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豬圈與選婿

作者:青山羨有思 字數:7873

送瞭姑娘們離去,灼華去瞭保元堂。

一進門便發現堂屋裡安然坐著抹修長的身影。

她靠近仔細一看,竟是蔣楠。

回頭瞧瞭瞧,沒旁的人,疑問道:“表哥怎在這兒?”

蔣楠亮起白牙,笑意明朗道:“老祖宗叫我來用午膳。”

公子們的午膳午歇,不都安排在瞭二院的長水居瞭麼?

做什麼單單把他叫來內院裡用膳?

灼華眸色淺淺的大眼微瞇,防備的盯著蔣楠。

怎麼,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麼?

蔣楠好笑的看著她,不知為何竟是面色一紅,然後輕輕轉開,唇畔低著拳咳瞭一聲,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瞄瞭她一眼。

灼華心頭一跳,張瞭張嘴:“……”這貨臉紅什麼?!

定是有鬼!

“……”

“楠哥兒多吃些,下午還得聽老先生講學,不要拘束,隻當是自個兒傢裡便是。”老太太神色慈藹,又吩咐陳媽媽給他佈菜,“老先生講的楠哥兒聽著如何?”

“姨祖母吃,您也吃。”蔣楠膚色白白,面色淺紅,斯斯文文道:“盛老先生講學方式雖與姚閣老的不同,卻是極好的,更為靈活豐富,老先生常年居住在北燕,心懷寬闊,與京裡的先生不一樣。”

“盛老先生學問是頂好的。”老太太點頭道:“若是順利,後年過瞭殿試,哥兒可就得在翰林院裡熬著瞭。”

蔣楠應道:“是,曾祖父、祖父還有父親,皆是這樣熬瞭三年,然後或外放、或就翰林院升侍讀。若是能與長輩們一樣,也是孩兒的福氣。”

老太太嘴角含笑:“哥兒心中可有打算?”

“孩兒是想著在翰林院裡慢慢熬上去的,待資歷滿時,進入六部聽政,最後是否有幸與老太爺一般入內閣,還得看孩兒的本事。”飛快瞭瞄瞭沈灼華一眼,蔣楠道:“雖說曾祖父如今為首輔,可屆時孩兒是外放還是留任翰林院,還得看陛下的旨意和吏部與點卷恩師的推舉。”

老太太笑道:“楠哥兒倒是個有主意的。也是,最後如何還得陛下做主。好好備考,以哥兒的才智,定能高中的。”

“老祖宗吉言,蔣楠定會努力的。”說著又輕輕瞟瞭對面的灼華一眼。

灼華眉心微攏,目光在一老一少間遊移著。

乍見這美貌的少年郎幾次三番含羞帶怯似的瞄向自己,又想起方才他莫名其妙的臉紅,幾乎驚的筷子險些掉下去。

淺棕的眸子幾乎是驚恐的看向老太太。

不、不是吧!?

“阿……啊……寧,你怎麼不吃呢?”

頭一回這樣親熱的叫她名字,蔣楠有些緊張。

“啊什麼啊!”頭回見還是表妹,二回見就寧妹妹,這才第三回見呢,就“阿寧”上瞭。

蔣楠倒是半點不惱,反而愈加笑的燦爛,“阿寧說的是。”

是什麼是!

灼華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什麼跟什麼啊?

難怪祖母會把他叫進內院來吃飯,這是在告訴各傢,她在相看蔣楠,叫別人傢避讓些呢!

那蔣傢什麼意思?

也是有意交往的?

蔣傢少夫人上回這算是相看她來著?

還是因為上回見過瞭,才起瞭這心思?

可她、她才多大啊?

起碼這張嫩殼子兩個月後才十二歲呢!

虛歲也不過十三呀!

他、他蔣楠都十六瞭,難不成還要等她及笄瞭再娶她進門?

怕是不大可能吧?

四年後她要說不肯,她還能耽擱得起,他那時候可都十九還是二十瞭!

不過話說回來,蔣傢或許同時也在想看旁的姑娘呢!

灼華幽幽地看瞭眼老太太,想必祖母也不止替她相看著這一個吧!

