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客

作者:青山羨有思 字數:6602

五月裡正式荼蘼花開的季節,綠葉披針簇簇稱著花團錦簇,花心一點嫩黃嬌俏可愛,花香馥鬱蜂蝶縈繞翩飛,花瓣潔白如雪的韻致流溢瞭滿地碎碎如玉。

風拂過,帶著溫熱的氣息撲在面上,熏得人醉。

“三姑娘真這麼說?”嚴忠端著茶盞,微微攏著眉頭,問著正伏案抄書的獨子。

嚴傢的住處在前院,占瞭三間,老夫妻一間,嚴厲一間,還有一件書房辟給嚴厲。

很是寬敞,也是極有體面的。

這會子一傢三口都在書房待著,屋子裡點著幾支上好的蜜蠟紅燭,燭光明亮。

嚴厲“恩”瞭一聲,從書案前抬起頭:“姑娘曉得我們的疑慮,隻說叫我好好學著。”

嚴母既高興又擔憂,“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能跟著負有盛名的先生讀書,那是極有面子的,說明主傢是極為重視她們一傢子的,可這世上哪有白得的好處?

嚴母走到兒子身邊,她識字兒,卻也隻是會看些賬本而已,看不懂他寫的什麼。

“這兩日見天的抄書,夜裡還念念有詞的背著,弄的什麼呢?”

嚴厲眼神閃亮,卻不知怎麼的微微紅瞭面頰,“姑娘見過我使刀劍的,說我使的極好,將來要把護衛府裡的重任都交給我來著。”他拿起鎮紙順瞭順紙業的邊角,“哦,這是《孫子兵法》,姑娘叫我抄的,我看著覺著喜歡就背下來。”

“兵書?”嚴忠心頭一震。

讓兒子學習四書五經,那是給她們體面,畢竟他們也曉的自己兒子,並不是做學問的料子,可是……

學兵法,那可就不是體面這麼簡單瞭,護衛一個府邸,如何用得到兵書?

“姑娘還說瞭什麼?”嚴忠閣下茶盞,略有些激動的站瞭起來,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子,“你仔細想想,姑娘今日還說瞭什麼?”

嚴厲將今日沈灼華與他的談話一五一十的道來,“姑娘今日跟我講瞭點人排陣,攻守退敵之計。”

他心頭突突的跳著,似乎感覺得到,灼華不止是要讓他接手沈傢護衛之責,還有、還有更深的意思,“還與我講瞭什麼是,什麼是……真正的將軍!”

嚴忠聽著嚴厲說著,腳下的步子邁的更快瞭,聽到“將軍”二字,猛的停住,瞪大瞭眼。

不敢置信之後滿是驚喜,以拳擊掌,忽的笑瞭起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厲兒啊,你的造化,是你的造化!”

嚴厲低著頭,看著筆下的字眼,笑的無比堅定又十分柔軟。若是父親也是這麼認為的,那麼……

心中猜想得到肯定,喜悅漫上心頭,砰砰,砰砰地跳著,幾乎沖破胸膛!

他想大笑幾聲,想狠狠耍上一套劍法,又想立刻去見見那個姑娘。

他太激動瞭,最後卻隻輕輕的“恩”瞭一聲。

“什麼?什麼意思?你們爺兒兩別跟我打啞謎。”嚴母看看丈夫又看看兒子,思緒沒跟得上,有些著急,“什麼造化?”

嚴忠畢竟也是經歷過事情的人,馬上鎮定下來。

坐回椅子上,拍著大腿笑道:“三姑娘這是要給厲兒做謀劃,想給咱們一傢子消奴籍啊!”

嚴母“啊”瞭一聲,喜悅難抑,擰著帕子在丈夫身邊坐下,急急問著,“怎、怎麼說?”

嚴忠道:“咱們厲兒是習武的好苗子,便是閔大人也是極為贊賞,說咱們厲兒的功夫,在鎮撫司也能當個總旗瞭!”

鎮撫司他們哪裡敢想,能進去的多半都是傢世不俗的人戶,那時也隻當閔長順客氣誇贊罷瞭。

再者說,他們一傢子都是奴籍,哪裡敢往做官兒那方面去想。

想來閔大人已經猜到,三姑娘有意抬舉他們一傢子,再給他暗示呢!

