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瞭沒?聖旨已經進瞭太子府!”
“是,是,看著瞭,老天爺啊。”
“當今皇上,果然是真命天子,為百姓社稷啊!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京都城裡,此時已是沸騰一片,已是有人在人群裡開始大放厥詞瞭。
“可別亂說,就是下瞭旨去,還不知道啥情況。”
“就是,就算是,那不也的審嗎?”
“走,咱們去司堂聽聽去?”
“你敢啊?”
“為什麼不敢,那可是聖旨!”
人群裡的聲音越來越雜亂,林橫沖放下車簾,眉頭深鎖,吩咐馬車再快一點,心頭隱隱有些不安。
禦狀,聖旨!一切都太快瞭!一定要趕在城門關上之前離開才好。
“老太爺,前頭好像有官兵。”眼看快到城門瞭,馬車的速度卻放緩瞭,陳昌留在京都觀察,所以由東福駕車。
聽的東福的話,老太爺心頭一緊,連忙揮開車簾看瞭看,是城中守備軍,糟瞭,這是要封鎖城門,“停下幹嘛,快些。”
東福被吼的愣瞭下,條件反射一拉車繩,快速駕車前往,莫名就緊張起來,人也跟著緊繃起來。
“別到處看,隻要城門開著,就朝城門出去。”
“是,老太爺。”東福吸瞭口涼氣,驅車就往裡面沖。
後面的車看著前頭的前加快瞭速度,雖然有些害怕,但也跟隨加快瞭速度,不管怎麼樣,前頭是老太爺的車,跟著老太爺的車總沒錯。
“祖父,可是...要封城?”馬車內,一直安靜的林宏圖突然開口,他也看到瞭外頭的官兵。
林橫沖看向孫子,這孩子敏銳沉穩,遇事不慌,就是身子...哎!
“沒事,坐好。”安撫瞭孫子一句,老太爺繼續看著車外的情況,眼看要到城門口,有官兵朝著城門而動,心裡咯噔一下。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疾馳而來,在城門口停下,不知與守城官兵說瞭幾句什麼,那幾個官兵停瞭腳步。
“快,快些趕車。”這時候管不上發生什麼,盡快出城才是上策。
東福頂著壓力,在一排排官兵的矚目下,驅車急速駛向城門,後面的馬車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其他進出城的人都停下瞭,所以,林傢的幾輛馬車就更顯得打眼瞭。
原本還有些疑惑的老太太,此刻似呼也覺察出什麼味道來。
“祖母...”從上車到現在,祖母一句話都沒與她說,林允蘭開始還以為是因著突然離開,老太太心裡不太舒服,可現在心裡生出一絲不安來。
她覺得,祖母好似刻意在冷落自己,回想一下,自己好像沒有出什麼岔子,還來不及細想,馬車突然提速,小心打開車簾一角瞟瞭一眼,眼看著車窗外全是官兵一時嚇到瞭。
難道祖父突然著急回去,是發生什麼事瞭?
心裡略有些怯意,畢竟沒見過這陣仗,免不得害怕,朝著老太太靠近瞭些。
“沒事,已經出城瞭。”老太太盡管生著林允蘭的氣,看她一臉害怕,終是開瞭口,不過也沒心思多說。
這京都怕是發生天大的事瞭,這麼多官兵,看架勢是要關城門,想著,打開車窗的簾子,扭頭看瞭一眼,果然,城門正在緩慢的合攏。
林傢的馬車才出城,城門就關上瞭,看著城門關上,林老太爺長舒瞭一口氣,若完一步,可能就要滯留在京都瞭。
“小五,車駕的快,可有不舒服?”總算安下心來,林橫沖關心的看向林宏圖開始詢問。
林宏圖搖頭,“祖父,我沒事。”說完還笑瞭笑,好讓老太爺放心。
恩,看著臉色還不錯,之前沒來得及,這會總算有時間瞭,老太爺便詢問姐弟兩去梅先生那的情況。
林宏圖將經過都說瞭,沒有任何隱瞞。
聽罷之後,林老先生老眼瞇瞭瞇,問道:“梅先生給你大姐姐也佈置功課瞭?”這和讓大丫頭跟著聽課的性質就不一樣瞭。
那梅先生的脾氣,他是瞭解的,從孫兒的敘述來看,梅先生八成是在考大丫頭,大丫頭也是入瞭梅先生的眼,若非認可,絕不可能給她留功課。
隻是不知,留的什麼功課。
當然,梅先生讓大丫頭進自己的寢室,多少有些不太妥,好在沒外人。
爺孫兩又聊瞭一陣,林橫沖又考瞭考林宏圖,本是隨意問問,免得路上太安靜。
可林宏圖的一番回答,卻是讓林橫沖刮目相看,他知道這個孫子自小聰慧,卻沒想他能看的如此之深。
“今日之事,你覺得太子會如何?”這種話題,擱在以前,林橫沖是絕不會在小孫子面前探討的。
今天卻是忍不住開口,想看看,這孫子,究竟能看到多遠。
林宏圖頭微微低垂,很是認真的思索瞭片刻才道:“祖父,先生曾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說的是為君之道,太子先是皇子,再是太子,這案子又牽涉到賑災,便是與百姓息息相關,所以...這禦狀八成皇...皇上是要管的。”
林宏圖輕聲說著,帶著幾分謹慎的怯意,林橫沖聽著卻是眸光越來越亮,捏著胡子打量著自己的孫子,鼓勵中帶瞭些許激動,“繼續說。”
點瞭點頭,祖父讓自己說,說明自己應該沒說錯,膽子也就大瞭幾分,“皇上要管,那就可能是交與三司,太子....”