難怪前陣子傢中來客,總拉著她來陪著瞭。

老太太是真的疼她,樣樣都打算的細致。

“來,哥兒吃,這是竹蓀雞湯,姑娘一早煨起來的,足足三個時辰呢!”陳媽媽笑呵呵的給三人各盛瞭碗湯,“這雞肉選的是養瞭剛一年的烏骨雞,肉質口感都是最好的時候,竹蓀也是新一茬兒的,兩廂裡擺在一處小火兒細煨著,湯水極是鮮美呢!哥兒快嘗嘗咱們姑娘的手藝。”

湯色清亮,鮮美潤口,臨起鍋時又撒上一層香蔥,蔥香四溢,極是開胃爽口。

老太太和蔣楠都大大的喝瞭兩碗。

又就這滑嫩雞肉,鮮甜竹蓀,一老一少連著扒瞭兩碗飯。

陳媽媽看的目瞪口呆,這謫仙一般的哥兒竟是個好胃口的。老太太今日也是敞開瞭吃的。

瞧瞧兩人微微凸起的肚子,嚇瞭一跳,吃這許多,稍等會兒怕是腹中要難受瞭,趕緊著人去熬消食兒的茶飲來。

飯飽之後,大夥兒回到正屋坐著。

大胃口的哥兒坐在老太太的下首,三人由婢仆伺候著漱口凈手。

抬手、沾水、試溫、端茶、廣袖遮掩、漱口、巾帕輕拭,動作行雲流水的溫婉和煦,極是優雅貴氣,叫蔣楠看的微愣,心中略略稱奇,她不過十餘歲,這一整套動作下來竟比他的母親更為順暢,仿佛她天生就該是生在高門內的。

蔣楠優雅的擦著手,將帕子交給春曉,然後笑瞇瞇的問道:“阿寧怎麼都不吃呢?”

阿寧坐在蔣楠的對面,低頭喝著茶,聞言微微抬頭,扯著嘴角悶悶道:“我在孝中,吃素。”

她還是有些接受不瞭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實在太震撼瞭!

比之重生的沖擊力,也小不瞭多少瞭。

蔣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掩著口小小的打瞭個嗝,惹的老太太直笑起來。

瞧他不好意思的又紅瞭臉,灼華也忍不住的笑他,這傢夥怎麼跟個姑娘似的,老羞個沒完呢!

蔣楠微赧的抿瞭抿唇,“阿寧手藝是極好的,我、我就忍不住多吃瞭些,”

老太太望瞭望沈灼華,眼裡盡是驕傲,“我啊老瞭,尤其這夏日裡,胃口更是差些,累的她總是天不亮便起來,給我做這做那的。”又轉頭對著蔣楠笑著道,“哥兒愛吃什麼,下回叫你妹妹給你做。”

蔣楠目光閃爍著笑意:“妹妹是金枝玉葉,不敢勞妹妹為我辛苦,我沾沾老祖宗的光,能吃上便十分高興瞭,我不挑嘴兒的,不計妹妹做什麼,我都愛吃。”

“快喝些消食兒的茶飲,免得下午晌裡不舒坦。”老太太指著茶盞叫他喝,又滿臉笑意的看向灼華,“我記著上旬,薑傢兩位哥兒給你弄來瞭好些海菌子,不如就做這個?”

灼華又忍不住的去瞪他,還沒怎麼著呢,就得讓她洗手作羹湯呢!

她又不是廚娘來著!

蔣楠瞧她瞪自己,笑的高興,似乎她在旁人面前總是笑吟吟的可愛模樣呢!

他輕聲道:“下回我幫阿寧打下手。”

老太太樂呵呵的撫瞭撫掌,歡喜道:“那倒是極好的,我這老婆子是有口福的。”

灼華皺皺鼻子,故意道:“表哥是要半夜就往這兒跑麼,咱麼可不給開門的!”

“我……”他眨眨眼,望瞭望老太太,“我可不聽學的時候早、早些來、來給老祖宗請安的。”

灼華哼瞭哼,他倒是積極的很。

到真是不明白瞭,他瞧上自己什麼瞭啊?

京裡頭年紀相當的大傢閨秀不少呀!

自己一黃毛小丫頭……哪裡吸引他瞭?

“表哥不給我幫倒忙,我就阿彌陀佛瞭,表哥分得清油鹽醬醋的麼?”