嚴母橫瞭丈夫一眼,不曉得丈夫高興個什麼,便有些惱,尖起瞭嗓門兒道:“咱們姓嚴的幾代都是定國公府的傢生奴才,奴籍,哪有這個福分進鎮撫司裡頭去掙官職!”

“鎮撫司咱們想不著,軍營裡頭靠真刀真槍掙功名還是有想頭的。”嚴忠捋瞭把胡子,慢慢道:“姑娘在給厲兒機會,看他是不是登的上臺面,學問做好瞭,功夫練好瞭,瞅準瞭機會厲兒再立個功,就能給咱們一傢子發還良籍。”

嚴母磕巴瞭幾下,似有些不信,“當、當、當真?”

不過是跟著公子姑娘們讀瞭些書,怎麼就能看出來姑娘要給他們臉面消奴籍瞭?

要知道奴籍之人是不能考功名,也不能從軍攢軍功的。

但若是今日三姑娘有意抬舉厲兒,要讓他掙軍功,那麼他就不能有一雙奴籍的父母,所以若是要發還良籍,便是他們一傢子都發還!

良籍!

且不論兒子能不能在營裡混出什麼名堂,至少婚配的時候不用討府裡的丫鬟做媳婦,便可在外頭相看那些良傢姑娘瞭!

她是內宅管事,對於宅子裡的彎彎繞頗有些見地,對於男人們外頭的大事卻不甚明白,自然更不明白灼華這個“先知”,鋪陳瞭兩年的用意瞭。

嚴忠畢竟是一府的管事,看起事情比旁人要深些,便跟婆娘和兒子細細分析起來。

“姑娘沒有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雖與兩位公子一道養在郡主娘娘膝下,感情要好,可到底三公子年幼,還依靠不上,大公子倒是出息的,可畢竟人勢單薄,定國公府看著人頭興旺,能給她依靠的卻不多。”

“姑娘瞧著厲兒功夫上出息,這才給他機會進學堂同哥兒們一道做學問。他若登得上臺面,三姑娘隻消跟老爺提上一嘴,消奴籍的事兒便不難瞭。”

“厲兒真混出個名堂,那咱們一傢必然是對三姑娘千恩萬謝,視作再生父母的,咱們厲兒心底樸實,若姑娘有所請求,定然也比親兄弟還要付出的更多。”

聞沈灼華這麼為兒子謀劃,隻是為瞭給自己多個依仗,心裡的激動不免冷瞭一分。

不過於丈夫的話,嚴母是深以為然的,便是如今,主傢要她們做什麼也是不餘遺力的。

“婦人心思!”嚴忠一瞧婆娘的面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面色有些不愉,“好歹是大戶人傢的管事婆子,心思這樣狹隘。”

嚴厲笑笑:“沈傢的護院這麼多人,刀槍棍棒的都是利害的,姑娘扶持誰都可以,未必非得是我,那些無父母的豈不是更好?若不是如此,平白無故抬舉咱們做什麼?”

嚴母面上一紅,忙道:“哪能不高興,三姑娘給厲兒謀劃,給咱們傢臉面,我心底自是感謝的。”

嚴忠道:“要知道便是真的利用,那也是紮紮實實為厲兒謀劃瞭,更何況她一個姑娘傢能有什麼需要咱們做的,無非就是將來在娘傢多一個人為她撐腰而已,有何不可的!”

“往好瞭說,姑娘這是將咱們厲兒當做娘傢兄弟呢!”

“我瞧著咱們姑娘是個有主意有心眼的,跟著她未必不好。脫瞭奴籍,咱們就是良民瞭,厲兒將來也能得一份好親事瞭。光是看在這一點上,咱們也要千恩萬謝的。”

嚴母連連應是。

“主子給瞭機會,也得咱們自己個兒上相才行。”嚴忠暗自腹忖該如何抓緊機會,半響會兒對嚴厲道,“姑娘叫你學,你可得好好學,鉆研兵書什麼的,我們幫不上你,得你自己發奮才行,別叫姑娘失望,姑娘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光做個提刀弄劍的傻瓜頭子沒有意思的,既然要做,就要盡你所能做的最好!”

