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尹十九就端瞭早飯來敲門。【無彈窗.】
薄卿歡被敲門聲吵醒,他睜著眼睛看向帳頂,卻未起身,隻清清淡淡道瞭二字:“進來!”
尹十九推門而入,見他已經完全蘇醒,心下一喜,“大都督,您今日可有感覺好些?”
薄卿歡轉眸,看他一眼,“這點傷對於本座來說,還算不得什麼。”
關於昨日之事,尹十九已經從趕車隱衛的嘴裡瞭解瞭七八成,當下便是一個字都不敢多問,將早飯擺到薄卿歡床頭案幾上,準備親自喂他。
薄卿歡慢慢撐著坐起來,一揮手,“退下去。”
尹十九愣瞭一下,“大都督,您的傷還沒好。”
薄卿歡面色微沉,“傷沒好便不能自己吃飯瞭?”
尹十九頓時一噎。
“出去!”薄卿歡再一次命令,聲音比先前更冷。
尹十九無奈,隻好心中默嘆一聲,起身關上門退瞭出去。
薄卿歡掃瞭一眼房間四周,又想起昨夜自己做的那個夢,不由暗自冷嘲,片刻後端起小碗開始吃早飯。
言楚楚那一劍刺得過深,他隻要稍微一動作就能牽扯到傷口,疼得額頭上冷汗直冒。
薄卿歡頓時沒瞭胃口,自枕頭下摸出錦帕慢慢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他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瞭,原想讓尹十九立刻起程的,卻無奈渾身無力,隻好重新躺瞭回去。
一炷香的時辰後,尹十九進來將桌上的東西收拾瞭,見薄卿歡沒動過幾口,他心下不忍,“大都督,是否早飯不合胃口?”
薄卿歡背對著他而躺,沒說話。
尹十九知道自己又多言瞭。
收瞭東西,他沒敢多做停留,再一次退瞭出去。
一整天,薄卿歡都沒有吃飯,隻是到瞭時辰喝瞭藥就躺下瞭。
這一夜,他又做瞭同樣的夢。
夢中有人將他抱在懷裡,輕輕解開他的衣袍,溫柔而仔細地替他清理傷口,對方的懷抱極其暖和馨香,讓他想起故去一年多的阿黎,夢中的他像個走丟的小孩終於尋到溫暖之所,不由自主就將疲憊的身子軟軟貼近對方懷裡。
他眼皮沉重,一點都睜不開,但很明白這是個夢,一個能讓他感覺到阿黎氣息的夢。
不想醒過來,他就一直睡,因為隻有這樣,阿黎才不會離他而去。
然而,這個夢沒多久就結束瞭,那雙溫柔的手將他的衣袍一點一點穿起來以後就徹底離開消失不見瞭。
他還是沒法睜開眼,並非困極,倒像是被藥物所致。
沒多久,真正沉睡過去。
再一次醒來時,天光大亮,薄卿歡翻瞭個身,發現傷口處並沒有昨日那般疼痛瞭,似乎減輕不少。
他一雙琥珀眸驟然瞇起,猛地坐起來解開自己的衣袍看向被綁瞭繃帶的傷口處。
與昨日的一般無二,就連打結方式都沒變過。
丹鳳眼慢慢浮上一絲疑惑,他眉頭微鎖,莫非自己近兩日來都做瞭一個不切實際的怪夢?
“尹十九!”
“大都督。”
薄卿歡的聲音才響起,早就在外面候命多時的尹十九馬上就推門進來,開口便詢問他的恢復狀況。
薄卿歡不答,轉而問,“昨夜可有人進過本座的房間?”
“沒有。”尹十九道:“屬下一直在外面守夜的,若是有人來瞭,屬下不可能沒發覺。”
薄卿歡面上狐疑更甚,抬眸看向窗戶。
尹十九見他神情不對,小心翼翼地問:“大都督,怎麼瞭嗎?”
“沒什麼。”轉瞬回過神,薄卿歡面無表情,“今日啟程。”
尹十九大驚,“可是大夫說瞭,短時間內,您都不能隨意下床走動的,否則傷口會復發。”
薄卿歡掀開錦被,披上外袍站起來,冷冷一句,“死不瞭。”
尹十九被他噎得啞口無言。
薄卿歡走到窗邊,輕輕打開窗戶看向外面。
盛夏的天,一碧如洗,澄澈明凈,明亮得像那個人的一雙眸子。
猛地回過神來,薄卿歡甩瞭甩腦袋摒棄紛亂思緒,心中暗惱,竟會想到她?
