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顧川!
聽到這名兒,江臻心情恍惚瞭下。
江臻早就將曾去南星市參加過生日宴會的賓客名單統計清楚瞭,自然知道江顧川也在受邀行列中。
當年他為瞭查清楚那四名真兇的身份,費瞭些心思才找到瞭在遊輪上打雜辦事的那些員工的居所。
江臻易容過後,親自登門去找瞭那些工作人員,詢問他們那日在遊輪上發生的事。
江臻接連找瞭十多個船夫,這才查到瞭一些線索。
那個為他提供線索的人姓屠,是船上的救生員。
屠大叔告訴江臻,那天晚上約莫凌晨四點鐘左右,他被厲鋒叫瞭起來。厲鋒說他有點急事需要提前跟幾個兄弟趕回去處理,想搭乘快艇靠岸,便讓屠大叔起床去幫忙開船。
他還許諾會給屠大爺一千塊錢的額外報酬。
屠大爺想到能賺外快,便趕緊爬起瞭床,穿上外套就跟著厲鋒去辦事。
每一艘大型遊輪上都會備著救生艇跟快艇,屠大爺用一艘快艇將厲鋒等人送到瞭岸邊。他告訴江臻,厲鋒他們上快艇的時候,還帶著一隻大號行李箱。
江臻料想厲鋒他們就是用那隻行李箱將迷暈的江碧偷偷帶走的。
江臻聽完屠大爺的話後,趕緊拿出瞭一疊圖片來讓他指證。那照片上,是那十一名受邀來參加生日派對的公子哥的照片。
屠大爺冥思苦想瞭片刻,才挑瞭四張照片出來。那四人正是厲鋒、安旭、顧秦川以及應季,但江顧川並未在列。
是以,江臻從來沒有懷疑過江顧川。
可宋瓷卻說,那天晚上,她在案發現場遇見瞭江顧川!
江顧川的母親朱秀蘭是父親身邊得力的部下,與江傢關系一直都不錯。後來朱秀蘭又帶著江顧川嫁進瞭江傢,江傢的墻上一直都掛著江偉民與妻子藍若雲的婚紗照。
江顧川隻要是眼睛不瞎,就一定是認識藍若雲的。
而江臻與江碧兄妹都跟藍若雲長得相似,江顧川又與江碧的養父是師生關系,他見過江碧好幾面。
看到跟藍若雲長得相似的江碧,江顧川難道就沒起疑過嗎?
江顧川恰好也出現在案發現場,真的隻是碰巧嗎?
江臻心裡閃過許多猜測,但也隻是猜測,無處去求證。
江臻突然拉開身下的椅子站瞭起來,“韓夫人。”江臻深深地看瞭眼韓湛與宋瓷,突然對宋瓷鞠瞭一躬。
那是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宋瓷被江臻這舉動給嚇到瞭。她與韓湛一道站瞭起來,皆是茫然錯愕的樣子。“江臻,你這是做什麼!”
“韓夫人。”江臻並未起身,依然躬著身,他說:“韓夫人,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宋瓷猜到瞭他想要說什麼,她點瞭點頭,“你說。”
“我希望韓夫人能站出來,為我妹妹作證!”讓宋瓷站出來去做認證,便是要宋瓷公然得罪厲傢、顧傢、安傢跟應傢。
江臻知道這是要宋瓷去冒險,但他就這麼一個妹妹,江碧死的這麼冤屈,他想要給她討個公道!
“我知道我的要求讓你很難做,可是韓夫人,我妹妹她死的好慘啊。那一年,她才剛滿十六歲呢!韓夫人,求你,替這世界還給我她一個公道!”
宋瓷還未開口,韓湛便一口應下瞭,“這事不需要你求,我們也會主動站出來做認證的。”
韓湛開瞭口,那宋瓷便也沒有瞭猶豫之心。
宋瓷告訴江臻:“江臻,我會去派出所給你妹妹作證的,我會去舉報厲鋒他們四人的罪行。就當是,為我當年的懦弱無能贖罪。”
當宋瓷決定將這件事對韓湛和江臻坦白時,她便起瞭要揭露真相的打算。如今得到瞭韓湛的支持,那宋瓷更是沒有瞭後顧之憂。
江臻聽到宋瓷的應諾,著實松瞭一口氣。
他直接跪下,不顧韓湛夫婦的勸阻,對宋瓷用力地磕瞭一個頭。“韓夫人!江臻代妹妹謝過你瞭!”