蔣楠摸摸鼻子,依舊笑瞇瞇的,兩眼亮閃閃的瞧著她,“阿寧教我,我就曉得瞭,我不算笨,學得快,阿寧教瞭我,我也可給阿寧……和老祖宗做。”

這一記拐彎拐的極順,老太太笑的拍著心口直順氣。

陳媽媽和丫鬟們也跟著湊趣兒的笑著,隻覺著快十幾年瞭,老太太身邊何曾這樣輕松愉快過。

到底是姑娘好本事討人喜呢!

喝盡瞭消食兒的茶飲,陳媽媽又去右次間準備軟榻,伺候瞭蔣楠午歇,老太太牽著灼華去瞭左稍間裡歇息。

伺候瞭老太太寬衣上瞭床,灼華脫瞭外裳鉆進老太太的懷裡。

她一肚子的官司想問老太太,可如今蔣楠就躺在右次間裡,便不好問瞭,省的稍待會兒叫他聽去瞭,怪尷尬的。

老太太摟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背。

灼華被拍出瞭倦意來,小小打瞭個哈欠,迷迷糊糊的竟也睡著瞭。

待灼華醒來時老太太已經起瞭,正在次間裡與陳媽媽說著話。

陳媽媽說話總是帶著三分笑意,話風也有趣。

“……姑娘見著楠哥兒在堂屋裡坐著,一臉的驚訝和防備,奴婢瞧著,那會兒姑娘心裡頭就有些明白瞭。午膳那會兒楠哥兒不住的瞅著咱們姑娘,還臉紅呢,姑娘險些掉瞭筷子,真真是小姑娘心思,一點都藏不住,有趣兒的很。”

“楠哥兒是我從小看著大的,脾性不錯,是個溫和的,難得又好讀書、有出息,蔣傢那頭有意思,咱們也可相看著。”老太太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笑意,“這丫頭小呢!這事兒若不擺上明面兒,怕都不會忘那兒去想。”

“是,要處著,可得兩廂裡都明白著才成。奴婢瞧著那日紮秋千,楠哥兒可殷勤著呢!瞅著咱們姑娘那眼神兒……”陳媽媽掩唇笑瞭起來,“老太太這招不錯。”

老太太閉著眼撥弄著佛珠,笑瞭笑。

灼華在裡頭聽的愣愣的。

話說,她一直把自己當做二十來歲的人,所以才沒想過老太太會讓想著把她和那些小郎君湊到一出去。

更何況,她如今頂著的是十一歲的殼子,委實嫩瞭些啊!

陳媽媽笑道:“奴婢想著定是文遠伯夫人在蔣傢人面前提瞭咱們姑娘,蔣傢少夫人這才領著楠哥兒一道來請安拜見的。”

“宋傢的事兒,這孩子連我面前都沒提起過。”老太太幽幽道,“我這做表姨的沒法子,倒是阿寧好手腕,竟從倩丫頭那下手。”

陳媽媽嘆息道:“宋傢那烏煙瘴氣的,姑娘定是怕污瞭老太太的耳朵。”

“要壓死那對妾室母女其實不難,找個伯爺喜好的女子,斷瞭生育送去就成瞭,到底那溫氏也不年輕瞭。可表姑奶奶是個烈性子的,哪能肯啊!這是叫她往心口插刀子。可倩姑娘為著母親卻是肯的。”

老太太憐憫的一嘆:“倩姐兒冷清的性子硬是被自己的父親逼的成瞭和軟的,叫她學那不堪的手段,也是難為她瞭。”默瞭默,“早些會對付的手段,肯放得下身段,總是好的。”

灼華曉得,老太太那一默裡,是想起瞭自己年輕的時候,想起瞭那個叫妾室害瞭的孩子。

當年老太太便是太高傲,不將妾室放在眼裡,不屑與她們相爭,最後落的九個多月的孩兒胎死腹中。

連帶著往後的幾個孩子也因此胎裡帶毒,或死或病弱。

若早些將她們壓制住,或許、還不至得瞭如此結果吧!

