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全身像是被重物狠狠鑿過一般前胸扯著後背地疼。【無彈窗.】
言楚楚睜開眼,天空很藍,身下很軟。
等等。
軟?
猛地低下頭,發現自己正壓在薄卿歡身上。
言楚楚把回憶倒帶瞭一下,她記得最後一刻,薄卿歡真的聽瞭她的違心之言松開手讓她掉下瞭懸崖。
掉下來的分明是她,這廝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趕緊從他身上挪開身子,言楚楚晃瞭晃腦袋,確定這一切不是在做夢之後蹲下來,伸手探瞭探薄卿歡的鼻息。
還好,沒死。
“喂!”言楚楚拍打瞭他的臉片刻,“喂喂喂,醒沒有?”
薄卿歡全無反應。
言楚楚準備加大力道,可轉念一想,薄卿歡性子雖然不怎麼樣,為人也不怎麼樣,但這張臉還是天下間少有的,萬一被自己這麼一打給打腫打廢瞭,豈不遺憾?
想到這裡,言楚楚悻悻縮回瞭手。
“好吧,看在你以後背做人肉墊免我受傷的份上,本姑娘就回報你一次。”
慢慢將他扶起來,言楚楚用瞭好大勁兒才將他給弄到後背上背著沿河岸一直走,一邊走一邊罵:“什麼破玩意兒,這種時候,不該是男人先醒來照顧女人,然後女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好感增強最後以身相許美談一樁麼?怎麼一到我,就全都反過來瞭?”
腦袋忽然被人重重拍瞭一下,耳邊有清涼聲音傳來,“平日裡少做夢,夢做多瞭影響智力。”
薄卿歡這是醒瞭?
言楚楚心虛地眨眨眼,腳步頓住。
“站著做什麼?”薄卿歡鼻息微弱,語帶不悅,“繼續往前走。”
言楚楚回過神來,馬上皺眉,“你既然醒瞭,怎麼不下來自個兒走,你自己多沉你不知道?”
“本座對這種問題沒興趣,你知道就行。”
磨瞭磨牙,言楚楚抗議,“我背不動瞭!”
“背不動那就抱。”薄卿歡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種要求有多無恥,“本座不介意你換著來。”
“憑什麼!”言楚楚險些大力將他給甩到河裡去喂魚。
“救你一命,本座腿受瞭傷,你報答的機會來瞭。”
受傷?
言楚楚下意識垂眼,果然見到他耷拉著的左腳腳踝處有斑駁血跡,看來不似在作假,是真受傷瞭啊?
暗暗嘆瞭一口黴氣,言楚楚心中嘀咕,之前摔下來的時候她不知怎麼就暈瞭過去,完全沒看到他是怎麼救瞭自己的,真是一點感動的感覺都沒有。
“想感動得大哭一場的話,請先尋個能避雨的地方讓本座歇會兒。”
見她站著不動,他自己伸手摸瞭摸額頭,很燙,隱隱有發高熱的跡象。
言楚楚剛生出的一絲絲感動瞬間化為虛無,抬頭看瞭看天,方才的湛藍逐漸被烏雲覆蓋,山雨欲來。
“你這麼沉,我又這麼慢,咱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避雨的地方?”言楚楚望著兩岸光禿禿的懸崖峭壁,語氣幽怨。
“把你聒噪的本事用在尋路上,咱們或許會快很多。”他道。
“薄卿歡!”言楚楚沉下臉來,一本正經。
“嗯?”
“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嗯?”
“你嘴很賤。”能不能先搞清楚,現在她才是掌握決定權的那個人,一個不高興,她可以把他扔在這鳥不拉屎的懸崖底自己去找出路的好麼?
這種時候,他不應該討好她以期讓她心一軟順便把他安全帶出去麼?
“你的直覺還是那麼敏銳。”他毫不吝嗇地誇她一句。
“你下來!”
言楚楚不幹瞭。
“背不動瞭,打算抱著本座走?”他語氣淡淡,理所當然,“本座有潔癖,不喜歡被人觸碰,不過,看在你態度勉強算誠懇的份上,本座會考慮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照顧好本座的機會。”
這人的臉皮得多厚才能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來?
言楚楚氣結,她算是明白瞭,與這個人鬥嘴,她連給他塞牙縫都不夠。
悶著頭背著他繼續往前走,不多一會兒,河流分支,到瞭岔路口。
言楚楚掃瞭一眼,有氣無力地問他:“走哪邊?”
“隨便。”薄卿歡比她更有氣無力,他的高熱還在持續,臉頰燙得似火燒潮紅一片。
胸膛灼熱的溫度傳到瞭言楚楚的後背上。
言楚楚驚瞭一下,“你怎麼這麼燙?”
“被你這龜速給氣的。”他道。
“你是不是,發燒瞭?”言楚楚自認為還是很善良,起碼不像他這樣一張嘴就全是毒,不毒死人不罷休。
“知道瞭還問?”他蹙眉,“快些走,否則一會兒燒死瞭,你報恩的機會就沒瞭。”
好吧,看在他高熱的份上,她不與他一般見識。
選擇瞭左邊這條道,言楚楚又走瞭好遠,地勢逐漸開闊,一片茂密的樹林落在視野內。
言楚楚猶豫瞭一下,“那什麼,咱們今晚是不是得在樹林裡找地方歇腳瞭?”