宋瓷盯著匍匐磕頭在她面前的青年,像是看見瞭三年前剛重生過來,每天都過得孤立無援提心吊膽的她自己。
鼻頭發酸,宋瓷忙背過身去默默落淚。
韓湛將江臻送走後,回屋見宋瓷還在抹眼淚,他給宋瓷倒瞭一杯水,遞到宋瓷手裡。“喝杯熱茶,別哭瞭。”
宋瓷趕緊拿手帕擦掉眼淚,又喝瞭半杯水,這才朝韓湛安撫一笑。她問韓湛:“韓湛,同時得罪瞭那四傢,你就擔心嗎?”
隻是得罪一個顧傢,或是一個厲傢倒沒什麼。但同時得罪瞭望東城的四隻龐然大物,韓湛日後該怎麼立足?
韓湛拿走宋瓷手心裡的杯子,他將剩下的水喝完,才笑道:“這事不知道也就罷瞭,既然知道瞭,就沒有裝傻充愣的做法。不站出來,想必你一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之中。站出來,頂多不過是要被那四大傢為難一陣罷瞭。”
“人活著,不就為求個心安嗎?”
聞言,宋瓷歪頭靠在韓湛肩膀上。她捏著韓湛的右手,撫摸著那隻皮手套,笑瞭,“你還真是我的靠山。”
韓湛先是沉默著不應聲,片刻後,才嘆道:“上輩子,你替我鎮守邊關守護江山,這輩子,我理應當你的靠山。”
宋瓷還能說什麼呢。
韓湛反握住宋瓷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錘瞭錘,嘆道:“有人戲說,夫妻本是同林鳥,槍打響瞭各自跑。但我們是一體的,就該榮辱與共。”
這聲榮辱與共,感動得宋瓷落下眼淚。“韓湛,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容易惹人哭呢。”
宋瓷擦掉眼淚,又不好意思地笑瞭出來。
“因為我的話說到你心窩子裡去瞭。”韓湛彎腰拿起宋瓷的挎包,牽著她的手起身,“行瞭我們先回去吧,等江臻那邊通知,我們就去派出所將一切交代清楚。”
宋瓷本打算明日就去派出所舉報厲鋒等人,但江臻臨走時卻囑咐宋瓷再等等,說是聽他通知再行事。
與韓湛一起坐電梯去地下車庫。
宋瓷摸瞭摸腹部,突然說:“我要去買幾套貼身衣服,之前的都穿不瞭瞭。”腹部一天天開始變大,貼身衣物也都小瞭,得換瞭。
“那行。”
韓湛與宋瓷近來很少逛街,走在琳瑯滿目的商場中,宋瓷隻覺得這東西也好看,那東西也喜歡。
“等我這胎落地啊,我要把商場裡的漂亮衣服全部買回傢。”
韓湛:“那得再給你弄個衣帽間。”
路過一傢珠寶店,宋瓷兩眼放光,又道:“以後可以多買些珠寶首飾,將來老瞭還可以傳給女兒跟兒媳婦。”
今天給宋瓷做產檢的個醫生,跟宋瓷是老熟人瞭,韓淼與韓珺就是醫生一路給做的產檢。
如今胎兒已有四月,看得出來胎兒性別瞭。做完B超檢查後,宋瓷拿著幹毛巾低頭擦肚子上的耦合劑,聽到那醫生說:“恭喜韓夫人,兒女雙全。”
宋瓷當時還愣瞭下,明白肚中胎兒是個男嬰,宋瓷欣喜不已。
但這個事,宋瓷一直沒跟韓湛說過。所以韓湛聽到她這話,便抓住瞭她想要透露的意思。
他盯著宋瓷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心微擰,問道:“兒媳婦?醫生跟你說過肚中孩子的性別瞭?是個男崽子?”