說到這,又怕後面的話不妥當,望向林橫沖欲言又止,得到林橫沖的暗示這才繼續道:“太子不管是否真的涉嫌貪墨,都會很麻煩,畢竟,史書上記住,一國儲君關乎社稷安穩,輕易動不得,隻要動瞭...肯定不會太平靜。”
林宏圖還是第一次在祖父面前像個大人一樣談論這等事,難免有些放不開,也因著見識不夠,知道點意思卻表達不夠準確。
但就這番見解,足以驚艷林老太爺瞭。
欣慰的同時,心中感慨萬千,看著林宏圖越發的慈愛,這孩子有遠見,能舉一反三,說話慎重不失分寸,看問題,能看到深處,好啊!
“小五啊,記住,這些話,在爺爺這說說可以,但是在外人面前,切記少言多聽,明白嗎?”
林宏圖鄭重點頭,“祖父的話,孫兒記下瞭。”
忍不住抬手摸瞭摸林宏圖的頭,“好孩子。”如果沒的身上這個病,該有多好啊,後繼有人,他還愁什麼?
“祖父,你怎麼瞭?”林宏圖敏感,察覺到林橫沖的情緒變化,關心的問瞭句。
從小,誰對他好,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沒什麼,祖父隻是感嘆,祖父老瞭,轉眼,小五都這麼大瞭。”林橫沖搖頭一笑,越發慈愛。
咧嘴一笑,脆聲道:“祖父一點也不老,就是祖父太辛苦瞭,小五以後會幫著祖父照看好咱們林傢。”就像祖父自小護著他一樣。
祖父全心護著林傢,他也會,因為這事祖父一生都在做的事。
眼眶瞬間有些潮濕,這孩子,太過懂事瞭,懂事的孩子,總是讓人心疼的,再次輕拍瞭拍林宏圖的頭,幽聲道:“不愧是我們林傢的好男兒,祖父隻盼著你健健康康,這樣就很好瞭。”
這麼好個孩子啊,老天爺有時候,當真是不太公平。
“嗯!會的,大姐姐說,我的病會好的,我會長命百歲,祖父不用替我擔心,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出來這一趟,也沒事。”
說完,拍瞭下胸脯表示自己很好,笑容依然那般燦爛。
林宏圖就像一縷陽光,瞬間讓馬車內暖和瞭許多。
望著孫子,林橫沖也忍不住面色微微生暖,心裡暗道,莫不是那普智大師的話是真的,那大丫頭回來之後,這孫子不禁化險為夷,好像是比之前氣色好瞭許多。
那大丫頭好像會醫術,雖現在還弄不明白哪裡學的,也不知道醫術高深,但是...突然拉住林宏圖的手,小心翼翼的壓著嗓子想問,“你大姐姐說,你的病會好?”
“嗯!大姐姐說,我一定會好,我信大姐姐。”誰不想長命百歲?誰不想健健康康,不誰想每天對著那些難以下咽的湯藥?
他寧願信大姐姐,哪怕隻是一個渺茫的寄望,帶著希望活,總比之前好,大姐姐說,人永遠要向前看,迎著日頭升起的方向。
那大丫頭當真說瞭這話,那是不是...不,不可能,洛大夫的醫術瞭得,連他都那般說瞭,大丫頭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不過就是個十四的丫頭。
哎!聽聞這姐弟兩感情甚好,那大丫頭八成是寬慰小五,也好,起碼,小五現在的精神頭很好。
“你很喜歡你大姐姐。”若是旁人,這孩子怕是不會將這話放在心上。
有些不好意思,卻堅定的點頭,“嗯,大姐姐很好,祖父你也覺得大姐姐很好對嗎?”
對上一雙如此幹凈堅定的雙眼,林橫沖很難敷衍或是說出不好的話,同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兩個孩子才接觸多久啊?
罷瞭罷瞭,到底是骨血親姐弟,感情好些也好,這種手足之情,也是幾分彌足珍貴,希望那大丫頭莫要辜負瞭這孩子的一片赤子之心。
“嗯,很好。”總不能掃瞭孫兒的興。
那大丫頭也是的的確確很好,就是因為太好,所以諸多疑點啊,罷瞭罷瞭,現在,他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先這麼著吧,眼下,林傢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京都一場風雲變化,既然決定遲些再入京都,就先自掃門前雪吧。
墨傢和老二的事,他總要弄個清楚明白,有心爭上,卻是沒那個能耐啊,他難道沒靜下來好好尋思尋思,那墨傢如今是何等門第,京中那麼多貴女名門千金,怎就會想起淮安城的一個小小林傢?
