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雖說傢不在江南,阿瑪也早已溘逝,可是她在江蘇還有個任職佈政使的姐夫安寧。且因為安寧兼管蘇州織造事,皇帝所在行宮,一應接駕都是由他打點,他這便更容易見到瞭忻嬪。
而婉兮自己這會子倒是沒什麼傢人可見瞭:她哥哥德馨已經調回京師去任職,族兄吉慶此時以欽差侍郎的身份正在天津河北等處視察……而她傢雖說原本祖籍在江蘇,可是她傢因五代以前已經到瞭遼東,便是留在江蘇本地的本傢族人,都是五六代以前的瞭,早已都沒有走動瞭。
不過皇上陪著她,她還要親手給肚子裡的孩子做針線;皇上又每次都帶來從京師隨著奏案一起捎過來的、婉嬪的書信,她倒也不寂寞。
這日皇上來,手裡捧瞭一疊書。進來先湊過來看她手裡的針線,不由得又是一臉的嫌棄。
“……你這是做給咱們的孩子穿的?”
婉兮本意是想做一套的虎頭帽、虎頭鎮、虎頭鞋、虎頭襪。可知道自己是什麼手藝,這才最終隻決定親手做一雙虎頭襪。
——襪子好歹是掖在鞋裡的啊,便是繡得不好,好歹外人看不見不是?
結果沒想到還沒繡完呢,這樣早便被皇上給嘲笑瞭。
婉兮故意繃起臉來問,“爺難道看不出奴才是繡的什麼嗎?”
虎頭襪,虎頭襪哎——這便必定是繡給男孩子穿的。她是希望能給皇上再生下一個皇子來。不為瞭什麼太子之位,隻希望能兒女雙全啊。
皇帝挑起單邊眉毛,開恩似的認真看瞭一眼,隨即便認真點瞭頭,“看出來瞭啊——貓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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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都給氣樂瞭,揚手便將手裡的襪子給撇到炕裡去瞭。
氣死瞭,卻又其實也不意外。
不光不意外自己的手藝,的確是十幾年沒啥長進;也不意外她的四爺,總能給她說歪嘍,氣得她壓根兒癢癢,卻拿他沒轍。
皇帝瞟著她,伸手將那襪子給撿回來,“嘿,還真別說,你這‘照貓畫虎’整得還挺像回事兒的——雖說爺明知道你是繡貓呢,不過繡出來的模樣兒瞧著哈,還挺像老虎的。”
婉兮盯著他,沒轍瞭,隻能又是撲哧兒一聲笑出來。
“爺這說到歸齊,還是誇獎瞭奴才唄?”
皇帝將一對襪子套在他指頭上,並在一起,故意皺起眉頭道,“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弄呢?這倆小老虎湊在一起,不成瞭‘二虎’瞭麼?”
婉兮又笑又惱,揚起拳頭來去砸皇帝。
“還有爺這樣當阿瑪的麼?還要叫自己孩子將來二虎去呀?”
皇帝便也笑瞭,認真凝視婉兮,“世人皆畏虎,皆謂敢打虎者,便是英雄。可是獨滿人不畏虎,見虎皆歡騰雀躍——滿人三人為伍,皆執虎槍,見虎則斃。”
“從前遼東邊貿,滿人出售之土產,皆有虎皮、虎骨者。”
皇帝抬眸凝視婉兮,“……咱們的孩子,必定也是能打虎的勇士。將來等他長大瞭,爺會親自帶他到木蘭打虎。爺必定教他,打下兩頭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