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還是南城的夜市,就數這裡最熱鬧瞭。
各色小吃,雜耍玩樂,熱鬧非凡。
梁州府城夜不宵禁,這條夜市街,能一直熱鬧到二更天去。
還有不少小酒館什麼的,深夜都有人喝酒買醉,不醉不休的。
橘紅的燈籠掛得高高的,一排一排的,映照著整個夜市猶如白晝一般。
身處其中,兩邊事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特別是,小孩子的眼睛亮,看東西看得更清楚。
團團正坐在一傢賣涼皮的攤子上吃涼皮,這涼皮就是他們許傢的吃食,眼下春暖花開,還不到熱的時候,但是也開始有這些涼食賣瞭。
因為是涼的,所以許三花是不允許兩個孩子吃太多的,每回天熱瞭,也就隔那麼幾天能吃上一點點。
偏偏團團就喜歡吃涼皮得很,在傢沒吃盡興的東西,她一進夜市就看見有,當然要坐下來點上一大份吃吃瞭。
這夜市裡,這個點,小孩子也有很多,不過都是大人帶著的,像團團這樣隻身一人絕對沒有跟著大人的,也有,可都是衣衫襤褸的乞兒。
但團團穿著棉綢,腰間還掛著個一看就值錢的玉佩,長的白白凈凈的,怎麼看都是有錢人傢的孩子,還是挺引人註意的。
所以,暗處早有人盯住瞭團團。
團團眼神好,吃著涼皮,不經意間,也盯住瞭一處。
斜對面一個捏泥人的攤子後頭的一棵大樹下,背光的暗處,雖然暗,但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還是看得清東西的。
那裡正有幾個穿著破爛的小乞兒在聽著一個個頭不高且瘦的男人說著什麼。
須臾,小乞兒們四下散開,擠進人群裡,開始乞討起來。
團團註意到其中一個,因為這孩子跟她看著年紀差不多,可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都遮不住肉。
不僅如此,她還隻有一隻手,另一隻手破爛的袖子空空蕩蕩的,連眼睛居然都隻有一隻。
她似乎卻不知道自己殘缺一樣,抱著一直破碗,見人就乞求著:“叔叔嬸嬸,行行好吧,打發點咯。”
團團長這麼大,不說錦衣玉食,奴仆圍繞,卻也吃穿不愁的,盡管練武很辛苦,一年到頭都要早起,還時不時受點傷。
但她覺得自己很幸福,她認識的,在學堂上學的孩子們,雖然有些穿得不如她,但他們健康,快樂,她知道,他們也是很幸福的。
她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所以眼下心裡的沖擊還是挺大的。
團團說不出什麼來,隻覺得心裡好像有些難受,這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怎麼就隻有一隻手一隻眼睛還要乞討呢?
還有小孩子不都是快樂的嗎?
可這個孩子,一臉麻木,不悲不喜,似乎像個木頭人一樣,沒有自己的情緒。
“小公子,行行好,打發點吧。”
愣神間,一隻破碗懟到瞭面前,團團抬眼,就撞進瞭一隻沒有波瀾的眼眸裡。
她心裡一窒,下意識的,沒有多想的,就從挎包裡拿出瞭一錠碎銀子來,放到那碗裡。
“謝謝小公子,小公子您真善良!”那面無表情的小乞兒難得臉上有瞭笑容,對著團團作揖感謝,然後才高興的轉身跑走瞭。
團團不知道那錠碎銀子是多少,但一定可以買很多吃的瞭,也可以買衣服穿瞭。
這孩子這麼開心,團團也就忍不住笑瞭笑,能幫助別人,她還是聽樂意的。
碗裡的涼皮還沒有吃完,娘親從小教育她,不能浪費糧食,所以團團抬瞭筷子,接著吃涼皮。
但還沒動兩筷子,一排的破碗懟過來,爭先恐後的要往她面前擠。
“小公子,行行好吧!”
“小公子,打發點吧。”
“小公子,您一看就是個善心人!”
“……”
團團懵瞭,她深刻的感覺到似乎有口水沫子飛到瞭她的臉上,還有她的碗裡,那拿筷子的手下意識的就擱瞭下去。
她不是嫌棄的意思,就是有些受不瞭,她想,那涼皮她得浪費瞭。
攤主見她一這樣,以為她是嚇住瞭,心裡覺得不忍心,便忍不住道:“小公子啊,剛才你給那個小乞兒銀子的時候我就想提醒你的,這些小乞兒常年都在這夜市裡乞討的,多得很,你可打發不完的。”
這話會得罪人,他在這裡擺攤這麼久瞭,哪能不知道這些小乞兒是怎麼回事呢?
不好明著說,隻能這樣提醒一句瞭。
但眼下,這麼多小乞兒圍著,這孩子又沒個大人跟著,怕是今兒好不瞭。
他嘆口氣,想著自己也一傢老小瞭,實在幫不瞭。
團團確實是嚇住瞭,她看著面前七八個的乞兒,比她剛才看到的對面的那棵大樹下的小乞兒都多,其中有兩個好像還正是那幾個小乞兒中的。
再聽攤主的話,她沒有聽懂攤主的深意,隻字面的理解,這裡有很多的小乞兒,她幫不過來。
想著自己挎包裡的碎銀子些,再看看這麼多的小乞兒,團團實在是有些懵啊。
不過她更多的是覺得這些孩子好可憐,因為他們大都跟先前那個小女孩一樣,都是身有殘缺的。
要不是這個少一隻眼,要不就是那個少一隻手,還有一個臉上都是疤,還有一個右腳拐著,一看就是瘸子。
唯一完整的沒有殘缺的有三個。
娘親曾說過,救人先救急。
團團便看瞭看那有殘缺的五個孩子,然後將挎包裡的碎銀子都倒出來,剛好五塊碎銀子,她一一放進那五個人的碗裡。
還剩下一些銅板子,想瞭想,再放進剩下三個孩子的碗裡。
“我隻有這麼多瞭,都給你們瞭。”她道。
幾個小乞兒都得瞭銀子,自然都很高興,對著團團作揖連連,這才興奮的跑開瞭。
挎包空空如也,團團又重新挎回脖子上,抬眼就見那棵大樹下,幾個小乞兒排著隊一樣的,將銀子給那個矮瘦的男人。
那男人嘴巴張合著,不知道說瞭些什麼,那幾個孩子似乎松瞭一口氣的樣子,連提著的肩膀都似乎松展瞭去。
旁邊的攤主重重嘆瞭一口氣,“我說小公子啊,你傢大人怎麼沒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