“嗯。”
韓湛眼裡有瞭一抹笑意,他道:“如此,外公給他取的表字,終於排得上用場瞭。”
當年韓翱宇還沒離世,便給宋瓷懷中的孩子取瞭個表字。
那時候宋瓷剛懷上,並不知道肚子裡孩子是雙胞胎,也不知道孩子性別。韓翱宇便給女孩取字叫靖宇,男孩叫凌宇。
宋瓷想到這件往事,感慨道:“等孩子出生瞭,我們再帶著淼淼珺珺一起去祭拜他老人傢,也去看看你母親。”
老爺子死後骨灰灑在瞭西南邊境那片叢山峻嶺中,但韓湛還為韓翱宇留瞭一個骨灰盒,在外婆的墓碑旁立瞭一個牌位。
“是得去祭拜下外公外婆和母親。”韓湛又說:“兩個姐姐,一個名淼,一個名珺,弟弟該取什麼名字?還是單名比較好。”
韓湛與宋瓷自己是單字名,三個孩子他也喜歡單子名,一傢人,就得整整齊齊。
“我原本想著,若是男孩啊,就給他取名叫韓臻。但...”宋瓷停下腳步,笑吟吟地與韓湛說:“若感情順當的話,江臻將來是要娶旺旺的,那他就是三個孩子的姐夫瞭。”
“叫韓臻的話,不是跟江臻撞名瞭嗎?”宋瓷兩手一攤,頗有些無奈,“我還真不知道該給孩子取什麼名字好。”
韓湛抬頭望著頭頂那一片片絢爛的燈光,略作沉吟,才道:“叫韓諍,你看怎樣?”
“哪個諍?”宋瓷問。
韓湛:“左言右爭的諍。”
宋瓷眼珠微轉,在腦子裡寫下這個字。她目光微亮,贊道:“諍這個字,代表著敢言敢語,坦率磊落...”
她想到江碧冤死,便是因為她當年膽小怕事不敢言造成的。給孩子取名韓諍,便是希望孩子膽大心善,敢說敢言,做個正直坦率的人。
“這名字好,就叫這個。”
“那便是這個瞭。”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瞭一傢母嬰店。韓湛拿瞭推車,陪宋瓷一起挑選瞭幾套貼身內衣,又買瞭孕婦睡衣和孕婦瑜伽裝,便結賬回瞭傢。
到傢後,韓湛拎著東西去瞭洗衣房,打算將新買的衣服送去洗一洗。宋瓷口渴,喝瞭一杯水,這才覺得傢裡太安靜瞭些。
怎麼沒聽到孩子們的聲音?
蔡管傢站在屋簷下看手機,看得很入迷,十有八九是在。宋瓷叫瞭他一聲,“蔡管傢。”
蔡管傢忙關掉手機,快步走過來,頷首道:“夫人。”
“淼淼跟珺珺呢?”
蔡管傢說:“小姐們去樓上玩玩具去瞭。”
“我去看看。”宋瓷起身便去瞭起居室,到瞭一樓,便瞧見宴清修在屋外的院子裡給那顆羅漢松澆水。
宋瓷轉瞭個身朝著宴清修走去。“宴先生,淼淼她們在樓上玩嗎?”
宴清修放下灑水壺,抬頭朝樓上指瞭指,說:“夫人聽,她們在鬧呢,玩得很開心。”
宋瓷已經聽到瞭孩子們的笑聲,不知道她們是在玩什麼,連珺珺都在笑。
“我上去看看。”宋瓷直接走樓梯上二樓,一到二樓,便聽到韓淼笑得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好奇孩子們到底在玩什麼,竟會如此開心,便放慢瞭腳步聲,小心翼翼地走瞭過去。
玩具房的門半掩著,宋瓷看不清裡面的樣子。她站在門口聽瞭一會兒,聽到韓淼喊道:“石頭!”
韓珺則喊:“佈!”
韓淼哀嚎:“我又輸瞭!”
韓珺則冷酷地說道:“低頭!”
“來吧!”
