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科考舞弊。
這罪可是大瞭,這什麼人傢的少爺,竟還能買通考場內的小吏幫忙,這還得瞭,從考場押解到刑部,一路上,被指指點點。
很快考生的名字就被打探出來瞭,姓林,是來自淮安的考生,叫林宏修!
說是證據確鑿,人證物證具在,抓瞭個現行,罵聲一片,消息立刻傳遍整個京都。
發生這麼大的事,墨相身為主考官,不便離場,隻能由競王帶著墨相親自寫的奏章急送入宮中。
大夏皇帝看罷,氣的將奏章重重摔在龍案上,“斯文敗類!查,給朕查仔細瞭,所有參與者,一個不漏,按律論處。”
春闈乃國之大計,這舞弊之事,歷朝歷代,屢見不鮮,因此,大夏自開國就對科考一事連頒瞭幾道聖令,可說是有史以來最為嚴苛的。
前幾年,這種事從未發生過,沒想到,如此嚴苛的律法之下,還有人以身犯險開瞭先河,若不嚴懲,此風一長,將來必會有人重蹈覆轍,後果不堪設想。
也難怪皇帝這般大怒。
“父皇,以恐影響其他考生應試,墨相與臣等商量,將那考生和人證物證,移交至刑部查明處置。”
皇帝朝著競王點瞭點頭,“十年寒窗不易,確不能因這一個不爭氣的東西給拖累瞭,那考生的資料可都調出來瞭?”
“都帶著瞭。”這點事,競王還是辦的仔細,入宮的時候,就將舞弊考生的資料一並帶上瞭,還沒來得及翻閱,就怕父皇要看。
一旁宮人躬身上前接過,雙手奉到皇帝跟前。
大夏皇帝,五十多的年紀,或是因為操勞國事太多,不到花甲之年,頭上青絲卻所剩不多瞭。
姿容端方,膚色略帶瞭幾分古銅色,精神看著很是不錯,目光炯炯有神,早年征戰沙場,身上自有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殺伐之氣,加之龍椅坐瞭十來年,君王之氣已盛,舉手投足之間鄙夷天下之勢。
每個考生,都有詳細的出身底冊,這是報考時就必須上交核實的,都是現成的,打開一看,一目瞭然,出生何地,傢居何處,屬哪裡管轄,從童生到舉人,一清二楚,甚至細致到,祖上近三代,何人參與科考,有無入仕途等等。
“淮安..林傢..”看完林宏修的個人情況,皇帝目色不明,將寫有林宏修個人情況的卷宗放置一旁。
“第一次參加恩科..”林傢...
競王點頭,“是的,三年前中舉,今年第一次春闈...”
“恩,既已交給刑部,那就讓刑部查明處置吧,你協助左相主持春闈,春闈尚未結束,你速速去吧,告訴左相,切不可因為此事影響瞭後面的應試,進出考場人員,不論是誰,都需徹底盤查。”
皇帝臉上怒色漸收,語態依舊嚴肅。
“是,兒臣領旨告退。”
待競王走後,皇帝拿起案上的卷宗攤開,手指在上面輕輕劃過,隨即曲指點瞭點,“林傢...林橫沖的孫子,百年書香門第出來的子弟,科舉舞弊?”
說話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話中,已是三分不信瞭。
這考生之間,除瞭文才較量,也不乏這暗中使絆子的,隻是使這麼大個絆子,舞弊!怕也沒幾個這般膽大包天的。
此事...還真的詳查一番瞭。
“你說,此事有幾分真假?”