因為薄卿歡的固執,一行人還是在他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就回瞭金陵。
這一路上,尹十九都吩咐趕車的隱衛盡量放慢速度,莫顛簸瞭大都督,但到底是被傷得深,中途還是復發瞭好幾次。
然而奇怪的是,白天才復發的傷口,過瞭一夜又會恢復好幾成。
若非尹十九每晚都在外面守夜,他幾乎懷疑有人暗中相助瞭。
到達金陵時,薄卿歡的傷口已經結痂,基本無大礙。
沒見到言楚楚回來,言風一顆心都提到瞭嗓子眼,他不敢去問薄卿歡,隻好私底下去問尹十九。
尹十九不敢把在江南水鄉發生的那些事告訴言風,隻是撒謊道:“大都督給楚楚安排瞭任務,短期之內,她回不來。”
尹十九想著,大都督隻是一時在氣頭上,或許再過段時間,等他能正視自己感情的時候,就會讓人去把楚楚姑娘接回來瞭,所以當下沒必要說實話再讓言風跟著擔憂。
言風一聽隻是出任務去瞭,高懸的心終於落瞭下來,又道:“我見大都督來時面色不大好,是否中途生瞭什麼變故?”
尹十九點點頭,“出瞭一點小意外,大都督受瞭傷,不過都已經將養好瞭,你無需擔心。”
言風心中暗暗驚訝。
他跟在大都督身邊這麼長時間,幾乎從未見過他能被什麼人傷到。
想來傷他的是位武功絕頂的高手瞭,否則怎可能這般輕易得手?
尹十九不說實話,言風也沒法知道那些真相,所以並無過多擔憂,隻是去探望瞭薄卿歡兩回,除此之外,一切照常。
穆王府書房。
一身黑衣的探子單膝跪地,神情肅穆,“殿下,屬下們一路跟蹤晏脂小姐,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顧乾眉頭一挑,“能確定那個女人的的確確就是英國公府六小姐晏脂?”
探子點頭,“能確定。”
顧乾沉吟片刻,“那算瞭,取消對她的監視,把人都調回來,本王接下來有一件大事要做。”
探子不解,“還請殿下明示。”
顧乾站起身,負手立在窗前,伸手從窗外摘瞭一朵花放在掌心碾碎,嘴角勾起陰狠冷笑,“遼東軍鎮那邊,趙念是時候行動瞭。”
他算準瞭景瑟即將臨盆,要的就是在那個關鍵時刻給景瑟來一招出其不意,到時候,一旦涉及晉國公府的生死存亡,便是她有通天本事,也回天乏力,隻能乖乖答應他所有的條件。
探子瞭然,“屬下遵命。”
顧乾走出書房的時候,後院的婢女就急匆匆跑過來。
顧乾眉頭深皺,“又怎麼瞭?”
婢女惶恐地道:“殿下,王妃娘娘她又不吃不喝瞭。”
顧乾一聽,面色頓時沉瞭下來,“她想絕食?”
婢女低垂著頭,無措地絞著衣袖。
突然冷笑一聲,顧乾無所謂地道:“她想死的話,你們誰都別攔著,順便去棺材鋪讓人給她備好棺木冥紙。”
自從洞房花燭夜以後,顧乾就再沒去過那個女人的院子,也沒去看過她一眼,隻是隔三差五就聽婢女來稟報說她不肯吃飯,整天哭鬧。
顧乾是個有耐性的人,但這種耐性,他隻會對一個人,其餘女人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新婚之夜洛悠的做法顯然徹底激怒瞭他。
倘若她是玩自殺,那他或許會因為這份骨氣高看她兩分,可她行的是謀殺親夫之事,他至今沒給她一封休書讓她滾蛋還讓她好好待在穆王府就算是夠寬容的瞭,她竟還不識好歹,三天兩頭就鬧脾氣,真是不知所謂!
婢女聽到顧乾渾然不在意的語氣,馬上就變瞭臉色。
王妃娘娘雖說不吃不喝垮瞭身子,可到底還是個大活人,哪有丈夫這般盼著新婚妻子死的?
