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縣衙時,縣令大人正在升堂,審的就是這個案子。
竟然這麼快就開審瞭,這張縣令,還真是殫精竭慮的為一方百姓呢。
這案子在縣城裡還沒傳的這麼熱鬧,又開審的快,再加上天氣熱,是以在公堂外頭聽案的百姓很少。
許三花許二樹不用擠,就直接到瞭前面,就近觀看堂裡的動靜。
隻見張縣令問著案,堂下跪著的除瞭銬著的劉氏,還有鐘氏劉大江一傢以及劉村長幾個村民,至於翟衙頭,則是站在一旁的。
劉氏對給菜裡放耗子藥的事供認不諱,說到激動處,不由得口沫橫飛,“他們該死!我可是他們的女兒啊!誰叫她那麼狠心,手裡捏著銀子都不肯給我買藥,還罵我咋不早死呢!憑啥我就要死,我就該死?既然他們想讓我去死,那我就先讓她去死好瞭!至於其他人,都是活該!都該死!”
這種證據確鑿且嫌疑人又直接認罪的案子是最好審的,問清瞭作案動機,再問清楚作案的過程和作案工具用以落案成卷宗就夠瞭。
劉氏交待的很利索,將自個趁著水蓮做好飯去後院喂雞而老薑氏又在屋裡沒出來然後進灶屋將耗子藥下到那碗肉菜裡的事講得清清楚楚。
張縣令依著審案過程接著問道:“那耗子藥是如何來的?”
劉氏的情緒且還激動著,從前兒半夜才抓一直到關進縣衙牢房,她幾乎就沒怎麼睡著過,一雙眼睛猩紅一片。
不過親眼看著那些罵她的不管她的人一個個口吐白沫的躺在那裡,她心裡的痛快也同樣還亢奮著。
聽得張縣令問耗子藥,她飛快往旁邊看瞭一眼,嘴裡同時道:“我住那屋子裡鬧耗子,早在之前我就買瞭耗子藥,本是打算鬧耗子的,可後來事情多瞭,就忘記瞭,幸好啊,要不然我躺在床上出院子都困難,哪有機會出去買耗子藥,豈不是要被他們活活磋磨死瞭?都是他們活該!連老天爺都幫我呢!”
這把骨肉至親給下藥毒死的到公堂上來還能言辭清晰的說著作案過程並一口一個他們該死的,張縣令在淮安縣任職第三個年頭瞭,也是頭一回見。
他看著劉氏滔滔不絕的還在罵著,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登時嚇得劉氏噤瞭聲,他這才看向劉大江鐘氏幾個,以及劉村長等人,一一問瞭幾句案情相關。
然後當堂定案,劉氏殺瞭四條人命,罪不容恕,根據大淼律法,判處死刑,隻待案卷上報復核,秋後問斬。
劉氏一聽判她砍頭,登時渾身哆嗦起來,她之所以會狠心下毒,一是真的怨恨忍受不瞭老薑氏他們如此對她,二卻是因想著隻要老薑氏沒瞭,那攢著的銀子不就可以拿來買藥治病瞭嗎?
她可不想死啊!
當即對著張縣令磕頭求饒。
張縣令實在看她不上,這樣死到臨頭才想著求饒的,他見瞭太多,當下拍木,起身退堂。
自有衙差上來將劉氏如拖死狗一般的拖下去關回牢房瞭。
劉大江等人也被衙差請出瞭公堂。
看熱鬧的人群散去,門口還站著的許三花和許二樹幾個就格外引人註意瞭。
幾人一出來就見到門口的兩人,也是一愣,一時間都不曉得該說啥好。
還是劉升劉武從小就跟許二樹玩得好,還提得起精神來打瞭個招呼,不過,剛從鬼門關撿回條命,傢裡又發生這麼大的變故,要像從前一樣哥倆好的有說有笑是不可能瞭。
劉大江也不曉得咋面對這個外甥,按理說跟他無關,但到底劉氏是他娘啊。
還是劉村長催促著還要回去整治傢裡的喪事,天氣熱,多放兩天等會人都要爛瞭,劉大江這才對著許二樹說瞭句,“我們先回去瞭。”
也沒其他的話,就率先下瞭臺階去。
經過這麼一出,劉大江父子三個都很憔悴,倒是鐘氏,雖然一臉木木的,但許三花匆匆一瞥,總覺得怪怪的。
目送劉傢人走遠,許三花扭頭看許二樹,“走吧,去牢房看看劉氏。”
許二樹點點頭,跟著許三花一起往牢房方向去。
牢頭聽說他們要探視,自然不肯通融,但秋實捏瞭一錠銀子過去,那牢頭立馬換瞭神色,“看在你們還是半大娃娃的份上,就讓你們進去瞭,不過隻能進去一會兒,不能久留。”
說著,就帶著他們往牢房裡去,一直到一間牢房門口,“就是這裡瞭,給你們半刻鐘的時間。”說罷就退瞭出去。
牢房裡的劉氏聽到動靜,往外頭一望,透過木樁一眼看到外頭的許二樹,立馬爬著撲過來,“二樹!二樹啊!你要救娘啊!娘不想死啊!”
此刻的劉氏渾身臟兮兮的就跟那街頭的乞丐一樣,還散發著臭味,蓬頭垢面,趴坐在地上靠著木樁朝許二樹伸出手來哭嚎著。
許二樹微微皺瞭皺眉,他對劉氏唯一的母子情分早就沒瞭,在她被休出門他就身上攢的所有銀子交給她時,在她花用完瞭錢找上五花忽悠五花將五花害得現在這樣,在她出賣傢裡的方子還跟著磋磨五花還要將五花賣給傻子做媳婦。
他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劉氏,其實也挺好,畢竟,眼不見心不煩,他做不到對劉氏打之罵之,就忽略之好瞭。
但此刻,看到這樣的劉氏,他也不曉得是該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還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瞭。
想到自小對他很好的外公,又想到從前他挨瞭打總會心疼他的劉氏。
許二樹的心裡,復雜難言。
“你殺瞭人,我咋救你?”
劉氏一愣,轉而哭嚎得更起勁瞭,“他們該死啊!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看我活活病死的!二樹,我是你娘啊!你忍心看你娘被砍頭嗎?”
“行瞭,你做錯瞭事就得受懲罰,等你行刑那天,我再來送你!”許二樹飛快說瞭一句,也不看劉氏,扭頭就往外大步走瞭。
許三花收回視線來,緩緩蹲下去,直視劉氏的雙眼,“那耗子藥,真的是你提前買來鬧耗子的?”
劉氏看見她,立馬就扭曲瞭一張臉,對著她一通亂罵起來。
“許三花!你不得好死!都是你害我的!你把我害得這麼慘!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許三花撇撇嘴,再不多問她瞭,起身往外走去,頭也不回。
劉氏的罵聲還在牢房中響起,罵得天昏地暗,不堪入耳。
隨著牢房大門越來越近,那外頭天晴雲明,牢房裡的昏暗統統被拋在瞭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