然後宋瓷就聽到瞭一陣電器顫動的聲音。
是什麼聲音?
宋瓷納悶地推開門,便看見瞭令她崩潰的一幕——
隻見,韓淼與韓珺面對面坐在她們的小沙發凳子上。韓淼微微低著頭,韓珺手裡拿著一把粉色的電動剃發器,正在剃韓淼的頭發!
兩個孩子的頭發從生下來就沒有剃過,胎發已經長到肩膀位置瞭。
但此刻,韓淼那頭柔順飄逸的齊肩短發,被韓淼剃瞭六七刀,露出好幾塊圓溜溜的頭皮,隻有幾縷長發還貼在頭皮上!
而韓珺的頭上也被剃瞭兩刀,像是兩條蜿蜒的河流將一座高山從中間劈開,露出那白嫩嫩的頭皮!
宋瓷:“啊!”
聽到宋瓷的叫聲,韓珺嚇得一哆嗦,跟韓淼一起回頭盯著門下的媽媽。
韓珺手裡握著剃須刀,沖宋瓷笑瞭笑,天真地說道:“媽媽,剃頭發。”還是那種邀功的口氣。
韓淼披頭散發像個小女鬼,也沖宋瓷笑得裂出一口白牙,聲音軟糯糯地說道:“媽媽,劃拳,我們會劃拳啦。”
完整的童年,絕對少不瞭挨揍。宋瓷氣得要死,想找個東西揍她們倆,但手邊沒有合適的揍人工具,便走過去揍他們的屁股。
樓下,宴清修聽到宋瓷的尖叫聲,被嚇瞭一跳,他踩著高跟鞋飛快地跑上樓來,與聞聲趕來的韓湛在樓道遇見。
一邊爬樓,韓湛一邊問宴清修:“樓上出什麼事瞭?”宋瓷那聲音特別慘,韓湛擔心宋瓷是摔倒瞭,嚇得臉都發白瞭。
宴清修也是一臉懵,“我不知道啊,韓先生!”
兩人一起跑到玩具房門口,瞧見宋瓷在暴揍兩個丫頭,都停下瞭腳步。
韓湛問:“怎麼回事?”
宋瓷停下揍人的動作,她把兩個孩子拎到瞭腿跟前。“你看!”
韓湛好奇地朝孩子們的頭上望去,待看見韓淼與韓珺腦袋上的頭發時,臉上的表情頓時變成瞭文字符號:O_O...
宴清修站在他們夫妻後面,也是一臉的忍笑。
韓淼與韓珺意識到她們做錯瞭事,韓珺趕緊將電動剃發器丟到地上,低著頭說:“我錯瞭。”
韓淼一邊哭,一邊吼道:“媽媽打我!爸爸,媽媽打我!你打她!”
韓珺覺得韓淼要挨揍。
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慫恿爸爸去打媽媽。
韓湛深吸一口氣,決定將門關上。關門之前,他對宋瓷說:“瓷寶,你隨意,但別氣壞瞭身體。”
韓淼韓珺瞧見爸爸不僅不管她們,還把門給關上瞭,徹底絕望瞭。
但宋瓷已經消瞭氣,也下不瞭手瞭。她跪在柔軟的地毯上,與兩個孩子講道理,告訴她們什麼時候可以玩,什麼遊戲絕對不能玩。
姐妹倆一邊抹淚一邊聽著,不敢再哭鬧。
過瞭會兒,宋瓷拉開門,對守在屋外的韓湛說:“去浴缸放熱水,我要給她們剃頭發,等會兒要洗澡。”
這狗啃瞭的頭發是不能出去見人瞭,宋瓷隻能給她們將頭發全部剃瞭,剃成瞭光頭再重新長。
韓湛忙去放熱水,等宋瓷給孩子們剃好頭發,孩子們的腦袋便成瞭兩顆鹵蛋。
洗澡的時候,韓珺與韓淼盯著鏡子裡那兩顆鹵蛋腦袋,都忍不住抬起手抱住腦袋,不好意思見人。
宋瓷告訴韓湛:“我本打算帶他們去參加親子聚會的,這下好瞭,帶不出門瞭。”
韓湛忍著笑在韓珺頭上摸瞭一把,說:“也不醜,還挺萌的,像個小和尚。”
宋瓷又氣又好笑,她指著在浴缸裡撲騰的韓淼,問韓湛:“珺珺像是小和尚,淼淼呢?你看,淼淼胖嘟嘟的,全身都是肉,這腦袋剃成瞭光頭,就更不好看瞭。”
韓淼泡在浴缸裡,手裡捏著一隻小黃鴨在玩,根本就不知道母親有多嫌棄她。韓湛盯著韓淼看瞭看,歪著頭說:“像不像個小彌勒佛?”