顧乾不欲再浪費唇舌,拂袖闊步離開。
婢女提著一顆心回到洛悠的院子。
洛悠坐在軟椅上,整個人較之剛嫁過來的時候憔悴瞭不少,她旁邊的桌子上擺著已經徹底冷透的飯食,貼身丫鬟在一旁勸食,可她隻是呆呆地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絲毫不為所動,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方才去見顧乾的婢女回來後,將顧乾的原話一字不漏表述瞭出來,洛悠一聽,十指攥得緊緊的,淚水轉瞬模糊瞭雙眼。
什麼溫柔解意,全都是她父親為瞭讓她肯嫁而說出來的謊話,她嫁的這個男人,在新婚之夜不顧一切強要瞭她,第二日就在金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為他那位還沒過門的側妃請旨除服,而她這個正妃娘娘才新婚第二天就如同被打入瞭冷宮,他從不過來看她,也不會過問她在穆王府可還住得習慣,吃得習慣。
甚至於他今日還讓人給她準備棺木盼著她趕緊死。
緊緊咬著下唇,洛悠一顆心痛到難以描述。
嫁給顧乾,她毀瞭一生,也毀瞭真心。
她恨這個男人,入骨的恨。
“娘娘。”陪嫁過來的貼身婢女晚晚低聲勸,“您多少吃些罷,再這麼拖下去,身子垮瞭可如何是好?”
洛悠淚濕香腮,眼圈紅紅,“晚晚,你說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晚晚大驚失色,忙跪在她面前,哭聲道:“娘娘,您碧玉年華,還有很多事情可做的,為何一定要把自己逼入死角?”
洛悠也不想,可是她嫁瞭一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男人,每日裡受盡冷落,比冷宮裡的妃子還要慘。
外院那些丫鬟婆子們對她這位正妃娘娘的嘲笑和指摘,她不是不知,隻是覺得自己可以裝作不知,但今日聽到連夫君都親口說希望她快些死,那她這樣待在穆王府茍活下去還有何意義?不能與心悅的人長相廝守,即便錦衣華服加身,過著讓人艷羨的富貴日子又如何?
心死瞭,這世上便無藥可救。
“娘娘。”晚晚見她面如死灰,似乎真的沒有生的欲、望瞭,她驚呼,“過不瞭幾日,殿下的那位側妃就要過門瞭,屆時娘娘在這府中的日子想必會愈加艱難,您可一定要振作起來啊,否則到時候讓人欺負瞭去,老爺和三位少爺要是知道瞭,會很難過的。”
洛悠這個時候才晃過神來,“是啊,我上頭還有爹爹,還有三個哥哥,若是我就這麼死瞭,讓爹爹白發人送黑發人,他該得多難過?”
想到這裡,洛悠勉強直起身子來,渙散的眼瞳內勉強有瞭幾分光色,吩咐晚晚,“讓人重新備飯。”
晚晚一聽便知娘娘這是想通瞭,立即喜極而泣,抬袖抹瞭淚就撤瞭桌上冷透的飯菜快速去瞭廚房。
用完飯,洛悠又讓沐浴更衣盛裝打扮瞭一番,由晚晚陪著打算出府。
途經花園的時候遇到迎面而來的顧乾。
洛悠眉心一跳,手指攥緊又松開,依禮屈膝,“妾身見過穆王殿下。”
婢女晚晚暗暗想著這回殿下和娘娘總該和好如初瞭罷,腹誹完,她知趣地退瞭下去。
自從洛悠嫁過來,整天不是以淚洗面就是沉默不言,憔悴得不辨人形。
像今日這般神采奕奕,顧乾還是頭一回見。
他縮瞭縮眼瞳,“你去哪兒?”
洛悠硬著頭皮如實道:“入宮去陪太後娘娘。”
顧乾突然冷笑,“耍瞭這麼久的大小姐脾氣,今日終於想通瞭?”
洛悠輕咬下唇,“是,從前是妾身的錯,不該與殿下置氣。”
顧乾挑眉,慢慢逼近她。
洛悠心中懼怕,不由自主往後退,後背正好抵在一棵大樹上。
顧乾伸手鉗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聲音寒氣森然,“想通過皇太後來變相討好本王,俘獲本王的心?”