“孩兒知道。”少年郎笑笑,捧起書冊細細看來,一字一句尤為認真。

嚴忠又細細吩咐瞭妻子,語氣甚為嚴厲,“眼瞧著那蘇姨娘要起勢,管好你手底下的針線功夫,別讓那些不著眼的人鬧出亂子。嫡出的終究是嫡出的,身份也是擺在那裡的。叫三姑娘受瞭委屈,老太太是不會應的,便是我,也絕對是不應的,你記住瞭。”

“噯,我曉得輕重。”

桐蔭曳地、瘦竹婆娑,繁花似錦,夏風幽幽,倒也有著難得的靜謐涼爽之感。

接下來的時日裡,沈楨依舊忙碌,幾日裡才得見上一面。

沈焆靈萬般小心,每日規規矩矩的晨昏定省,不在崔氏面前刻意陪小意的討沒趣,面對沈煊慧見縫插針式的挑釁亦是小心避讓。對灼華既親密又關切。

崔氏見著,對她倒也好聲好氣瞭些。

灼華奮戰《中庸》之後,又跟《論語》杠上,每日苦哈哈的抄書,想不滾瓜爛熟都不行。

而嚴厲經她一番激勵,每日苦讀,之乎者也的,順道把兵書也琢磨瞭,頗有一番要做個儒將的架勢,還三五不時的跑來請教。

灼華有解,卻也不能露瞭太多出來,誰叫她如今不過十一歲呢!

是以,隻能讓他自己琢磨。

再不然問問閔大人,或者盛先生?

兩個人一個是儒生,一個是皇帝近衛,懂不懂兵書,她就真的吃不準瞭。

不過上一世裡沒人提點,嚴厲不也照樣自我成才,二十來歲就做到瞭都督府僉事,正三品的將軍銜?

這一世裡,璞玉亦能自我雕琢,好歹提前給他打通任督二脈瞭不是?

灼華如是想著,心情愉悅的很,揮起鞭子都瀟灑幾分。

再說那蘇氏,分瞭權後說話比之從前更加平易近人瞭,連帶著沈焆靈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下頭見風倒的自然也不會少

沈焆靈微微露出一點受瞭大姐姐欺負的意思,自由人上趕著討好巴結。

煊慧那頭不少吃、不少喝,就是每每都要比沒人晚上三兩天、再混進些殘次的。

她原是大姐姐,長幼有序,有什麼好的衣料首飾向來都是緊著她先挑、先選。如今也是先挑先選,可但凡得好的都被管事的悄悄掩下,送去瞭蘅華苑,哪還有她什麼事。

可煊慧如今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哪裡看不出裡頭的門道。

灼華再不痛不癢的撩撥幾句。

見瞭崔氏請瞭安,大姐姐挑開瞭就告狀,幾次三番,沈焆靈可委委屈屈的推脫自己不曉得,可蘇氏卻不能,如今人可是她在管著,底下人什麼動作她會不知道?

被崔氏訓斥瞭一番之後,蘇氏自是找瞭各處的管事婆子,關起門來講瞭好一會子的貼心話,表示要對眾公子姑娘們一視同仁,庶長女畢竟是庶長女,有什麼好東西自然是頭一份兒的送去,不可怠慢瞭。

灼華當然知道蘇氏也沒想過如今就去拿捏煊慧,不過是為瞭沈焆靈出出氣而已,左右這點子小事也不會讓老太太就收回權力。

老太太訓斥瞭,下頭人自會收手。

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目的達到,順帶還展現瞭一番當傢主母的寬和大氣。

而那邊的趙氏這幾日見瞭陪嫁的管事兩回,平日裡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對於彩雲間的事也不過分插手。

似乎很恨蘇氏的白姨娘每日也隻是繡花、做衣裳什麼的,再偶爾見見四姑娘,一樣很平靜。

二院的公子們仿佛跟她們不在同一個世界,每日安安靜靜的做學問。

小肉團子偶爾蹦躂幾下,想來後院玩耍一番,還沒出院門就被烺雲領瞭回去,關起門來繼續讀書。

熠州:“……”可慘哩,得瞭大哥像老爹!

至於灼華這裡,有宋嬤嬤前番的敲打,又有老太太偏心護著,醉無音這幾日到也太平的很。

沈焆靈得蘇氏點播後,想做出個有愛姐妹的好名聲給人打聽,三五不時的來她這裡吃茶做客,又為姚婆子的事情稍稍試探,表達她們是“好人”的意思。

灼華自然很有“誠意”的表示信任她們,好在沈煊慧的彩雲間,熺微的春江閣也都有瞭動作,蘇氏便也沒有多心灼華對她的防備。

沈焆靈是個口才瞭得的,說笑起來頗為得趣,隻要她沒有太親密的舉動,灼華倒是不反感她來。

她來套話,三兩句裡灼華便能反套回去。

在宮廷詭譎風雲裡摸爬滾打瞭十來年的灼華還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再給誆瞭,才是真的傻!