宋瓷直接笑瞭出來。“有你這樣說孩子的嗎?”她伸手捏瞭一把韓淼肚子上跟大腿上的肉肉,問她:“好玩嗎?”
韓淼舉著那個小鴨子,笑得沒心沒肺,說:“好好玩,媽媽!”
宋瓷罵道:“你個小傻白甜。”
給孩子們洗瞭澡,換瞭睡衣,宋瓷拿出手機給她們姐妹倆拍瞭好幾張照片,直接發到瞭微信群裡,讓親朋好友們都欣賞欣賞這兩個傢夥的新發型。
韓旺旺瞧見瞭韓淼與韓珺的新發型,直呼好萌。
她把孩子們的照片轉發給瞭江臻,問江臻:寶,你看我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很萌?
與韓湛夫婦道別後,江臻先回公司去處理瞭一些公務,這才開車回瞭江傢。
他將車停在江傢院外的路邊,下瞭車,便看到瞭韓旺旺發來的圖片。
江臻站在路邊與韓旺旺聊天,他回道:萌。
韓旺旺:真的太萌瞭,我要去給她們挑選兩套和尚衣服,給她們穿瞭拍寫真,等她們長大瞭好笑話她。
江臻看到這消息,心道韓旺旺真是惡趣味。他直接發語音問韓旺旺:你是不是很喜歡孩子啊?
韓旺旺:漂亮可愛的孩子,誰不喜歡?
江臻又打字回復她:咱們都好看,以後你和我的孩子,一定也很萌。
這下韓旺旺就沒回消息瞭。
江臻笑瞭笑,便看到兩束光從遠方打瞭過來,落在他的身上。他將聊天信息裡最後那句話刪掉,這才關瞭手機,抬頭看向車。
是江顧川開著車回來瞭。
江顧川為瞭扮演孝子,想在江偉民跟前多盡孝,工作後也沒有搬出去居住。
江顧川將車停在瞭江臻面前。
江臻放下車窗玻璃,偏頭問江臻:“怎麼把車停在外面?停院子裡去啊,放外面小心被別的車剮蹭瞭。”
江臻搖頭,“這路面這麼寬,除非是故意找事,不然碰不著。”
江顧川總覺得江臻這是話裡有話,但他一時間又揣摩不明白這人到底在暗喻什麼。
這時,江偉民遛完狗回來,他牽著那條狗走在路邊的人行道上。
瞧見這兄妹倆一個坐在車裡,一個站在路邊說話,將這路都堵住瞭,便隔著一條馬路問他們:“你們兄妹站這裡說什麼呢?有話進屋去說啊!”
江臻朝江偉民看瞭一眼,這才轉身朝著江傢大門走,江顧川則先把車開進瞭院子。
江偉民被狗拉著快步穿過瞭馬路,他追趕上江臻,氣喘籲籲地問他:“碧兒,吃飯沒?”
那狗越來越大,撒瞭歡地跑起來力氣可不小。江偉民一個大男人,也被那狗拉著跑得直喘氣。
江臻幫江偉民拉住狗繩子,那狗以為是江偉民拉住瞭它,阻止瞭它撒歡的步伐。
它回頭看瞭一眼身後,瞧見拉繩子的人是江臻,頓時老實瞭。
江偉民見這蠢狗一遇到江臻便變得乖巧起來,不由得笑道:“這狗就服你。”
江臻似笑非笑地說瞭句:“狗仗人勢,狗也是欺軟怕硬的。”
江偉民愣瞭下,然後哭笑不得地罵江臻:“這是在拐彎抹角罵你爸爸是軟骨頭?”
