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貴人便一怔。
皇上的意思難道是,這會子他跟令妃,帶著五個孩子在炕上吃餃子,而她,在地上給他們跳舞助興?
她是貴人,這位分雖不高,可也是內廷主位。以她今日身份,她可以單獨給皇上跳舞,可是她沒有給嬪妃、皇嗣跳舞的理由。
若要宴會上獻舞,那也隻有南府戲子來獻,絕沒有叫內廷主位當眾跳舞的道理!
若有後宮敢當眾以歌舞邀寵,那得來的不是寵愛,隻會是“失卻體統”的叱責!
林貴人咬住嘴唇,含淚跪倒,不敢說不跳,也隻敢道:“回皇上,小妾方才更衣時,不小心扭到瞭腳踝。這會子怕是不敢跳瞭。”
婉兮靜靜垂眸,給八阿哥和四公主將餃子吹涼瞭,送到嘴裡。
皇帝揚瞭揚眉:“哦?原來是這樣。也難為你,那旗鞋足有七八寸高,稍不小心便難免扭瞭。”
皇帝抬手叫李玉:“你林主子既扭瞭腳踝,這便送你林主子回宮歇息吧。叫皇貴妃知道,由她替朕好生看護著林貴人,不管什麼藥,盡管用就是,務必叫你林主子早些好起來才是。”
.
林貴人雖萬般不願,還是去瞭。
那旗鞋聲篤篤走過窗邊,婉兮這才抬眸,透過窗玻璃去看。
林貴人那小小的背影,在夜色裡顯得那麼孤單。一邊走,肩膀還在一邊輕顫,便從這一點上都能猜得出,她是在抽泣。
同樣都是後宮女子,說不上來誰同情誰,可是這一會子,婉兮的心下並無勝利者的歡樂。
她自己何嘗不也是這樣年幼無知,這樣受人擺佈,這樣地不由自主過?
如今再看過去,她看見的又何止是林貴人一個人的背影,她同樣也看見瞭自己,那個剛進宮時還不滿十四歲的魏婉兮。
“別看瞭。”皇帝拉住婉兮的手,將她的神思也給拉回來。
婉兮便垂首笑瞭笑:“原本從窗外看見林貴人舞姿曼妙,腰若弱風扶柳,甚覺好看。可惜這會子到瞭殿內,倒無緣細看,就這麼錯過瞭。”
婉兮挑眸望向皇帝:“皇上……林貴人方才跳的是什麼呀?”
皇帝不由得勾起唇角。
這小丫頭又給他挖坑呢。
皇帝卻不跳坑,隻是左右看向五個孩子:“都吃飽瞭麼,嗯?”
三個年歲大的阿哥還是言行守禮,可是年歲小的四公主和八阿哥,便是吃著餃子,都已經半垂瞭眼簾,開始打起瞌睡來瞭。
婉兮連忙將兩個小的給攏進懷裡來,生怕這兩個摔倒瞭。
西洋鐘又打點兒瞭,皇帝得去更衣,預備明窗開筆瞭。
婉兮便小聲道:“皇上忙去吧,奴才帶皇嗣們先回去瞭。今晚上各宮門都下鑰瞭,奴才便留他們在永壽宮裡睡一晚。天亮瞭再各自給他們額娘送回去。”
皇帝先下地,由孫玉清給穿靴子,卻回眸瞪她一眼:“又跟爺顯擺你那用永壽宮裡屋子多,是麼?你那永壽宮裡屋子再多,還能比得上爺這養心殿裡的屋子多?”
婉兮倒給說愣瞭,“爺這又是小心眼兒什麼呢?”
皇帝便笑瞭:“瞧他們一個個困成這樣兒,便別回去瞭,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