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妃對小十七的感情,婉兮心下自然都明白
雖說是養母,可是因為穎妃進宮以來並無所出,故此穎妃是將自己全部的心力都奉獻給瞭小十七去。穎妃在小十七身上所付出的,甚至比婉兮這個當本生額娘的,還要多。
這個道理就與陸姐姐撫養小十五,都是一樣的。
穎妃最是知道小十七這孩子有多聰明,故此穎妃心下何嘗沒有替小十七也想爭一爭的念頭去呢?
便是親兄弟,可是在天下那獨一無二的大位面前,也都沒有甘心承讓之理。
——這樣的不甘,古往今來,皇傢手足之內太多次上演。早已是慣例,不出現才反倒是奇怪的。
好在小十五和小十七都是婉兮自己親生的皇子,將來無論誰能承繼大位,那終究都是她的孩子。她的心態,自比穎妃能超脫一些。
可是話又說回來,這樣源於血緣的超脫,其實也不容易,同樣需要這個當母親的人擁有極高的眼界,否則反倒會被纏身其中,顧此失彼,最後連自己都無法自救。
這例子便不遠,就如雍正爺的生母孝恭仁皇後。明明雍正爺和十四爺都是自己親生的皇子,卻輸在瞭偏心,隻因為皇位最後花落雍正爺,而不是她自己更偏愛的幼子,竟讓她連好好兒的聖母皇太後的尊位成瞭鎖鏈,最後——讓她自己悵然而逝。
……原本可以成為後宮范例的孝恭仁皇後,經歷瞭後宮裡那麼多年的掙紮,終於到瞭她憑著兩個兒子可以笑傲整個後宮的時候兒,她偏偏被自己給窩囊死瞭。這樣的作繭自縛,也是對婉兮的警告。
故此在自己的孩子中間兒,她同樣學著一碗水端平。這“一碗水”說的是她自己的心,是她所給予的母愛。
隻要是自己的孩子,不管將來誰能問鼎大位都好,她都一樣是歡喜——甚或哪怕都不問鼎呢,隻要能夠母子相守,那又勝過人間多少去。
便是女兒,小七是被封固倫公主,啾啾封的是和碩公主。她也不會因此而心下有失落,她反倒要教啾啾更明白,姐妹的親情才是最珍貴的擁有去。
所以在穎妃說這般話的時候,她隻是淡淡一笑,心下更是平靜如水。
“高娃,這一切都交給上天,交給皇上。咱們隻管陪著他們長大,可好?”
婉兮的冷靜,也給瞭穎妃一個榜樣。穎妃深吸口氣,也提醒自己平靜下來。
婉兮握著穎妃的手,“聽我給你說個故事,怎樣?”
穎妃狐疑地望婉兮。可是這些年的姐妹相伴,倒叫穎妃明白,婉兮必定是要借著故事,來說一番心意。
穎妃便點頭,“您講。”
婉兮輕嘆一聲,“是永瑆啊。你近來可曾聽說瞭永瑆那邊傳過來的消息?”
穎妃便也點頭,“如何能不聽說呢?鬧得動靜也不小。舒妃都急得病瞭,我也去探望,陪伴著說瞭好一會子的寬解的話。”
原本剛過去的乾隆三十六年,對於永瑆來說也是一個高興的年頭。去年九月,福鈴剛剛為他誕下瞭第二子。
成婚六年,連著得瞭兩個皇孫,且都是健健康康的。足見小夫妻伉儷情深,也都是有福的人。
可是偏就在福鈴九月誕下第二子不久,結果永瑆那邊就傳來瞭叫人揪心的消息——永瑆跟福鈴打起來瞭。
無論是皇傢,還是民間,這小兩口打架,當父母的沒有不跟著一起揪心的。
況且九爺傅恒已經不在人間瞭,舒妃除瞭是婆母的角色之外,還是福鈴的姨母,身兼兩個人長輩的身份,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便格外地為難。
再說永瑆跟福鈴這打架,打得還真是有些嚴重的,不是普通的雞毛蒜皮,甚至都不是爭風吃醋——而是永瑆要將福鈴的嫁妝給搶走瞭。
滿人不重男輕女,甚至還很重視女兒。女兒出嫁之前,在娘傢當傢管賬;女兒出嫁,滿人也一向都是重陪送。
便是普通人傢,妝奩都十分豐厚;就更何況是九爺這樣的勛貴世傢呢。當年福鈴嫁進宮來的時候兒,一來是為瞭表達對皇恩的感激,二來也是真的重視這位大格格,故此九爺傢簡直是要傾盡所有一般,妝奩是連著往宮裡送瞭許多天才送完。
這樣一筆巨大的妝奩,堪比公主們出閣瞭。
而女子出嫁的妝奩,都是女子自己的私產,便是出嫁瞭也不歸於丈夫的,女子仍然可以自己支配。丈夫若是強奪,同樣是可報官的。
便是在皇傢,福鈴是嫁給皇子為福晉,這筆妝奩也跟永瑆沒有關系;除非福鈴自己拿出來給永瑆,否則永瑆絕不可要。
永瑆便是皇子,看見那一筆妝奩,也忍不住動瞭心思啊。
——誰叫永瑆那邊這兩年隱隱約約傳出些動靜來,都說永瑆克扣下人,有些性子吝嗇的征兆瞭。
穎妃也是嘆口氣,“永瑆好歹是咱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從小帶著拉旺和麒麟保他們一起玩兒,從來都是大哥哥的模樣,什麼不舍得給弟弟們去呢?怎麼就忽然轉瞭性,變成吝嗇的孩子去瞭?”
永瑆的東西自是不止給拉旺和麒麟保這些妹夫、表弟們,便連對小十五,永瑆也是再慷慨不過。
譬如當年那一場鬧出動靜來的“扇頭”的舊事。那也是小十五看見人傢永瑆的扇子好看,想要;殊不知皇子之中書畫雙絕的永瑆,能隨身帶在身邊的扇子,必定是風雅絕品,自然是出於名傢之手的。
結果人傢永瑆非但毫不猶豫就給瞭小十五,而且還特地在扇頭、扇骨上給刻瞭詩,題瞭“兄鏡泉”的雅號去。
這一切的用心,永瑆又怎麼可能是個吝嗇之人呢?
可是這會子偏莫名其妙傳出這麼個動靜來,還偏是在九爺新亡不久,而福鈴又是剛剛為他誕育下孩兒……隻要是個還有心的人,誰忍心啊?
——故此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宮裡所有人都對永瑆心寒。
聽罷穎妃的話,婉兮也是靜靜垂眸。
“高娃你說在瞭點子上。永瑆是從先咱們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麼性子,旁人便是不知道,咱們會不知麼?你說他怎麼會忽然就轉瞭性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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