洛悠下巴被他捏得很痛,她隻是看著他,沒說話。
這個女人終於露出瞭幾分讓他想要征服的倔強氣息。
顧乾玩味地笑笑,“你想要討好本王,無需如此曲折通過太後,現在就可以。”
他說完,捏住她下巴的那隻手松開,轉而重重將其壓靠在樹上,另外一隻手直接去剝她的衣服。
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新婚之夜顧乾又是初嘗**,雖不大愉快,卻至今忘不瞭其間**滋味。
此前,他對她的確是沒什麼興趣,但今日難得見她肯盛裝打扮走出後院,又難得的見到瞭她雙眼裡不肯屈服的倔強,這讓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沸騰起來。
衣服被他扒下大半,感覺到肩膀一涼,洛悠臉色徹底變瞭,整個人輕輕顫抖著,不斷搖頭,出聲提醒,“殿下這裡是花園。”
況且青天白日的,他怎麼能這樣對她?
顧乾輕輕在她耳邊吹瞭一口熱氣,“這是本王的花園。”
言下之意:他的地盤,想如何做自然是他說瞭算。
洛悠被他那一口熱氣吹到瞭耳朵後的敏感地帶,全身都爬上一種陌生的酥麻感。
新婚之夜,她並沒有什麼愉悅感受,因此當下便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為何會發生這樣奇怪的變化。
她害怕被他發現自己這種羞恥的變化,隻好努力低著頭不敢看他。
顧乾火熱的大掌帶著滾燙的溫度,三兩下將她的裙衫推高至腰腹。
他的眼眸中含瞭驚人的情、欲。
“殿下”瞧見顧乾眼中猛獸一般的占有欲,洛悠快被嚇哭瞭,“能不能不要在這裡?咱們可以回房”
後面的話,洛悠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悶哼堵在瞭嗓子眼。
顧乾早就動作麻利地將她翻瞭個身對著樹,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強硬地占有瞭她。
一隻手被他反折回去死死拽著,洛悠隻能用另一隻手扶住斑駁大樹,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可他實在過分,她越是隱忍,他就越放肆。
緊緊閉著眼睛,洛悠不斷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夢,醒來就好瞭,可他的孟浪不斷提醒著她這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發生的。
將唇角咬出瞭血,洛悠含淚,卻不敢哭,雖然過門沒多久,但她已經看透瞭他的本質。
這樣的人,她越反抗,隻會激起他越來越強烈的獸、欲,甚至於被他認為是欲擒故縱。
不知過瞭多久,一切終於結束瞭。
洛悠雙腿都有些站不穩,她動瞭動酸軟無力的手,彎腰將裙衫整理好,慢慢轉過身來,面色荏弱,聲音還有些顫,仿佛還未從方才的**中緩過氣來,“殿下可滿意瞭?”
顧乾一副食髓知味的表情,但見到她這般反應,他深邃的眼眸裡頃刻燎起火種,修長的手一如先前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很大,她本就酸軟的身子幾乎受不住,隻能軟軟靠在大樹上。
“你不用擺出一副欲擒故縱的樣子來。”顧乾冷嘲,“對於本王來說,你不過就是泄、欲的工具而已,什麼時候本王覺得膩瞭,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瞭。”
這些話,洛悠聽得很刺心。
原本打算進宮陪皇太後的她瞬間沒瞭心思。
望著他決然轉身離去的背影漸漸模糊,她終於可以蹲在角落痛快哭一場。
是夜,攝政王府。
“殿下,夜深瞭。”
書房內,趙公公看著還在處理公務的顧禾,心下不忍,出聲提醒。
“嗯。”
顧禾沒有抬頭,聲音很淡,但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趙公公微微皺眉,滿面擔憂,自傢攝政王勤政,為瞭處理朝中那些糟心事兒,好幾回燈火通明至天亮,緊跟著就去上朝瞭,一天一夜未合眼都是常有的。
勤政固然好,可身子骨到底不是鐵打的,再這麼熬下去可如何是好?