煊慧為拉攏戰友,隻要沈焆靈來醉無音,她也必來。

而灼華好似個局外人,隻每日看著那兩方小打小鬧的互掐著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這樣好的日子,忽忽過瞭十來日。

邊塞的夏日比之江南之地要炎熱許多,就連雨水也格外的少些,院子裡的花兒盡管有著專門的小丫頭伺候著,也都架不住高溫開始打蔫兒瞭。

這日裡不用去典正居上課。

倚樓、聽風在院子裡練劍,瀟灑生風。

灼華看著竟眼饞起來,想舞上幾下,可惜她跟劍不合,幾次險些劃瞭自個兒的臉,挽劍花的時候沒握緊,劍鋒閃閃,直接掉在瞭繡鞋前一指處,嚇得倚樓差點沒犯瞭心病。

灼華瞄瞭瞄那把劍,心裡大大遺憾,舞劍多優美啊,可惜啊可惜。

沒辦法,隻好取瞭擅長的鞭子來回甩幾下。

秋水和長天自來是她最忠實的觀眾,帶著幾個狗腿子的小丫鬟,圍在廊上鼓掌叫好。

“姑娘的鞭法出神入化。”

“姑娘舞起鞭子格外婉轉優雅。”

“姑娘姿態瀟灑萬分呢!”

“姑娘……呃,好厲害!”

灼華:“……”

面上無語,心底可樂開瞭花,沈三姑娘嫩手一揮手,賞瞭一顆碩大的西瓜出去。

小丫鬟們捧著大西瓜馬屁拍的愈加起勁瞭。

大夏日裡發瞭一身汗,格外的舒服,又在浴盆裡懶洋洋的泡瞭好一會兒,換瞭幹凈衣裳,吃瞭口湃瞭井水的西瓜,渾身清爽的來到稍間抄書。

老太太這十幾年來潛心修佛,每日裡都要在保元堂的小佛堂裡念上幾個時辰的經,隻是年歲漸大,眼神愈發不好瞭,尋常經書上的字兒有些瞧著模糊瞭。

這會兒灼華剛抄完瞭《論語》,正坐在案前認認真真的給老太太抄著大字兒經書,剛抄瞭沒幾頁,那邊便著人來請。

說是來瞭客人,叫公子姑娘們一道去請安瞭。

“哦?”

灼華有些驚訝。

當年老太太來北燕,各傢都已經來拜見過,如今沈傢兒女們在孝期,尋常是不會有客人上門的。

即便來瞭客人也都是沈楨或者老太太見的,倒還沒有叫瞭一道請安的,看來身份不一般。

擱下筆,她問道:“什麼客人?”

“是文遠伯夫人母女、京裡蔣傢的大少夫人母子,還有一位,似乎是魏國公府的公子。”春曉細想瞭想,又回道:“宋、蔣兩傢和咱們定國公府沾著親,蔣傢的少夫人這會子來瞭北燕,自然是要來拜見的!”

當朝首輔蔣蔚老大人傢的少夫人和公子?還有魏國公府的公子?

京裡的貴人,跑來北燕做什麼?

“他們怎麼來瞭?”

春曉搖搖頭,“這個奴婢就不知道瞭。”

她住的離老太太處最近,蘅華苑和彩雲間、春江閣稍遠些。

二院的烺雲和熤州那頭是送信都要有一會兒。

左右都要等著一道進門請安的,灼華倒也不急,又抄瞭一頁經書這才梳妝更衣。

一路緩行漫步,在路上等上瞭快步趕來煊慧、焆靈和熺微,姐妹四人又在保元堂門口稍等瞭會兒,烺雲和熤州也疾步趕瞭來。

大夏日的,哥兒兩又跑的急,出瞭一頭的汗。

灼華悄悄給他們遞去瞭帕子,兩人向她投去一笑,趕緊收拾的儀容。

六人快步到瞭正屋外,按著序齒,烺雲與煊慧,焆靈和灼華,熺微與熤州,兩兩並排。

陳媽媽向裡頭報瞭一聲,大大小小端正表情魚貫進瞭堂屋。

隻見老太太端坐在首座上,下首一左一右分坐著兩個年輕婦人,兩人身後又站著幾個少男少女,年紀和沈傢的兒女們差不多。

六人先先給老太太行禮問安。

老太太噙著笑意道:“這兩位夫人你們都是見過的,文遠伯夫人和蔣傢的大少夫人,該叫表姑姑和表舅母,快去請安。”