江臻說:“冤枉啊!”
江顧川將車停好,手指轉著鑰匙圈朝江傢正門走過來,便聽見那父女倆人有說有笑。
他站在大門口,回頭望著牽著狗走進院門的江氏父女倆。望見江偉民對面笑容的臉,江顧川心裡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親生的啊!
“顧川,把這狗拖去,讓人給它洗個澡,瞧著臟兮兮的樣子。”
“嗯,好。”
江顧川接過狗繩子,拽著蠢狗去後院的狗池子裡洗澡。
朱秀蘭聽到說話聲從廚房裡走出來,她香奈兒套裝外系著一條哆啦A夢的裙子,手裡還拿著一個蒜頭,一看就是在親自下廚。
“碧兒!”朱秀蘭熱情地叫住江臻,問她:“碧兒吃飯沒?你哥加班剛回來,還沒吃飯呢。你要沒吃飯啊,就快去洗個手,咱們一起吃。”
江臻今晚見韓湛夫婦的時候,根本沒心情吃東西,到現在肚子還是餓著的。
他頷首喊瞭聲朱阿姨,這才說:“那就多添一雙筷子吧。”
“好好好。”
朱秀蘭很快便將最好一道菜燒好,她和保姆一起將菜端到桌上,見江臻過來,便說:“碧兒這麼晚還沒吃飯,公司事情很多是不是啊?”
江臻道:“還成。”
江顧川還在後院給狗洗澡,一時半會兒不能開飯。
江偉民端著一盤葡萄放到江臻面前,對他說:“你先吃點兒葡萄。”
“嗯。”
江臻挑瞭幾顆葡萄剝皮,不薄皮的葡萄他是吞不下去的。江偉民在他旁邊坐下來,他輕咳瞭一聲,說:“碧兒啊。”
江臻沒抬頭,依然認真地剝著葡萄皮。“嗯,爸。”
江偉民見到江臻這冷淡的反應,便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屁股在皮餐椅上挪瞭挪,又咳嗽瞭一聲,才開口說:“碧兒,顧秦川那個案子,你知道吧。”
江臻不等江偉民說出他的目的,便回道:“當然知道,顧傢還親自去我事務所,聯系過我們事務所的魏律師。但魏律師拒絕瞭。”
他將一顆剝瞭皮的葡萄遞到江偉民嘴前,江偉民遲疑瞭下,才張開嘴。
江臻將葡萄塞到江偉民嘴裡,又道:“哥前些天給我打瞭電話,想讓我勸說魏律師接瞭顧秦川這個案子。我當時直接拒絕瞭哥的請求,還跟他鬧瞭不愉快。但我掛瞭電話後就去問過魏律師為何不肯接這案子。”
聞言,江偉民趕緊問道:“那魏律師怎麼跟你說的?”
“哎...”江臻故作悲傷地搖瞭搖頭,直把江偉民的好奇心都給勾瞭起來。“怎的?”
“魏律師告訴我,他之所以選擇學法,是因為他的姐姐。魏律師父母走得早,是他姐姐又當媽又當母親給拉扯大的。他姐姐二十四歲那年,從工廠裡下班回傢的路上,遇到瞭歹人強奸,被奸殺後拋屍水池。”
江臻低著頭,臉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悲傷。“所以魏律師,從來不為強暴犯辯護。”
江偉民聽說瞭這來龍去脈,也能理解那個魏律師的難處。但他還是不死心,又道:“你們事務所還有幾位律師也很不錯的,他們...”
“爸。”江臻直接打斷瞭江偉民的後話。“其它幾位與魏律師關系都很鐵,他們聽說瞭魏律師的遭遇後,都不肯接這個案子。”
江偉民瞇著眼睛,想發火。
他忍瞭又忍,才嗤笑怒道:“難道你那偌大一個事務所,以後都不打算給強奸犯做辯護瞭?”
