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中飯,許三花就有些犯困,正準備喝瞭這杯消食茶就去歇個午覺,歇好瞭午覺再往娘傢去。
她剛才一到傢就讓雲風過去報平安瞭。
外頭吟風就進來稟,老胡氏來瞭。
許三花一聽這麼冷的天,她奶竟親自過來瞭,不由想著她該吃瞭飯就過去的。
走瞭這麼多天,她奶擔心她也是的。
趕緊起身迎出去,就在門口接到瞭老胡氏。
“我待會就過來的,這麼冷的天,奶你過來幹啥,快些進來,別受瞭涼。”
如今傢裡日子好過,老胡氏穿得都是簇新的棉襖,厚實又暖和,還裹瞭許三花專門讓人給她做的大氅,她不冷。
她仔細看瞭看許三花,“瞧著似乎有些胖瞭?這趟可好?江州還好玩吧?冷不冷啊?”
“天冷穿得多嘛,我才走二十天呢,咋能就胖瞭,又不是幾個月,這一趟都好,江州很好玩,比咱們這裡要冷點。”許三花一一答瞭。
又道:“等明年天氣暖和瞭,我帶你和爺他們也去江州玩玩啊,反正一路坐船,方便著呢。”
老胡氏便笑得樂呵呵的,“好好好,咱這輩子還沒坐過船呢。”
何止沒坐過船?去得最遠的地方就是上元節的時候去府城瞭。
許三花想著,是真的決定過瞭年春暖花開瞭,就帶她爺奶還有爹娘他們都去玩玩,那時候七花也到一歲瞭,正是到處好玩的時候。
祖孫倆拉瞭些日常,罷,老胡氏這神色就淡瞭些,看著許三花道:“五花,怕是就是這兩天瞭。”
許三花聽著,其實心裡早有預料,雖然她早就讓人停瞭藥,但藥已入髓,也隻是夠她多活一些時日罷瞭。
自天一冷下來,五花就一直不好瞭。
能堅持到這兩天,也是不容易。
去瞭就去瞭,她心裡縱然有些嘆息,但也不憐惜。
五花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她自己作的。
雖然是這麼想,但許三花還是莫名的有些覺得心裡悶得慌。
整個許傢上下都知道五花快要死瞭。
所以許三花進門的時候,遇到六花,小姑娘眼睛紅紅的,期期艾艾的上前拉許三花的鬥篷,眼巴巴道:“三姐,五姐就要死瞭,你去看看她嗎?她想跟你說說話。”
六花翻過這個年頭就吃十三歲的飯瞭,生得像周氏,個頭小小巧巧的,隻到許三花下巴處高。
她這一年幾乎都在學刺繡,又跟著學瞭規矩儀態,沒有四處跑,人白凈瞭不少,穿著一身桃紅的綴兔毛的襖裙,看上去秀秀氣氣的,竟也有些小傢碧玉的樣子。
許三花伸手摸瞭摸她的腦袋,心裡頗有種吾傢有女初長成的滋味。
她隻有這麼兩個妹妹瞭,七花還小得很,眼下,就是六花的親事要她上上心瞭。
二嬸周氏也有讓她幫六花掌眼的意思,她也自然將這個事情放在心上的。
此番見六花這儀態,不知咋的,許三花腦子裡就浮現起來一抹清瘦的傲嬌身影。
忽而就笑瞭笑。
“三姐曉得瞭,你回屋去吧,字學得咋樣瞭?沒事也學著練練字,三姐有空可是要來看你努不努力的。”
六姐一聽這話,眸子睜得大大的,活像一隻小兔子一樣,可愛極瞭。
“三姐,我認識很多字瞭!你放心,我一定更努力!”
“我繡活也做的好極瞭,剛幫七花繡的小襖子,大娘都覺得好呢!等三姐你生小侄女瞭,我也幫她做!”
“別瞎說,咋就是侄女瞭,說不定你三姐頭胎就生兒子呢!”
剛從一邊過來的周氏剛好聽到六花這話,忍不住堵她的話。
三花嫁的人傢好,當然要生兒子自個才立得住,小姑娘嘴巴不會說,別惹瞭三花不高興。
當下周氏就立馬朝許三花道:“六花她就是剛給七花做瞭衣裳,說順嘴瞭,可當不得真的。”
許三花心裡自然沒有在意在她看來,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她還更喜歡女兒呢。
二嬸實在有些過於瞭。
“咋就不真瞭,六花說得多好?我就愛女兒。”
說著許三花伸手拍拍六花的頭,笑道:“等三姐給你生小侄女瞭,你就給她做衣裳。”
六花一聽,重重點點頭,高興得很,她就會做小姑娘的衣裳呢!繡得花好看極瞭,真讓她做小侄子的,她還不會繡男娃傢的花紋呢。
不過她得跟菊香姐姐學起來瞭,萬一三姐生瞭侄兒,她也能做的。
六花邁著碎步走瞭,周氏見許三花不怪罪六花,心裡自然是高興,同許三花說笑幾句,但絕口不說五花的事。
許三花自然曉得她是怕說瞭五花她心裡不高興。
二嬸好是好,就是有些拎不清瞭。
這態度,倒襯得她不是晚輩反而是長輩瞭。
許三花微微嘆瞭嘆,卻也懶得去糾正她瞭。
有敬畏心也不錯,起碼心中有數,就不會起什麼幺蛾子。
這個傢沒瞭三叔三嬸,可不能沒有二叔二嬸瞭。
許三花剛到門口,就聽得裡間裡五花咳得撕心裂肺的聲音,那樣子,活像是要將嗓子都倒出來似的。
滿屋的藥味濃鬱得讓許三花忍不住皺瞭皺眉,隻覺心裡悶得慌。
她讓春華就等在門口,自個一個人往裡頭去。
五花就躺在紅木床上,小小的一團,瘦得叫人有些心驚,一張臉似乎隻剩下皮包骨,一雙眼睛也狠狠的凹陷瞭進去。
她正抓著被褥咳得整個人蜷縮一團,不住的顫栗。
瞥到進來的許三花,她死命將這股咳意給吞進瞭喉嚨裡去,一眨不眨的盯著許三花。
“三姐,你終於肯來瞭。”
大傢都知道許三花去瞭江州,但五花病著,就沒有人告訴過她,等她這幾天覺得自己不好瞭想見許三花時,大傢說她還沒回來。
可五花心裡並不相信,她隻以為是許三花不肯見她。
許三花聽著她這句,扯瞭扯嘴角,“你想同我說啥。”
“我說……”五花卻突然咧嘴笑瞭起來,露出一口帶著病態的牙齒,這幅樣子,看得人有些瘆得慌。
“我聽下人說起三姐身邊的路娘會些湯藥的手藝,奶和大娘吃瞭她開的湯藥,身體都好瞭不少。”
“我明明好好的,年紀輕輕的,咋就突然病瞭呢,我迷迷糊糊的一想啊,就是自這個路娘來瞭開始啊,是不是,同三姐你有幹系?”
“三姐,你當初根本就沒有原諒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