陳媽媽感慨道:“倩姑娘得瞭伯爺的疼愛,表姑奶奶可喘瞭口氣,心裡頭松快瞭,人也精神些瞭。這回蔣傢的人一來,那對母女更是要小心翼翼些瞭,怪道表姑奶奶那日見著咱們姑娘這樣激動呢!咱們姑娘聰明著呢,往後定是安安穩穩的。”

老太太語調中有抹不去的擔憂,“人啊太糊塗瞭,過的難,可太明白瞭,日子過的便淡瞭,還是稍許糊塗些才過得舒坦。阿寧心思重,太明白,就該找個溫和的,可開解人的。”

這兩年她細細看著,這孩子為著兄弟延請名師,平衡姐妹間的關系,扶持嚴厲為自己鋪路,幫助宋文倩,一樁樁一件件的,說的話、做的事都帶著深意,從不做無用功的事兒。

不過十一歲,郡主的忌日、大祥祭、小祥祭都是自己一手操辦,圓滿而周全。

如今外頭的人傢,哪傢不贊她一聲好呢!

其實,她並不用特特討好自己,便是沒有她護著,也能掙紮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後來她也看明白瞭,這孩子親近她,討她的歡心孝順她,是看到瞭她心裡的苦吧!

失恃的嫡幼女,上有外傢強悍的妾室,下有利害的庶姐,活的本就是辛苦,卻還要來開解自己,愈是如此,便愈是心疼她,想給她最好的保護,最好的未來。

陳媽媽笑瞭笑,寬慰道:“咱們姑娘有咱們國公府和禮親王府的疼愛,沒得怕的。您瞧啊,隻要姑娘肯,既請的來怪脾氣的盛老先生,又勸解得住冷清的倩姑娘,傢裡的兄弟姐妹哪個不喜歡她?姑娘有心思有手腕,老太太還擔心什麼呢?”

“老太太擔心姑娘的眼睛,會不會壞瞭姻緣,奴婢瞧著真沒什麼幹系,姑娘又不是去做判官,用不著火眼金睛的,模模糊糊些,添幾分糊塗,豈不是正合瞭老太太的心意,未來的姑爺才更憐惜呢!”

“將來咱們姑娘嫁瞭人,有夫婿的生活要照顧、前程要襄助,有子女的學業規矩要操心,有滿府滿院的丫鬟婆子要管著,再明白的人,也架不住日子的滋潤和滿不是?”

陳媽媽的口才極好,老太太聽著慢慢也笑瞭起來。

“你說的是,她與我不同,她有傲氣,但更圓滑周全,如今拿著懶散天真充愣子,何嘗不是為瞭保全自己的寧靜,她曉得自己要什麼。”

一聲嘆息,嘴角那笑意落在從屋外投進的一閃又被烏雲遮住的光線裡,有幾分寥落。

“當初我若能如她這般明白,或許、又不同瞭。”

陳媽媽搖頭道:“姑娘有姑娘的難處,老太太有老太太的處境,不一樣的,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走過瞭便是走過瞭,沒什麼後悔的,再不好過,如今也好過瞭,老太太如今也子孫滿堂不是?老太太經歷過,可教著咱們姑娘避免再去走那彎路,豈不是更好?”

老太太點頭,綿長歲月在她眼角刻出瞭痕跡,裡頭帶瞭淡淡的喜悅,“你總是能說的我高興起來。”

“老太太和姑娘有緣,滿府那麼些公子姑娘,唯咱們姑娘能叫老太太笑得開懷,這兩年來,您瞧您,年輕瞭也精神瞭,老太太好福氣呢!”陳媽媽笑呵呵的又道,“待咱們姑娘出嫁,怕是老太太要躲起來偷偷擦眼淚咯。”

“誰舍不得那潑猴兒瞭!指著她早些嫁出去呢!”老太太壓瞭壓眼角,朝陳媽媽努努嘴,對著六合屏風後的影子嘆息著道,“早些將她嫁出去,我好過些安生日子,見天兒的鬧的我頭疼。”

灼華繞出屏風,脫鞋爬上瞭羅漢床,鉆進老太太的懷裡,拿著腦袋不住的蹭著老太太的頸窩,“老祖宗頭疼的福氣,旁人還沒有呢!”

老太太架不住她的愛嬌,捏著她的臉頰直是笑罵,“怎麼養出個這麼不要臉皮的。”祖孫兩個堪堪笑倒在榻上,摸摸她的臉頰,慈藹道:“我與陳媽媽說的你聽到瞭?”

灼華點點頭,又忍不住的眉心一擰,“祖母,我還小呢!現在就、可早瞭些吧?”

老太太沒好氣的斜她一眼:“早什麼,你以為好夫婿是圈兒裡的豬崽子,想要的時候,就去抓一頭來相看呢麼!”

這是什麼比喻?