更何況,還是墨亦宏親自與他相見,這才是他最擔心的。
同朝為官多年,他對墨亦宏此人,便是一直看不透,他才十八的時候,就被墨傢選定為墨傢下一任當傢人,十九歲便一舉奪魁,不靠墨傢庇護,自己考上狀元入朝為官,為人處世,更是讓人挑不出任何禮來。
人也是生的俊逸非凡,當年,整個京都城,多少女兒傢望穿秋水的想要嫁入墨傢,沒成想,最後卻是娶瞭紫傢的女兒。
紫傢門第並非是當時最理想的,又是武將之女,雖說紫傢手握兵權,可紫傢手裡的兵權對京都形勢夠不上什麼影響,對墨傢幫助也不大,更何況,當時皇傢可是有意要將成姬公主配給墨亦宏的...
墨傢與紫傢結親之後,傳聞夫妻兩很是和睦,隻是紫傢夫人入府好幾年,未能給墨府添男丁,後來又因著皇上賜婚,成姬公主下嫁,總不能讓公主委屈,所以,墨傢當時也是尷尬的。
墨亦宏也曾不肯接旨,後來還是墨傢當時的當傢人墨忠君硬著頭皮替兒子接下瞭身子。
從那以後,墨傢大夫人便少有人提及瞭,也很少在外面路面,外人漸漸也隻看得到成姬公主瞭,也就是現在墨傢的當傢主母,當朝皇後的生母。
也是瞭不得,一個前朝公主,卻成瞭當朝皇上的丈母!
當然,現在誰也不會去提這事,據說,現在京中稱這位前朝公主都喚成墨夫人瞭。
可惜瞭紫傢那麼好個女娃子啊,當年,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他現在還記得,在墨府的偏角門縫邊,盡管一身樸實素衣,年過三十,卻依然風姿不減當年。
那股子風采,不是錦衣華服、更不是金銀玉器能堆砌出的,那一雙伸到他眼前的手,佈滿瞭老繭,卻那般落落大方,一聲林叔叔,他至今都忘不瞭。
回想往事,林老先生忍不住神色沉瞭沉,神色復雜不已,不行,他絕不能讓林傢與墨傢粘上任何關系。
雖然當年紫傢的事不一定就真的與墨傢有關系,可是,他始終對墨亦宏忌憚幾分,始終記得紫傢那孩子的那雙手。
林傢本就不堪風雨,一步踏出,往後就是步步驚險瞭,一個不好,前面就是懸崖斷路。
想到此,忍不住打瞭冷激,身體微微一動。
“祖父,可是冷?”林宏圖立刻將手裡的暖手送到老太爺手中。
點點暖意上心頭,搖瞭搖頭,“祖父不冷,年紀漸大,差點睡著瞭。”
“祖父,這天冷,馬車裡不暖和,睡著容易著涼,外頭天色看,恐怕到淮安城要到夜深瞭,您忍著點,我陪你說說話。”
走得急,馬車內沒有生暖爐,可不能睡。
“好!咱們說說話。”林橫沖收拾心情,打起精神。
爺孫兩便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立刻京都也快兩個時辰瞭,天色已經全黑瞭。
寒夜裡,幾輛馬車緊緊跟隨而行,車頭上打瞭燈籠,天上沒有星子,漆黑一片,好在今夜風不大,火把還能勉強照亮歸程。
馬車中的人都是心思各異。
林霜語知道,車裡沒暖爐,不能睡,會烙涼,可忍不住困意來襲,芳香隻好拿著厚實的棉衣幫她裹著。
“小姐,在挺挺,睡瞭容易涼。”
“嗯,把車窗打開一下吧。”
“外頭太冷,寒氣進來就不好瞭。”再說烏黑一片,小姐開車窗做什麼。
“打開。”再次開口,帶瞭幾分毋容置疑的味道。
芳香立刻抬手打開車窗,不敢再勸,瞬間一股寒涼之氣迎面而來,芳香忍不住打瞭個寒喘。
“好瞭,關上吧。”這下也不困瞭,醍醐灌頂。
剛才想到哪裡瞭?哦,對瞭,那位不知道底細的公子,還有幾位皇子,這一路安靜細細思索之下,林霜語心裡已有大概的定論。
那位公子,該是其中一位,究竟是誰,等她回去,能從一個人身上得到答案。
撐著頭,閉著眼,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尤其是京都,嗯,該是挺熱鬧的。
沒想到,這大夏王朝也要歷經風雨啊,不管誰當傢,江山廟堂,何曾平靜過太久?
黑暗中,手指輕饒垂落胸前的長發,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下次再來,定會更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