江臻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對江偉民點瞭點頭,道:“是啊,今兒開會,他們還在會議上提出建議,說是我們碧海律師事務所啊,永不為強奸犯做辯護。”
江臻無視江偉民那怒不可遏的神情,他譏諷地笑瞭一下,無不厭惡地說道:“這天下諸多罪犯都有冤情可說,獨獨這強奸犯罪該萬死!殺人犯尚且還有個過失殺人罪,強奸犯呢?誰能逼他們脫瞭褲子去傷害別人嗎?”
“那顧秦川,他就是該死,就該去坐牢!爸,這事你不要勸我,勸我也沒用。”江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直接打亂瞭江偉民的盤算。
見江臻是真的生氣瞭,江偉民隻能放軟態度。
硬的不成,他隻能來軟的。
江偉民改懷柔政策,溫聲說道:“顧傢與我們江傢交情匪淺,顧秦川你也是見過的,他與你哥哥關系很好。你回江傢那年,他還給你送瞭一塊手表做禮物呢。”
“那孩子這事確實辦的丟人現眼,但咱們是外人,這件事是否另有隱情,我們也不清楚。”
“碧兒啊,看在咱們兩傢交情的份上,你...”
江臻突然將雙手用力地拍打在桌上,發出啪地一聲響聲!
江偉民立馬閉上嘴巴,愕然抬頭,盯著他這個素來都乖巧的女兒。
“你...”江偉民怒道:“你發脾氣做什麼!”
江臻站瞭起來,失望的看著江偉民。江臻皺眉說道:“爸,你以前是學醫的,都說醫者仁心,我以為你也是一名富有仁心的人,如此看來,倒是我理解錯瞭。”
江偉民臉色更是難看。
就在兩人快要鬧僵時,江顧川給狗子洗完瞭澡,也換瞭居傢服,從樓上走瞭下來。
他站在樓道轉角平臺上,盯著餐廳裡那對劍拔弩張的父女瞧瞭片刻,才弄出瞭些動靜,走下樓來。
“父親,碧兒,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江偉民神色緩和下來,“在說顧秦川的事。”
江顧川在江偉民身旁坐下來,他見江臻表情不忿,猜到瞭江偉民剛才對江臻說瞭些什麼話。
江臻勸告起江偉民來。“父親,顧秦川這事如今已經鬧大瞭,收不瞭場瞭。全國上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他,顧傢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洗刷幹凈顧秦川身上的罪孽。”
“這個時候再勸碧兒接手這個官司,那不是害她麼?”
經江顧川這一點撥,江偉民才恍然意識到剛才提出的要求對江臻來說太自私瞭些。
他歉疚地看向江臻,聲音放溫柔下來,“碧兒,是爸糊塗瞭,你就當爸說瞭胡話。”
江偉民抬起左右手,分別握住江顧川跟江臻的手,他拍瞭拍兩個孩子的手背,笑道:“顧川知道心疼這個妹妹,我這個當爹的卻把女兒往火坑推,是我糊塗啊。”
“碧兒,你瞧,你哥哥對你可真好。”
江臻看瞭眼‘對他好’的哥哥,突然轉身去餐邊酒櫃上取瞭一支紅酒來。
江臻把每個人的酒杯都倒瞭酒,他舉起自己那杯酒,伸向江顧川。“哥,我敬你。”
江顧川琢磨不透江臻這番舉動是何居心,便謹慎地握住杯子,與江臻碰杯。
兩隻杯子杯身靠在一起,江顧川含笑問道:“這好好的,為什麼要敬我酒呢?”
江臻那素來表情冷漠的臉上,倏然展開瞭一抹動人心弦的淺笑。
江顧川被那笑容搞得莫名其妙。
江臻道:“就是想謝謝哥,謝謝哥理解我的難處,有這樣一個處處護著我的哥哥,我感到很榮幸。”
江顧川看著江臻那抹動人的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信她個鬼!
見江顧川一直沒有回應,江偉民便喊瞭他一聲,“顧川?”