剛才從競王手中接過卷宗的內侍目光一掃,殿內宮有序急速退出大殿。
這內侍可不是旁人,是大內總管,皇帝跟前的近侍,雖是宮人,可走出去,就是朝中大臣見著都得禮遇三分。
此人名叫花行,和別的內侍不同,從皇帝起兵時就一直追隨左右,若非一次戰役中受瞭傷,從此不能行人事...如今怕也是行走朝堂的將軍瞭。
從一名副將,到深宮宮人,這中間多少曲折境遇,怕隻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不過,當初他堅持伺候左右,最後選擇留在宮中當宮人,皇帝都曾給過機會讓他選擇,他最後還是選擇以這種方式留在皇帝身邊盡忠。
這麼多年過去,若非知曉當年情況的,看著這花總管,誰能想到當初他也是能上馬殺敵的征戰沙場的。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身邊的花總管,深得皇帝信任,皇帝待他也與旁的奴才不同,平日喚他,也是名字稱呼。
“皇上是覺得,那林傢若是傢風如傳聞一般,這舞弊一事,可能存在蹊蹺?”花行說話,完全不忌諱揣測聖意四個字。
貴於天子,登高孤寒,身邊還能有個這樣的人,約莫對皇帝來說,的確是特殊的吧。
這份信任也就有些耐人尋味瞭,因為帝王,從來都是疑心最重的人。
隻見皇帝點瞭點頭,“先是羅傢、後是閑王,再到雲都侯府,你說,這林傢才到京都幾天,可是夠熱鬧的。”
剛才震怒之色以是蕩然無存,好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皇帝將卷宗挪開,繼續翻閱奏章。
花行將卷宗收好,一旁伺候筆墨,一舉一動,沒有絲毫差池。
這京都之事,隻要皇帝想知道,有什麼是能瞞過皇帝眼睛的?皇上這才開始註意到京都來瞭個頗讓人矚目的林傢,這邊就不停的聽到有關林傢之事,前兩日才聽瞭與梁傢的糾葛和要開辦書院的事,這會,春闈也卷進來瞭,也難怪皇帝會上心留意。
“皇上可是想要查查這個林傢?”這是,也簡單,羅雲兩傢,可能是前朝有點就交情,畢竟當年,林橫沖在朝為官時,官職也不小。
若隻是因此,皇上就要動心思去註意,那皇上可是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瞭,其實,隻要不觸及兩件事,皇上還不至於為瞭一戶平頭百姓費心思。
這第一,便是儲位、第二,便是社稷。
可能還是閑王上門讓皇上對林傢印象深刻瞭些,再加之現在又出瞭舞弊這檔子事,算是兩頭都沾瞭點。
“暫時不急,先看看刑部查處的情況再說吧。”
花行眸光一動,閉嘴不再說話,大概清楚皇帝的意思瞭,恐怕,這舞弊案,還真有些說法,不過,主考官是一向以嚴謹縝密著稱的左相,若是考場就有疑問,墨相是不會讓人走出考場移交刑部的,人證物證都有,怕是林傢那小子,不管是否真的舞弊,最後結果約莫也隻有一個。
皇上即便要真相,也是背後的真相。
消息傳到林傢,四爺人還在淮安,老太爺當場就驚的氣差點沒接上。
“絕不可能,再不濟,我林傢子孫也不可能舞弊!”老太爺緩過氣來,開口就是不信。
林霜語聽瞭消息,和林宏圖急急趕來,第一反應便是,墨亦宏果然出手瞭,與她和老太爺想的差不多,舞弊。
這麼快就送到刑部瞭,不知道,他那邊...
得知消息,第一時間便讓小雙去找易九兮瞭,考場,她現在無能為力,隻有通過他,她才能知曉詳情。
“祖父,我不信四哥會舞弊,您別著急,保重身體,既然在刑部,官府總要審案才能定罪的,隻要四哥沒做,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宏圖也知道,被帶到刑部瞭,必是有瞭無法狡辯的理由,可是,他堅信,他們林傢的孩子,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老太爺此刻哪裡聽的進去這些,稍回神,就召瞭陳昌更衣,他要去刑部。
“祖父,再等等!您即便要去刑部一探究竟,也不該這樣去!”林霜語立刻出聲攔住,此時,祖父去不得。
刑部門外,恐怕已擠滿瞭看熱鬧的,祖父去也沒用,反而會引發騷動。
等...老太爺這才想起什麼,滿懷希翼的看向孫女,總算冷靜瞭幾分,也不怪老太爺此時穩不住,舞弊,送交刑部,那必是證據確鑿啊!這可是死罪。
林霜語看著這雙目光,隻能硬著頭皮安撫點頭,且信他吧,否則,此刻也沒別的法子,這種感覺,屬實難受啊。
經此一事,也更讓她認清一個事實,任你再聰明,沒有足夠匹配的實力,都是空的,就如這次,她和老太爺明明知道,有人會動手,也想到瞭會以何種方式動手,卻無能為力,隻能將所有希望寄托於他人。
“祖父,您不是前兩天去找過羅閣老嗎?他總會幫著周旋一二,起碼能爭取一些時間對嗎?”林霜語軟語安撫寬慰,她知道,那天她前腳走,老太爺後腳就去瞭羅府。
她不清楚羅林兩傢究竟有多大的交情,就沖著這關鍵時候,老太爺能上門去尋,大概就不是一般的關系,希望,能有點用。
