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江州,水路就可直達,到廖傢坳的渡頭乘船,五日就能到江州府定遠縣。
定遠縣乃是江州府的城郭縣,原來就是府城城北,到內城不過五裡路,因著青河碼頭在這裡,往來船隻無數,熱鬧非凡,才另稱一縣罷瞭。
是以到瞭定遠縣,其實也就是到瞭江州府城。
畢氏的娘傢畢傢是江州的世傢大戶,族裡出瞭不少能人,至如今,也是不少在朝為官的。
其中首當其沖的就是畢氏的大兄畢承德,時任湖州府知府,因湖州府乃上等大府,是以知府秩從三品,可是瞭不得的大官,且前途無量。
而畢氏的其他幾個兄弟,也是各有作為,不以細表。
總之,如此世傢大戶,祖籍江州,祖宅便占瞭定遠縣內足足三條街,那是何等的氣派。
且畢老夫人出自世族,前來賀壽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許三花一行剛到瞭青河碼頭,碼頭擁擠,光是下船就等瞭不少時候。
雖說畢傢派來大管事親自來接,但這兩天碼頭上幾乎都是來賀壽的賓客,總不能讓賓客先讓。
等到終於出瞭碼頭,緩緩往畢府而去時,方才半個下午的天已經沉瞭下來。
江州府果真是比梁州冷上不少的,那黑沉的天被雲霧籠罩著,灰蒙蒙的,便是一路商鋪都是燈籠高掛,也有些昏暗不明。
明明也才剛到酉時罷瞭。
許三花裹瞭厚厚的大氅,坐在馬車裡不動彈,覺得腳趾都是僵的一般。
實在冷的不得瞭,也顧不上對江州府好奇,掀瞭簾子去看這回事瞭。
賀璋便握住瞭她的手給她捂著,“等下到地方瞭就暖和瞭。”
路上人不多,但車多,等到瞭畢府門前,已過瞭近半個時辰。
今兒初五,明兒才是壽宴,遠赴來賀壽的人隻有頂實交好的才會提前上門來住進來,其他的,都是各有瞭住處,明兒才會上門來賀壽。
側門打開著,畢老夫人身邊的大嬤嬤親自等在門口,見馬車到瞭,立時喜笑顏開的迎上來。
“老奴給大姑奶奶請安!大姑奶奶可算是到瞭,老夫人從前兒就開始念叨起您呢!”
白嬤嬤扶著畢氏的手下瞭馬車,看見大嬤嬤,也是不自禁帶瞭笑,“竟是勞煩大嬤嬤親自出來迎接我,好幾年不見,大嬤嬤還是這麼年輕呢。”
都當嬤嬤瞭,還能怎麼個年輕?雖是如此,但大嬤嬤聽著,面上笑得更是高興。
轉眼見後面馬車上下來的賀璋和許三花,立馬笑道:“老奴見過大表公子!這就是表奶奶吧?見過表奶奶。”
說罷,轉頭看向畢氏道:“老夫人一直盼著呢,請大姑奶奶和表公子表奶奶快跟老奴進去吧!”
許三花第一次見笑起來像寺廟裡的彌勒佛一樣的人,不由得好奇的多看瞭大嬤嬤那厚大的耳垂幾眼,忍不住笑瞭笑。
進瞭側門,早有幾頂軟轎等在廊下,許三花頭一遭享受這種坐在緊狹的轎子裡被兩個婆子抬著走的感覺,比坐花轎那回大是不同。
她微微掀瞭簾子,看瞭看跟在轎邊走的春華和秋實,這才放下瞭簾子來。
此番出門,她身邊就帶瞭春華和秋實,倒想帶黑妞的,但一路都是坐船,黑妞暈船,便就沒辦法瞭。
直感覺發僵的腳趾因蜷縮著更僵瞭,轎子終於停瞭下來,還沒出轎,便聽到瞭外頭的熱鬧。
被春華秋實扶著下瞭轎,許三花走到前頭等著的賀璋和畢氏身後,跟著一起往裡頭去。
粗粗打量瞭一眼,隻看見燈火通明的大廳堂裡滿是人,這廳堂且大,三開的大門,比他們傢的廳堂還要大出一半呢。
這都滿是人,可見那是得有多少人。
隻覺得廳裡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到瞭身上來,許三花忙垂眼,不再四下打量。
上首穿一身團萬字刺錦毛領褙子的老夫人看著進門來的大女兒和大外孫,瞬時就激動的眼眶通紅。
“宛眉啊。”手一抬,自有身邊的大丫鬟連忙扶起瞭她。
畢氏看到母親也很是激動,一聽母親喚,連忙快步上前,扶住瞭母親的手。
母女兩個幾年不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大傢都笑瞇瞇的看著,並不打擾。
還是畢氏先回過神來,招手讓賀璋和許三花上前來,“快快見過外祖母。”
許三花跟著賀璋一起,恭敬喚道:“見過外祖母。”
畢老夫人年紀雖大,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打眼朝許三花看來,將許三花從上到下看瞭個遍,滿意的點點頭。
復才招手讓她上前,褪瞭手腕上的一個鐲子,不由分說戴進瞭許三花的手腕上,“好孩子,好孩子。”
見過瞭畢老夫人,旁邊還有一堆的人的等著見呢,舅舅舅母,姨母姨父,等等等等。
等到這大型的親戚見面會終於在畢老夫人的出聲中暫時結束,大傢紛紛移步往旁邊的飯廳去。
許三花已然得瞭一堆的見面禮,當然,人太多,名字和稱謂有印象,但她一轉眼,似乎就記不得誰是誰瞭。
這不,剛落座,旁邊一個身穿紅石榴襖裙的人笑盈盈的同她道:“璋表嫂一路舟車勞頓,可要多吃一點才是。”
許三花扭頭看她,已經認不得她是誰瞭,隻聽得這聲表嫂,下意識就道:“多謝表弟妹關心。”
話落,這人就僵瞭僵,一桌的年輕人都笑瞭起來。
對面一個粉襖姑娘趕緊救場道:“咱們人太多,璋表嫂剛來,記不清人也是正常。”
說著就看向許三花笑道:“璋表嫂,這是表妹,不是表弟妹。”
那人便也笑瞭笑,重新對許三花道:“璋表嫂,我是雯婷,是二房的姑娘。”
許三花一聽這名字,腦子裡才對上號來,畢雯婷,二舅舅的嫡女。
忙就笑瞭笑,不好意思道:“雯婷表妹,真是不好意思,人太多,我一時半會兒記不清。”
記不清,看發式和體態也能看得出來啊。
一桌人都心中腹誹,想著這璋表嫂聽說就是鄉野間的農戶姑娘,心下有些看不起,倒也就原諒她這糊塗瞭。
為瞭防止自己又被記錯,眾人要不就不跟許三花說話,就算要說,也直接先報傢門。
但很快,就沒人顧得上跟許三花搭話瞭。
眾人隻看著許三花吃完一碗飯,還要盛第二碗就集體嚇住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