江顧川回瞭神,沖江臻勉強地笑瞭下,才說:“我們是一傢人,本就該互相照顧。”
這幅兄友妹恭的畫面,看得江偉民欣慰。但他並不知道,這兩人私底下早就撕破瞭臉皮,什麼狠話都放得出來。
朱秀蘭見江顧川終於來瞭,便將電飯鍋端瞭出來。“人都到齊瞭,那咱們就開始吃飯吧。”
朱秀蘭和保姆一起給這一傢子盛飯。
等朱秀蘭坐下,江臻握著筷子給江偉民夾瞭一塊五花肉,那五花肉先炒幹瞭油脂,後跟煎成瞭兩面焦黃的豆腐跟野雞蛋一起悶熟,軟糯而不油膩。
江偉民吃著女兒夾的五花肉,心裡都暖洋洋的。
朱秀蘭對江顧川使瞭個眼神,江顧川便夾瞭一筷子青菜放到江偉民碗中,“父親,您最近腸胃不適,要多吃點青菜。”
養子知道江偉民腸胃不適,所以給他夾瞭青菜。而身為‘親女兒’的江臻卻不知道親爹身體不適,江顧川隻用一個舉動,便打瞭江臻的臉。
江偉民像是沒有察覺出來這兄妹倆之間的暗潮湧動,他對江顧川笑笑,說:“顧川也多吃些,你經常加班熬夜,飯得準時吃,營養得跟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江臻冷漠地瞧著他們父慈子孝,並沒說什麼。
叮咚——
江臻的手機突然響瞭一下,是有新郵件來瞭。
江臻放下碗筷,拿起手機,打開郵箱瞧瞭一眼,忽然驚呼瞭一聲,“啊,這是...”
聽到江臻的動靜,桌上另外三人同時朝他瞧瞭過去。
瞧見江臻用手捂住嘴,望著手機的雙眼裡面裝滿瞭淚水,三人都對他手機裡的內容感到好奇。
朱秀蘭又是驚訝又是關心地問道:“碧兒,你這是怎麼瞭?是誰發的信息啊?”
江偉民也問道:“是啊,碧兒,你怎麼瞭?”
江臻緩緩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望著江偉民,驚喜地喊道:“爸爸,我、我好像找到哥哥瞭!”
這話無疑是平地驚雷,炸得桌旁三人都亂瞭心。
朱秀蘭表情猛然就變瞭,一張還算是美艷的臉頰上佈滿瞭震驚與錯愕。江顧川瞳孔微顫,猛地一下捏住瞭筷子。
江偉民呆瞭半晌才緩過勁兒來。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你說什麼?你看見瞭誰?”
江臻便將手機遞到江偉民面前,“爸爸,你看看,這像不像是我的哥哥?”
江偉民趕緊接過手機,湊近些看瞭起來。
有人給江臻的郵件發瞭一張照片,那照片上的男生穿著灰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褲,正坐在一傢小超市門口的塑料桌子旁,面前放著一桶方便面。
照片上的人,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個頭很高,一雙眼睛陰沉而憂鬱。
江偉民看看照片,再看看面前的女兒,嘴唇磕磕碰碰地抖瞭片刻,才似喜似悲地說:“這人,這人跟你長得也太像瞭,這、這應該是臻臻!應該是臻臻沒錯!”
江偉民聲音都變得結巴起來,不知是因為激動過頭,還是心裡有鬼。
江偉民將手機遞給江顧川和朱秀蘭母子,“顧川,你們看看,這孩子是不是跟我們碧兒長得很像?”
江顧川母子都裝出一副驚喜的表情,他們接過手機,一看到那少年的模樣,心便是一沉。
這是整容也整不出來的像啊!
江臻還活著!
江臻還活著!
這個念頭同時盤踞在在場人的腦海裡,有人歡喜有人愁。江臻觀察著這些人的反應,目光在江偉民的身上多停留瞭片刻。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這個父親,似乎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激動開心呢。
倒像是有些心神不寧。
江臻端起杯子,抿瞭一口。誰也沒看到,杯口後面,他露出來的笑容是多麼的耐人尋味。
原來以為這屋子裡隻有兩隻想要鳩占鵲巢的鳥兒,沒想到,還有一條深藏不漏的毒蛇。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