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氏下瞭床,從立櫃裡翻出那個木盒子來,回到床邊,當著許三花的面打開瞭木盒子,將裡頭的紅漆匣子以及長筒佈袋一起拿給瞭許三花。
“這就是當年那嬤嬤托給我的匣子,這佈袋裡就是開匣子的鑰匙。她當年隻來得及托我把你當自傢的娃養大,旁的話都沒有多說,這個匣子,我本是打算等我咽氣的那天,再當做傳傢寶傳給你的,現下你自個曉得瞭,這匣子,我就交給你瞭。”
所以上輩子她奶到死卻沒有等回她,也沒法將匣子給她,當時該是抱憾而終的吧?
許三花微微紅瞭紅眼眶,這個當下,她才陡然覺得上輩子的自個得有多過分啊。
她一把撲過去抱住老胡氏,將頭埋在她頸窩裡,“奶,你放心,我不會離開這個傢的,等我去瞭嶺東,我一定馬上趕回來,陪著奶。”
老胡氏曉得她傢三花是個好孩子,便是曉得自己身世,也不會棄老許傢而去的,她養大的孩子,她曉得。
她伸手拍瞭拍許三花的頭,打趣笑道:“說啥傻話咧,你和賀璋可是定瞭親的,再咋的你也是要嫁去賀傢的,不離開這個傢咋嫁?還能叫賀璋做個上門女婿不成?”
許三花扭瞭扭身子,甕聲甕氣道:“嫁瞭也就是在對面罷瞭,我天天都回來走動,這就是我的傢,嫁出去瞭也是我的傢。”
“是是是,這就是你的傢,有奶在,這永遠都是你的傢。”
經過奶孫兩個開誠佈公的談瞭一番之後,老胡氏的心結也沒瞭,提心吊膽的十幾年的事總算可以放下瞭,無事一身輕,這病情也很快就好瞭起來。
再加上吃得好睡得好,還有許三花專門讓傅山幫忙代買回來的燕菜每日吃著,老胡氏的氣色都好瞭不少,精神奕奕的,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快要六十的老太婆。
起碼同堂弟妹老李氏比起來,老胡氏要年輕得多。
是以老李氏這心裡,不得勁的很,盡管今兒是她大孫子成親,見瞭衣著光鮮還戴瞭首飾活像個富傢老太太的老胡氏,她滿心都是嫉妒,幾乎笑不出來。
滿堂屋裡的婦人們都忙著挽著老胡氏和周氏說話去瞭,連他們這正兒八經的主人傢都是冷落瞭。
終於等到新媳婦接進傢門,到堂屋裡拜堂,老李氏端坐上首,抬著下巴,看著堂中的新人拜堂,身為奶奶,她有得坐,而堂奶奶,隻能退到一旁去,這心裡的鬱氣才揮散而去。
許滿田傢如今在村裡也算是富裕的人傢,光靠著李氏和許大勞許喜梅以及正月也被選進調料作坊做工,一傢四個人幾個月下來,那是攢瞭不少錢的。
不說今兒這喜酒辦的多體面,光是給女方傢的聘禮再抬回來,那也是在整個村裡叫的上號的。
當然,跟老許傢不比,也不用去比。
換做往常,這也都是大傢夥會羨慕的,但現今不用,村裡傢傢戶戶幾乎都有在老許傢做工的,一個兩個的,一月下來也能掙個一二兩銀子的,大傢的日子都比以前好多瞭,不管是嫁女還是討媳婦,那都是抬著下巴,再沒有從前那般拮據發愁瞭。
這可是都多虧於老許傢。
是以,村人們吃著席,又如何不想著去給老許頭老胡氏的這些個敬酒呢?
等到酒席散去,李氏帶著幫忙的周氏等其他同村的婦人一起收拾碗碟,看著每桌上還剩下些菜色,都不由得感嘆打趣。
“換做往年,哪傢辦酒有這麼碗碗肉的?就是有,那也一準是吃的精光,哪還有得剩呀!”
一旁的鄧氏不由接話道:“現下村裡傢傢戶戶日子都好過瞭,討媳婦的嫁女的不少,光是這月裡,你傢這都是咱們吃的第三回喜酒瞭,那都是有油有肉的吃,這嘴巴不潮慌瞭,吃起肉來可不就不得像從前那樣瞭嗎?”
“就是,從前,咱們哪傢能放開瞭吃飯的?那都是勒緊褲腰帶的,傢裡除瞭壯勞力和長身體的娃子,哪能都撇著肚子吃呢!”
婦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一時間倒熱鬧得很。
說著說著就說起七花辦滿月酒的事,少不得要問起在場的周氏來。
周氏想著傢裡已經安排好瞭,當下就道:“定好瞭,要辦的!十一那天,大傢可都早點來。”
說罷瞭這事,鄭氏想著排頭兒子定親,娘傢嫂子同她講的話,看著周氏,想瞭想,便裝作打趣道:“二茂嫂子,你傢大樹這也成親瞭,下頭一個四樹也十四瞭,三花都定下瞭,倒還沒聽四樹有動靜,二茂嫂子你這是咋想的?可有個盤算?”
無緣無故的不可能問起這個來,周氏一聽,就明白鄭氏一定有下文,想著三花說過的話,當下就道:“有些眉目瞭,正準備看瞭日子上門提親去呢。”
鄭氏一聽,心裡不由失望,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我就說呢,原來嫂子不聲不響的就相好瞭啊!行的,那到時候定親下聘的別忘瞭招呼一下。”
因著作坊的關系,再加上還有村長這一層,是以現下他們蔣傢同老許傢也是走得近的,凡是有個事的,那都是要上門走動的。
周氏點點頭,應瞭下來。
熱鬧又繼續聊叨起來,說著說著,就說到瞭村長兒媳朱氏這裡來瞭。
“大平傢的,你傢承祖快十七瞭吧?啥時候辦喜事啊?”
朱氏笑笑,“不急不急,我娘傢那頭也說好瞭的,等明年承祖下場考試瞭再說。”
蔣承祖早就跟舅舅傢的表妹定瞭親的,這事村裡人都曉得。
一聽這話,問話的東奎嫂子便好奇道:“先頭不是說今年二月就下場的嗎?咋沒去咧?倒是見承祖都在傢看書,也沒往縣裡書院去讀瞭。”
“這不是他爹現下在許傢食肆裡當掌櫃的嘛,我也在作坊裡做工,縣裡的房子也沒租瞭,他一個人去咱傢也不放心,左右書本上的他都學得差不多的,本也就是打算下場的,但他膽子小,就想再穩一年,現下成天在傢裡看書,倒也清凈。”朱氏笑著答著。
實則因為上次公爹大壽南山腳下賀傢送來的賀禮,兒子說不好被別人知曉,所以便不去書院瞭,就在傢裡看那本書,也是有他們夫妻都不去縣城瞭的這個原因,但隻得一半罷瞭。
眾人一聽,本是好奇這個的都解瞭惑,也就不多問瞭,說說笑笑的就扯到瞭別的事上去。
如今村裡熱鬧事多,這傢定親的,那傢辦喜酒的,說不完的熱鬧,吃不完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