“殿下。”趙公公忍不住,又出口提醒。
顧禾抬目看瞭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終於肯收瞭筆慢慢站起身來。
趙公公心中一喜,忙打瞭燈籠,“奴才為殿下引路。”
顧禾點點頭,跟在趙公公身後出瞭書房。
自從新婚之夜一直到現在,顧禾都是住在外院的,對於攝政王妃,他隻是偶爾打聽幾句確定她還活著就行。
顧禾今夜也不例外地往外院房間走。
還未進院子,就嗅到一股刺鼻的脂粉香。
顧禾腳步驟停,擺手示意趙公公,“你退下,本王自己回去即可。”
趙公公不明所以,“殿下,院子就在前頭,奴才送您這一段路不打緊。”
顧禾沒說話,卻是站著不走瞭。
趙公公沒來由的感覺周圍空氣都充滿瞭無形的壓迫力。
抖瞭一下,他忙轉過來,恭敬地將燈籠遞給顧禾,然後立在一旁,“奴才恭送殿下。”
顧禾接過燈籠,映瞭火光的瞳眸裡慢慢爬上些許嘲諷和冷意。
他腳步輕緩,不疾不徐,從容淡定且優雅地走進自己的院子。
果然,才推開門就見到床上有人。
半透明的青紗帳內,身著單薄寢衣的女子身段嬌她還在發育,曲線並不太誘人,但香肩半露,膚色雪白,再加上空氣中隱隱有暗香浮動,氣氛顯得極為旖旎曖昧。
顧禾沒說話,暗暗冷笑一聲後往桌邊一坐,順手撈過一本書來慢慢翻著,一副根本就不打算去床上睡覺的樣子。
床上的人正是他那位當初死活不肯嫁、新婚之夜死活不肯洞房、如今卻想盡辦法勾引他的攝政王妃公孫爾若。
半晌沒見到顧禾過來,她掀開青紗帳,見他對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燈火微醺,薄薄一層鍍在他線條流暢的完美五官上,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清潤柔和的氣息,薄唇色淡如水。
公孫爾若忍不住心神一蕩。
出嫁的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梵越,後來才發現,自傢夫君的美貌比之梵越更甚,他骨子裡那種天生高貴優雅的氣質就好像一種迷情的毒藥,讓她這個自詡真心喜歡梵越的曼羅公主都不由自主地迷戀上。
然而此時此刻如此良辰美景,他竟寧願對著一本書發呆也不肯看她一眼。
心下有些惱,公孫爾若下床走過來,繞到顧禾身後,伸出手準備給他捏肩。
顧禾早有察覺,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快速閃身到對面坐著,看書的姿勢不變,依舊高雅迷人。
公孫爾若皺眉,又繞過去。
顧禾再閃。
如此這般反復幾次,公孫爾若還是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她氣得跺腳,不滿嘟囔,“顧禾,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王妃?”
顧禾挑眉,卻是依舊看書不看她。
“誠如王妃新婚之夜喜歡用生薑大蒜陪著睡一般,本王眼裡也隻有書。”
“你!”公孫爾若磨牙。
在曼羅的時候,她雖然頑皮不受宮裡的人待見,但喜歡她的世傢公子絡繹不絕,但凡她有出宮的機會,往街上一走,那些男人的眼睛,哪個不往她身上放?
可自從來瞭西秦,她就發現一切都變瞭。
先是一個梵越,連她的救命之恩都可以忘瞭不顧一切轉身去娶別的女人也便罷瞭,如今連自傢夫君對自己都是這般冷冷清清的態度,簡直讓她心中大為挫敗。
“這麼晚瞭,王妃不在房裡睡覺,跑來本王這兒做什麼?”
顧禾難得的主動問瞭一句。
公孫爾若正待開口,卻聽得他又道:“莫非新婚之夜隻是嘴上說著不願洞房,身體其實是願意的,所以這幾日按捺不住,跑出來瞭?”
這般放蕩的話語,聽得公孫爾若一陣面紅耳赤,她想瞭好久也沒能想出合適的措辭來。
畢竟新婚之夜不願圓房的是她,如今主動跑來想侍寢的也是她。
在顧禾的目光逼視下,她絞著手指囁喏道:“我我隻是覺得咱們成婚這麼些天瞭,若是再不圓房的話,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他哂笑,“新婚之夜用生薑大蒜塗瞭滿床的人又不是本王,本王何懼他人笑話?”
公孫爾若氣極,“我隻是個孩子,你就不能寬容大度一點,不要與我計較麼?”
顧禾挑唇,他放下書,定定看著她,“孩子?”
“嗯。”她回答得很委屈,也很誠懇。
“孩子侍什麼寢,回去洗洗自己睡!”他眼神逐漸轉陰,寒氣四散。
“喂!”公孫爾若氣急敗壞地跺著腳,“孩子怎麼瞭?教養嬤嬤說,隻要我來瞭癸水就能侍寢瞭。”
顧禾不耐地看她一眼,“大人說什麼你就信?”