對,對,他上次去,就是為著這是,請老友幫忙,留瞭句話,若是林傢三個孩子在考場發生什麼意外,請他一定幫忙盤旋一二。
正說著,大雙急急趕進來,也顧不得這麼多人在,走到林霜語耳邊輕輕說瞭三個字,“且放心。”
聽罷,林霜語眉頭一松,他既能說出這三個字,那不管現在是什麼情況,應該是沒事瞭。
“祖父,放心,您在傢等消息,我去刑部看看就回,四哥不會有事。”林霜語這次的目光,帶瞭幾分肯定,老太爺也感受到瞭。
隻是,這麼大的事,讓一個女兒傢去,若平日,老太爺絕不會同意,可此刻卻沒反對,因為他知道,這裡,除瞭她去,誰去恐怕都沒用。
“大姐姐,我陪你去。”林宏圖急忙要跟。
“小五,你留下和祖父在這等消息,陳昌,你陪大小姐去,若有什麼事,全憑大小姐吩咐。”老太爺冷靜下來,也是果斷。
說完望著林霜語,欲言又止,最後隻輕道瞭句,“大丫頭,自己註意些。”
微微一笑,如平日一般,“孫女明白。”今日一身紅袍,外頭罩著一層黑紗衣,女子這般穿著,失瞭幾分柔美,卻彰顯幾分別樣的大氣。
往人前一立,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年歲。
十四五歲的身體,卻撐起瞭讓人驚嘆的氣勢。
“陳叔走吧。”不帶著陳昌,老太爺不會放心,那就帶著吧,有什麼消息,正好也能快速傳回來。
馬車出瞭林府,朝著刑部疾馳而去,雖然考生的名字很多人已經知曉瞭,但還沒有聯系到林傢身上來。
但是梁棟聽到之後,細思一下,一臉喜色。
“天助我也!林傢,到底是自己不爭氣,來人,備車,去刑部。”剛輪值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下官袍,聽的消息,立刻精氣神都提起來瞭。
本來這幾日,他出門都是低著頭的,尤其是衙門的時候,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雖說林傢沒有告到府衙,而是自己報復上來,可真像,大傢都知道瞭,是他梁傢先害瞭人傢,加上梁慧敏被送到庵堂的事再次牽扯出來,梁傢傢教遭受質疑,聲望一落千丈。
老太太知曉始末,直接氣癱瞭,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雖說咎由自取,可這一切,畢竟是林傢造成的,梁棟一腔怒火難以發泄,隻能澆到林傢頭上才能稍泄怒氣吧。
“老爺,這次,林傢是自取滅亡瞭,還想開書院,有個科考舞弊的公子,這樣的書院,就是倒貼也沒人敢去吧。”
方總管一路撿著話說,這些天,梁府上上下下,個個心驚膽戰的,這主子傢中招人白眼,他們這些當下人的也一樣。
上頭的頂著主子的脾氣,下頭的聽著外頭的閑言碎語。
此刻,也算是‘同仇敵愾’瞭。
“還開書院,本官看,林傢這書香門第的門庭也不好意思提瞭吧。”一臉鄙夷之色,若不是端著幾分自以為是的修養,怕是已經學著那些市井百姓呸出口瞭。
方總管順著話也越說越來勁,“老爺說的是,什麼書香門第,除瞭這等醜事,這一門上下,恐怕就與仕途無緣瞭,怕這剛在京都開的府門又要關上瞭。”
“哼!”這時候,他若不去踩上一腳,如何能解心頭之恨。
林霜語到刑部時,刑部門口擠滿瞭人,陳昌護著,好不容易才擠出一條道來,這案子,皇上已經來瞭旨意,即刻審理,刑部也不敢拖延。
“那跪著的就是那舞弊的考生吧。”
“沒錯,剛看著押送過來的,這麼年紀輕輕,能參加春闈實屬不易瞭,竟這般想不開!”
“哼,指不定當初參加鄉試有沒有舞弊呢。”
“也是!這京都會是都敢這麼大的膽子...嘖嘖...”
“誰傢生瞭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這可是把一傢子都害慘瞭。”
圍觀看熱鬧的,七嘴八舌,生怕熱鬧不夠大。
“諸位不知道吧,這叫林宏修的考生,正是這兩日熱傳要開書院那個林傢的,就寶鏡胡同新到京都開府的那傢。”
方總管在梁棟的授意下,立刻讓人人人群中開始搬弄是非瞭。
“什麼?是那個要開書院的林傢?”
“傢中出瞭這等無恥之輩,還開書院?”
一時間,刑部衙門門口炸開瞭鍋,梁棟慢慢穿過人群,最近掛著嘲弄之色,似是不屑一顧。
“讓讓...讓讓。”梁棟穿著官服,方總管一覺,道便讓瞭出來。
自古,這老百姓都是畏官的。
“大小姐!”人群裡,陳昌一臉氣氛,就要出去辯說,卻被林霜語攔下瞭。
“任他們去說。”
老百姓的風向,從來都是人雲亦雲,隻要今日林宏修能平安走出刑部,隻要他能摘除舞弊這兩個字,明日,又是另一番說話瞭。
“陳叔,到那邊去,開審瞭。”
林霜語看向刑部衙門最前方的位置,哪裡站著一派官兵圍著,所以人相對少些,相看熱鬧的也不敢靠太近。
她已吩咐大雙,想辦法給林宏修傳句話,讓他不要慌,一五一十說就是。
她雖不知道,那人做瞭什麼安排,可他既說放心,應就不會有事,她且看著便是。
案子開審,場面頓時安靜瞭下來,可剛聽的驚堂木聲,人群中又傳出一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