文遠伯夫人從前常常見著,倒也不陌生。

蔣傢雖與沈傢常來常往,但她們從小隨父親外任,幾乎沒怎麼見過蔣傢人。

少男少女們或作揖或福身,規規矩矩給兩位貴婦人請瞭安。

行瞭禮,沈煊慧與沈焆靈偷偷拿餘光打量著蔣傢的大少夫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一身淡紫色遍地錦的薄褙子,裡頭襯著絳紅色細紗長裙,挽著齊整的圓髻,簪這一對八寶簪,生的是眉目婉約,氣質端方,一看便是大傢出身。

兩位夫人受瞭禮,身後的媽媽立馬取瞭幾個描的十分精致的檀木盒子出來,一一打開,送到她們面前,便是見面禮瞭。

灼華瞧瞭一眼她面前的錦盒,裡頭上等羽紗鋪墊著,擱著一串南珠手釧,十六粒珠子大小均勻又圓潤通透,價值不凡。

六人微微側頭看瞭老太太一眼,見她點頭這才收下。

禮物交由各自的丫頭那好,六人又筆直站好,微微垂眸,皆是掛著得體又乖巧的笑意,等著老太太介紹少年客人。

老太太眼瞧著描盒裡的物件俱是珍品,淡笑道:“來我這兒做客,倒叫你們破費瞭。”

“便是自傢人,說不得破費不破費的。姨母好福氣,哥兒、姐兒們長得個頂個兒的標志,我瞧著喜歡的緊。”蔣夫人溫柔一笑,十分親切熟稔的樣子,又似細細瞧著崔氏的臉上,欣喜道,“瞧著姨母氣色,比在京裡的時候可好瞭許多,定是這些花兒朵兒的鮮艷,瞧著心頭都酥瞭,飯都能多下半碗吧!”

崔氏笑嗔瞭蔣夫人一眼,“你這張嘴愈發能說,跟糊瞭蜜似的。”

宋夫人湊趣兒道:“怪道母親見天兒的炫耀討瞭個好兒媳婦,每每來信盡是誇贊嫂子的。”說著雙手交疊,往腿上一放,還像模像樣的大大的嘆瞭口氣,“哎呀,我這做女兒的到底是潑出去的水,不得寵咯!”

崔氏的母親和蔣首輔的夫人是嫡親的姐妹。

崔氏和蔣傢大爺是嫡親的姨表兄妹。

蔣大少夫人是蔣大爺的嫡長子媳婦,文遠伯夫人是蔣大爺的嫡次女,姑嫂二人便要稱崔氏一聲姨母。

灼華淺淺笑著,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宋夫人的面色,隻見她眉宇間的兩道短短折痕愈加深刻瞭,想來是經常皺眉的緣故,兩頰消瘦,面色蒼白,唇色不顯,氣息微促,過年時候去崇嶽寺上香,那會兒見著病的還不曾這樣重。

怎麼短短半年,病情進展這樣快。

“姨母又羞我呢!”蔣邵氏掩唇一笑,又佯怒的瞪瞭小姑子一眼,“這不是我這嫂子寵著你麼,顛顛著馬車巴巴兒的趕來看你,這倒是不領情的意思瞭,哼哼。”

宋夫人自是一番討饒,小兒女們也跟著湊趣兒的笑。

瞧得出來這對姑嫂的感情十分親厚。

微微正瞭正色,宋夫人道:“我身子不好,本是不該來的,怕過瞭病氣給您,隻是大嫂多年不見姨母,來瞭北燕便想著來拜見一番,還請姨母不要怪罪。”

崔氏道:“都是自傢人,說什麼怪不怪罪的。我一切都好,勞你傢老太太和太太記掛瞭。”

又問瞭蔣夫人傢裡如何,細細講瞭幾句,贅瞭傢常。

蔣夫人道:“老太太和太太還托我跟您問好呢!兩年多不見,老人傢念您的緊呢!”

“好,一切都好。”

大人之間一番熱絡的鋪墊,老太太又開始為沈傢兒女介紹小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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