灼華瞪大瞭眼,竟是不知老太太還有這樣的幽默瞭。

“祖母祖母,我、我又不是母豬仔子!”

老太太笑著拿著指頭戳她的額頭,“豬崽子有什麼不好,能吃能喝又能生的,好福氣的很!你瞧瞧你,瘦的沒幾兩肉,風吹就能倒。”

灼華摸著鼻子小小聲的說道:“那、那還拜什麼送子觀音呀!拜拜那大母豬豈不是更實惠?”

老太太瞪瞭她一眼,隻覺著自己能給她氣的多活好些年,抬手捏著她的耳朵直罵道:“你這小崽子,凈胡說,小心送子娘娘壓住你的孩兒不給你瞭!”

灼華笑著討饒,“我胡說我胡說,還是送子娘娘厲害,阿彌陀佛,母豬不可比,比不得比不得。”

陳媽媽笑的直不起腰。

要不是老太太規矩大,否則怕是春曉春桃都是要笑趴下。

“好郎君、好親傢難找的很呢!沒個幾年慢慢尋摸能成麼?”

陳媽媽收瞭笑,揩揩眼角的淚,掰著手指,一臉的媒婆表情的開始說起來,“再過兩個月姑娘就要十二瞭。相看可是漫長的過程,得慢慢處著,看看人品再看看才幹,一番下來少說得一兩年呢。若是真好的,再備嫁,過三書走六禮,又是一番功夫。姑娘的年紀像看起來正合適。”

灼華想起上輩子出嫁,好像也是這樣經歷的。

十五歲定下親事,足足做瞭李彧三年的未婚妻,十八歲時才成為“雍親王妃”,而大周尋常人傢的姑娘,大多在十五六的年紀出嫁。

想在正經年紀出嫁,算起來確實得早早的開始相看才行。

她前世經歷那樣多,心裡對情情愛愛的總會存著保留態度,可是要說不成親不嫁人,似乎……她瞄瞭老太太一眼,肯定,是不可能的!

蔣楠啊……

前世裡實在沒什麼交際,也不記得他是否成親,娶得是誰也不清楚。

他若是今世裡娶瞭她,那本該是他妻子的女子,姻緣豈不是要被她搞亂瞭?

可她想不破壞瞭旁人的姻緣,就得嫁一個前世裡未有親事的男子,似乎、還是很有難度。

不過話說回來,她的重生本就已經擾亂瞭前世的軌跡。

前世裡,蔣楠和徐惟這會子並沒有到北燕呢!白氏和蘇氏也都沒有這一胎懷上。

這樣想來,蔣楠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好歹蔣傢門風還是不錯的。

老太太憐愛的撫著她的青絲,“早些尋摸起來,仔細觀察,得養樣兒瞧準瞭,這才能定下最合適的人傢。門戶不計如何的高,總要叫你順順當當的無有過日子才好。”

她小小年紀便經歷頗多,心思重偏又是愛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反過來高高興興的哄著她這個冷淡的老婆子開懷,是個有孝心的,難叫人不去心疼。

“也就是你這猴孫兒瞭,旁的我也不想管。”

難為老太太這樣為她謀算著,灼華偎著老太太,眼眶酸酸的,小臉埋進老太太的頸窩裡,貓兒似的磨蹭著,“祖母……”

陳媽媽頗為動容,“蔣傢的公子好是好,咱們也不能一棵樹上……額,不能一邊兒的幹幹觀察著,可得多多的尋摸著,說不準還能尋見更好的。”

那煽情的氛圍一下子散去,有些搞笑起來。

春曉、春桃掩著嘴咯咯直笑,猛點頭稱“是”。

陳媽媽眼眸亮著,“下月裡便除服瞭,別府來的帖子都好些瞭,老太太可不能光拜佛瞭,也得去拜拜月老才是。多去吃吃酒,席面上多多觀察,北燕的好兒郎也不少。”

老太太點頭稱是,拉著她的手,細細想瞭想慢慢道:“可叫你父親在手底下的官員裡尋摸著,好些年共事,知根知底的。”

陳媽媽立馬接口道:“還有按察使顧大人的衙門裡,我記著可有好些個青年才俊呢!做著刑名的官兒,好歹曉得規矩律法,性子多周正,不會亂來。魏國公府的世子不是在指揮使衙門裡麼,叫他多掌掌眼,世子爺年輕有為的,他說好的,定是不會差的。”

灼華小聲提醒陳媽媽:“世子爺和蔣楠是……表兄弟……恩。”

叫表兄去給表弟的“相看”對象,介紹“相看”對象,這心得有多大啊!