公孫爾若頓時一噎。
“教養嬤嬤連這個都說瞭,那她有沒有教過你,什麼叫做禮義廉恥?”
公孫爾若頓時大怒,“顧禾,你什麼意思?”
她來伺候她的夫君侍寢,竟然被罵不要臉?
“你怎麼理解,那就是什麼意思。”
顧禾面色忽然沉瞭下來,厲喝,“出去!”
“不走,本公主今晚就不走,我看你能奈我何!”
公孫爾若說完,赤腳爬上床,掀開錦被就縮瞭進去,將自己裹成粽子。
顧禾眸色暗沉,站起身來就往外面走。
聽到他推門出去的聲音,公孫爾若驚坐起來,朝外大喊,“喂!你出去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
顧禾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再次來到寬大的書房。
趙公公不用想也知道攝政王為何去而復返,他在心裡默默嘆瞭一聲,馬上著手準備床褥枕頭。
書房的屏風後頭有一張小榻,那是顧禾臨時休憩的地方,趙公公沒多久就備好瞭一切站出來。
“殿下,床褥已經備好,您可以歇息瞭。”
顧禾頷首,吩咐,“一會兒讓人守好書房,禁止任何人闖入,便是王妃來瞭也不能讓其進入。”
趙公公連忙應諾。
顧禾簡單洗漱瞭一番就去瞭屏風後歇下。
公孫爾若果然追瞭過來,卻被書房外的守衛攔住瞭。
“你們讓開!”公孫爾若擺出攝政王妃的架子,對著幾人厲喝,“本王妃要見攝政王,你們敢抗命?”
守衛面無表情,“攝政王早就下瞭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書房,王妃娘娘請回。”
“什麼!”公孫爾若氣得胸腔起伏,“他竟這樣避我如蛇蠍?”
這種問題,守衛自然不可能回答。
進不瞭書房,公孫爾若就站在外面大聲喊顧禾的名字,聽得攝政王府中上上下下臉色全變。
若非攝政王殿下脾氣好,肯定早就把這個自以為是膽敢以下犯上的女人拖出去處決瞭,她竟還不識好歹在攝政王府內肆意張揚。
一時間,人人看向公孫爾若的眼神都帶著冷嘲和不屑。
公孫爾若喊瞭好一會兒,顧禾都沒有再出來見她。
她嗓子都喊啞瞭,大口大口喘著氣。
趙公公本想出去勸說幾句,裡頭卻傳來顧禾清潤的聲音,“不過是一條亂咬人的瘋狗而已,無須理會。”
趙公公聞言,頓時打消瞭出去的念頭。
次日一早,顧禾早早就起瞭床。
趙公公進去幫忙更衣換上朝服。
出門前,顧禾似是突然想到瞭什麼,他勾勾唇,輕笑,“王妃這段時日想來是太過清閑瞭,趙公公一會兒就著手準備,再給本王找幾個侍妾入府來給她作伴,越多越好。”
趙公公心下一驚。
攝政王清心寡欲,這在攝政王府乃人人皆知的事兒,攝政王一向討厭那些庸脂俗粉,怎會突然想到要納妾?
看著趙公公滿面不解,顧禾也不打算解釋,“要求不高,身傢清白就行。”
趙公公拉回思緒,忙點瞭頭。
跟在攝政王身邊的人都是做事效率高的,趙公公也不例外。
這才一上午的時間,攝政王府內就來瞭三位侍妾,一個比一個長得水靈貌美,一個比一個波濤洶湧。
公孫爾若聽到消息的時候,嘴都快氣歪瞭,正吃著早飯的她將筷子一扔,寬袖一掃,直接讓滿桌的碗碟落在地上碎成片。
“簡直太過分瞭!本公主才過門幾日,這個男人就迫不及待納妾!”她和他可都還沒洞房!
一旁伺候的丫鬟們嚇得不輕,紛紛伏跪在地,“娘娘息怒!”
公孫爾若怒火中燒,“息怒?你們說說,本王妃要如何息怒?”
