瞭一個二等女子而動這麼大的氣?主子這由皇上奉著來熱河避暑,原是多大的福氣,主子樂得山水間罷瞭,這一動怒,又多少天的心氣兒都白白糟踐瞭。”
太後前後看瞭一眼,嘆瞭口氣:“他們都不明白便罷瞭,你怎會也不明白哀傢的心思?這熱河行宮,在外人眼裡看起來自是避暑勝地,可是哀傢一到此處,便有多少的煩擾瞭去!”
皇太後的心結,起在有關皇帝的身世故事上。
雖則玉牒原本清清楚楚記下瞭皇帝出生於原本的雍王府、今日的雍和宮,生母為皇太後鈕祜祿氏,然宮外總有傳言,說什麼皇帝實則是先帝雍正爺在避暑山莊期間寵幸過的一名李姓的漢女。
這流言傳得太兇,甚至都越過宮墻,傳進瞭太後、皇帝的耳朵裡來。就連皇帝自己都要數度寫詩,明確說自己生在雍正潛邸雍和宮中,可是宮外嚼舌之人總有各種塗抹。
皇太後深吸一口氣:“他們種種編排哀傢,說什麼哀傢奪人之子,又說什麼哀傢根本無資格身居皇太後之位……還說皇帝是什麼漢女的兒子!你叫哀傢在這避暑山莊裡,瞧見一個一個兒的漢女,心裡怎麼能痛快!”
安壽也明白太後的心情,便也不便說話,隻能跟著輕輕嘆息。
“總歸這嘴是長在旁人臉上的,他們怎麼傳揚,也終歸都是流言罷瞭,哪裡拿得出什麼實證;而皇上出生種種,都有玉牒明明白白記錄在案呢,那才是實證。太後又何苦跟那起子小人動氣?”
太後瞇起眼來看眼前的湖光山色:“你沒瞧見方才那女子麼?皇後沒說錯,當真是眉眼靈秀,膽子也大,那模樣哪裡是能久為人下、甘當奴才的氣派?”
安壽便也不敢隨便說話瞭。
太後哼瞭一聲:“知子莫若母,我一瞧她那模樣兒,就知道她是皇帝喜歡的類型。可她偏偏又是個漢姓女,還說巧不巧就在皇後宮裡,照看這皇帝賜給的鳥兒……你說,我這心裡能不一聲驚雷麼?”
安壽也隻能悄然一嘆。
皇太後輕輕閉上眼:“哀傢的兒子長大瞭,哀傢的兒子是天子……哀傢真不想看見,哀傢的兒子會有一天為瞭女人,跟哀傢玩兒起心眼兒來。”
安壽也隻能勸:“怎麼會呢?皇上以孝治天下,誰不知道皇上是最聽太後的話。”
太後輕輕搖搖頭:“皇上幾個月前還獨寵那個怡嬪,好容易等他敗瞭興致,將那怡嬪給撇在園子裡瞭……我原本以為這顆心能安穩些日子。也是時候該叫蘭襟侍寢瞭。我可不想原來這後宮裡,還有我預料不到的人。更容不得,那人又是個包衣的漢姓女兒!”
太後的指甲緊緊掐住樹枝:“這天下原本就流言如沸,他若寵一個是漢女,寵一個又是漢姓女,那這天下人就又該要編排說:瞧啊,他根本就是漢女的孩子,故此喜歡的也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都是漢女!”
“這流言不僅事關他一人,更事關我大清皇傢聲譽,亦事關哀傢的清譽。我便容不得皇帝在這事兒上獨斷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