陳媽媽愣瞭愣,“啊”瞭一聲,似有些可惜的神色。

老太太稍稍皺瞭皺眉,“蔣傢就是人口實在多些,但世傢大門的大都如此。最重要的是門風一定要好,人多些也無妨,傢裡和睦,和和氣氣,少些個算計,居傢過日子的,咱們阿寧有靠山,也不怕什麼的。”

陳媽媽掰飭瞭一句文縐縐來:“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最是讀書人。早年裡糟糠妻陪伴著一趟吃苦,一朝中第便要休妻另娶,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老太太深以為然,“所以,說一千道一萬的,就是得好好相看,細細觀察,時間長瞭才能瞧出真章來。”

灼華瞧著老太太和陳媽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紅光滿面,興奮異常。

“祖母、媽媽……要不咱們喝口茶歇歇?”

老太太接瞭茶盞小小呷瞭一口,遞給春曉,“蔣楠且看著不錯,可也不能就光是看著他就好瞭,不到拜天地的那一刻,什麼都不做保證的,不得掉以輕心,咱們得多方尋摸物色,若這邊兒不好,那兒還有旁的可補上。”

陳媽媽緊著又道:“國公府的門第,三爺是從二品的官職,可挑的門戶多的是。不僅僅是要相看人品才學、門風,還有公婆妯娌、姑子小叔,哪一樣不得看準瞭看清瞭。且有的幾年慢慢來呢!”

灼華:“……”

兩位老人傢越說越順。

老太太想瞭可靠人選,道:“話說回來,薑傢的兩位哥兒也是年紀相當的,好歹是你的外傢,嫁給表兄也不錯。”

灼華:“……”插不上嘴。

老太太目光四處尋瞭尋筆墨:“我明兒去信給你老太公,叫他幫著尋摸著,你老太公眼睛毒著呢!必得給你尋摸和曉得寵愛妻子的好郎君,萬勿似我當年一般。你祖父若能多護我幾分,何至於我那孩兒斷瞭性命,又累的你大伯父整日裡湯藥不離的,你姑姑和二伯胎裡帶毒,小小年紀便去瞭。”

說著說著,老太太忽然生氣瞭氣來,揮揮手,“算瞭,不叫你老太公看瞭,選出個國公爺也沒見得多好!哼!下回我帶著你親去清河一趟,我給你瞧去。”

灼華張著嘴不曉得要說什麼瞭,咽瞭咽口水,她趕緊打斷瞭老太太繼續拓展名單,“我與蔣楠差的委實多瞭些,他都十六瞭,我才十一,他……他到底瞧上我什麼呀?”

老太太笑著斜瞭她一眼,揚眉道:“他來前聽你的事聽瞭不少,印象便在瞭,且郎君麼,一眼瞧的是長相,你這模樣清爽幹凈不張揚,氣質也好,自然是滿意的。”

灼華望瞭眼窗外悠哉的幾片薄雲,道:“那天旁邊兒還站著大姐姐和二姐姐,她們可是比我好看多瞭。”

“嫡出與庶出,不論氣質還是談吐,都不可同日而語。”陳媽媽含蓄道,“蔣傢世代將相,好的與沒那麼好的,可不就是一眼就能瞧得出來麼!”

灼華默然。

老太太對此也十分贊同:“他剛過十六,你馬上就十二瞭,差四歲而已。他蔣楠若真是又這份兒心思,便是多等幾年又如何!”

“老太太疼我,瞧著我什麼都是好的。我自己瞧著我自己……”她垂垂眼簾,湊上老太太的肩膀,然後忽的笑開,調皮道,“我瞧著我自個兒,也是極好的!”

老太太瞪著眼,指著她噴笑道:“真是遇上瞭不要臉皮的瞭!”

陳媽媽跟著咯咯的笑,“這才能哄瞭老太太高興不是!”

老太太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語道:“那楠哥兒你也見著幾回瞭,若瞧著不討厭,就慢慢處著,可也別太放在心上,免得萬一生變,裡頭疙瘩。”

灼華伏在老太太膝頭,乖巧的應下,“我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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