婢女們身子瑟瑟發抖,沒人敢再勸說半句。
“收拾一下,本王妃要去會一會那三個賤人!”公孫爾若一手撫著胸口給自己順氣,一手顫顫扶著柱子才勉強讓自己站穩。
盞茶的功夫後,婢女們已經動作利落地將屋內的狼藉收拾好,這才領著公孫爾若去往偏殿。
一進門,公孫爾若就嗅到脂粉的清香味,想來裡頭那三人並未濃脂艷抹。
“攝政王妃到”
隨著婢女的高聲唱名後,那三位女子依次落跪,聲音齊整,“見過攝政王妃。”
公孫爾若輕輕哼瞭一聲,一路走到主位上坐著,這才垂目望下來,也沒打算讓三名女子起身,臉色發冷,“抬起頭來。”
三名女子慢慢抬起頭。
公孫爾若看過去,頓時雙目噴火。
三人的姿色雖是比不得楚王妃那樣的國色傾城,卻也各有風姿,然而讓公孫爾若最惱火的是,這三人的發育一個比一個好,那前凸後翹的模樣,簡直就是十足的缺男人狐媚子。
公孫爾若指著最左邊的那名女子,看向一旁的嬤嬤,吩咐,“你,給本王妃下去掌她的嘴,本王妃不喊停,你就不能住手!”
那名女子頓時大驚失色,“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嬤嬤已經走到她跟前,二話不說大力將其拽起來,巴掌一揚。
“誒住手,快住手!”
趙公公急急忙忙從外面沖進來,見到此情此景,哪裡還不明白定是攝政王妃又借故發火瞭。
趙公公是攝政王身邊的紅人,嬤嬤自然要忌憚幾分。
聽到他喊住手,她便沒敢再往下打。
公孫爾若咬牙,面色陰狠,“趙公公,你來做什麼?”
趙公公撲通跪在地上,“娘娘,這些侍妾都是殿下讓進府的,殿下說瞭,一會兒散瞭朝他就親自來看,在此之前,娘娘可不能隨意動她們啊,否則一會兒奴才沒法與殿下交代。”
顧禾竟然為瞭幾個賤人大中午的不在皇宮午休要回來?
公孫爾若氣得嘴角肌肉抽搐,一張臉猙獰可怖。
趙公公頓瞭一下,問:“且不知她們犯瞭何錯,娘娘又因何懲罰她們?”
公孫爾若冷笑,“這裡是攝政王府,不是煙花柳巷,這三個賤人如此打扮,是把我們攝政王當成什麼人瞭?”
趙公公偏頭看瞭一眼,三位姑娘的打扮都是中規中矩的,並沒露什麼不妥的地方,也沒有過分妖艷。
看來,是王妃在找茬瞭。
趙公公無奈,解釋,“娘娘明察,她們三人的打扮的都是金陵時興的裝束,並沒有娘娘嘴裡說得那般不堪。”
公孫爾若眉頭深皺,語氣冷冽,“你的意思是,本王妃胡亂說話冤枉她們瞭?”
“奴才不敢。”
“不敢就滾開!”公孫爾若簡直暴怒,“一會兒你若是還敢再插嘴,本王妃就讓人把你那張嘴用針線縫起來,看你往後拿什麼說話!”
趙公公心神一顫。
公孫爾若三兩步走下來站到三名女子跟前,居高臨下,“都給我抬起頭來!”
三位姑娘顫顫巍巍,慢慢將腦袋抬高瞭些。
公孫爾若抬起腳,打算踹在最後抬起頭的那名女子身上,腳剛要落下去,外面突然飛來一個石子,不偏不倚打在她腳踝上,想來對方用瞭內力,公孫爾若沒能支撐住,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樣子極為滑稽。
三名女子互相對視一眼,想笑不敢笑。
公孫爾若摔得慘叫瞭幾聲。
嬤嬤趕緊小跑過去將其扶起來。
公孫爾若臉色鐵青,雙眼燃起熊熊烈火,“誰在外面!”
“王妃一大早就發火,怎麼,生薑大蒜沒吃夠?”
外面傳來顧禾清清冷冷的聲音,仿若一道驚雷,狠狠劈開瞭公孫爾若的耳膜。
“殿下?”
公孫爾若推開嬤嬤,自己站直瞭身體,臉上雖是賠笑的模樣,卻是做給那三個賤人看的,事實上她滿肚子的火。
這個男人平素中午都是不會回來的,就在禦書房小憩,然後下午接著處理奏章,今日竟真的為瞭三個賤人回來瞭?
他到底將她這個才過門的正妃置於何地?
“公孫爾若,你在做什麼?”
掃瞭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已的三名女子,顧禾冷眼看向她,語氣明顯帶著質問。
公孫爾若驚瞭片刻,突然理直氣壯,“她們三個不懂規矩,我不過是在替殿下調教她們罷瞭。”
顧禾勾唇冷笑,“連你自己都管束不好自己德行有虧,你還能調教得好誰?”
公孫爾若眼神發冷,當著這麼多人,他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顧禾淡淡瞥她,“在本王面前,你隻能自稱妾身,這是西秦的規矩,你若受不瞭,大可卷鋪蓋回曼羅,本王敢想你保證,整個攝政王府乃至整個西秦都不會有人攔著你。”
公孫爾若目瞪口呆。
“再有,往後你再敢直呼本王的名字,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氣瞭!”
“你你怎麼敢”
她氣得說話打結,分明她才是正妃,他怎麼能為瞭別的女人這樣對她,好歹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難道連三個出身卑微的賤人都比不上?
“你這是寵妾滅妻!”公孫爾若大吼,“若是傳揚出去,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話?”
顧禾一臉的雲淡風輕,“本王這個和親來的王妃對於西秦的各種禮儀尤為生疏,本王請瞭三個知書達理的侍妾來調教調教你,這種話傳揚出去,天下人隻會認為你身為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妃,非但不好好學習正妃規儀,反倒是讓本王親自來操心這些小事,實在是難堪大任。”
公孫爾若徹底說不出話瞭。
顧禾輕笑,“再過些日子便是太皇太後壽辰,你們三個要好好教教王妃西秦都有哪些禮儀,身為正妃的言行舉止又該如何,免得到時候鬧瞭笑話給本王丟臉。”
“是。”三名女子嬌音婉轉。
顧禾連看都看得再看公孫爾若一眼,直接拂袖出門。
三名女子得瞭顧禾特赦終於能站起來,低頭斂眉。
她們雖然沒看公孫爾若,公孫爾若卻覺得這三個賤人肯定都在心裡笑話她。
想到這裡,公孫爾若也顧不得什麼儀態,直接掀桌,大怒:“滾!都給我滾!”
趙公公無奈搖頭,領著三位姑娘去瞭各自的院子。
賢王府。
嫁過來數日,蘇穎已由當初什麼都不懂的青澀小姑娘被滋潤成瞭風韻動人的賢王妃,真真是人比花嬌。
婢女一面給她綰發一面誇贊,“娘娘今兒個又比昨日更美瞭。”
蘇穎含羞帶怯,輕嗤,“貧嘴!”
丫鬟笑道:“奴婢說的可都是實話呢!”
蘇穎嗔她一眼,“這種話,你以後可別天天掛在嘴上瞭,免得傳出去讓人笑話。”
打扮好以後,蘇穎正準備帶著婢女出府去楚王府探望再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的景瑟。
這時,外院的婆子突然進來稟報,“娘娘,太淑妃來瞭。”
蘇穎面色一驚,她這位婆母,她隻在拜堂那一日蓋著蓋頭聽過聲音,新婚第二日入宮請安時見過一回,賢王殿下上朝還未歸來,她為何突然來瞭賢王府?
蘇穎在賢王府很受寵,這是闔府皆知的事,賢王殿下就差沒把天上的星星都給摘下來送給她瞭。
甚至於,在王妃進府以後,殿下就把以前的那些通房全部趕出府,一個不留,專寵王妃。
足以見得殿下對王妃的愛重程度。
因此,傳話的婆子自然也就順風倒偏向蘇穎這邊。
見到蘇穎身子發僵,她小聲道:“老奴聽聞是景老夫人自娘傢尋瞭一個水靈的姑娘準備送進賢王府,今兒個那姑娘先去見瞭太淑妃,這會子正由太淑妃親自送往咱們府上來瞭呢!”
聽罷,蘇穎一顆心陡然沉到瞭湖底。
婆子的這番話,她哪裡還能聽不明白,分明是景老夫人不甘心她的親外孫取瞭她死對頭的親孫女,所以準備找個年輕女子送來賢王府想離間她和賢王的關系。
跟在蘇穎身後的陪嫁婢女皺瞭眉,小聲提醒,“娘娘,怕是來者不善。”
傳話的婆子也很無奈。
要說她們這位賢王妃,那可真是位好主子,從不隨意苛責下人,在她們面前更不會擺出高高在上的王妃架子,王妃與賢王殿下一般,都是平易近人的主兒。
所以,陡然聽說府上要進新主子,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心中都覺得膈應。
蘇穎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無妨,我先去見見她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