“本座餓瞭。”
他的語氣像大爺在命令婢女。
“我也是。”言楚楚順口道,末瞭,吞吞口水。
她已經嗅到瞭樹林裡傳來的香甜誘人熟果味。
這個季節,成熟的野果很多。
“本座要吃魚。”
大爺繼續命令。
言楚楚:“且不說一會兒就快下雨瞭,就算不下雨,眼下也快天黑,我上哪兒給你弄魚吃去?”
偏頭看見河裡有魚兒因為山雨欲來的憋悶躍出湖面,咳瞭兩聲,她改口道:“重要的是,我廚藝堪憂,連我自己都覺得難以下咽,哪敢委屈你。”
“本座是個很會將就的人。”薄卿歡道:“比如說眼下這種情況,本座高熱,味覺暫時不那麼靈敏,本座就可以將就著吃幾條你做的魚果腹等你找到出口。”
言楚楚呵呵笑,“那你還真是挺能將就的。”
薄卿歡不語,顯然默認。
背著他走瞭這一路,她早就累得半死,哪裡還有閑情逸致去抓魚?
心中千百個不願意,言楚楚連哄帶騙,“大夫都說,病人不能吃太過葷腥的東西,否則對恢復沒幫助的,我見你燒得隻剩半條命瞭,還是吃得清淡些好,比如說,野果之類,挺適合你。”
“嗯。”他順承著點點頭,“大夫還說瞭,病人需要補身子,咱們目前的情況,你也隻有魚拿得出手瞭。”
“我都沒火,怎麼給你做魚?”言楚楚怒,眉頭皺成一團。
“鉆木取火你沒學會?”
“一會兒幹木都被雨淋濕瞭,怎麼取火?”
“如果你再慢一點,等到下雨再過去的話,大概隻能用嘴吹幹。”
言楚楚不服,“要不,換你來背我這麼長時間試試?我能堅持走到這裡,那都已經是奇跡瞭好不好?”
“那你再努力一點,趕路的速度快一點,興許就能創造下一個奇跡瞭。”他淡定而緩慢地道。
言楚楚牙齒都快磨平,什麼憐香惜玉,什麼感恩戴德,若能出現在這個男人身上,那才是真正的出現奇跡瞭!
言楚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背著這麼沉的人走到樹林裡的,她隻知道放下他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很想就此躺下兩眼一閉美美地睡過去。
薄卿歡尋瞭一方幹凈的白石,黑著臉一臉嫌棄地脫下外袍墊坐在上面,保證不會臟瞭貴體以後,臉色才逐漸陰轉晴。
言楚楚從來不計較這些,直接一屁股坐在滿是松針的地上,往後一倒,閉上眼,打算先睡一覺再說。
“本座餓瞭。”
相較於憐香惜玉,他比較關註自己的胃。
言楚楚掀開一絲眼縫,看到樹林上方的烏雲慢慢消散,原本山雨欲來的天空竟扯出一抹淒艷的夕陽來。
看來是不會下雨瞭,連老天都在幫他要魚吃?
言楚楚心中鬱悶,坐直身子,“要不這樣好瞭,我去抓魚,你去撿柴,等我把魚殺瞭洗幹凈帶回來,想必你也生瞭火,這樣比較省時省力,你也不用等很久才吃上魚,怎麼樣?”
薄卿歡看她一眼,點頭。
言楚楚突然想起薄卿歡的腳踝處受瞭很嚴重的傷,而且還發瞭高熱,她抿抿唇,“還是算瞭,你就在這兒坐著吧,我去撿柴來給你鉆木取火,再去抓魚來烤,好吧?”
薄卿歡沒說話。
言楚楚算是敗給他瞭,泄瞭氣,“那你到底想要如何嘛?”
他從腰間取下制作精良的繡春刀遞給她,“拿去,殺魚用。”
言楚楚唏噓,“你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沒把繡春刀給弄丟,也是個人才。”
薄卿歡聲音略淡,“這是象征錦衣衛身份的物件,一旦弄丟,罪過很大。”
言楚楚心思一動,湊過腦袋去,“那你摔下來的時候,是想著護繡春刀,還是護我?”
薄卿歡輕輕睨她一眼,“你覺得呢?”
頓覺無趣,言楚楚撇撇嘴,“算瞭,當我沒問。”
原以為他是為瞭她才會跟著摔下來的,如今看來,他也不過是在松手之後發生瞭意外而已。
那她感動個屁!
接過繡春刀,言楚楚很快去瞭河邊。
抓魚摸蝦這種事對於她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再加上有薄卿歡鋒利的繡春刀可用,她很快就抓瞭三條肥魚宰殺清洗好以草結繩拴著提回來。
然後她驚奇的發現薄卿歡不僅撿瞭好大一堆幹柴點瞭火堆,還把烤魚的架子都準備好瞭。
摸摸鼻子,言楚楚咕噥,“效率要不要這麼高?”
雖然聲音但對於聽力高於常人的薄卿歡來說,要聽到也並非難事。
“若是按照你的辦事效率,本座大概能餓暈十次。”
怎麼不直接餓死你!
言楚楚暗中瞪他一眼,轉而看向他的腳踝處,血跡比之前更甚,說明方才牽扯過傷口。
“你要不要緊?”
到底心軟,看到他受傷,她終是狠不下心與他計較那些有的沒的。
高熱加上受傷,不用想也知道多難受,能堅持到現在不昏迷,他再一次讓她刮目相看。
薄卿歡眼風清清淡淡掃過來。
言楚楚馬上繳械投降,“好瞭好瞭,我知道瞭,馬上給你烤魚。”
大概是滿意於她的覺悟,他難得地沒出言損她,收回視線閉目養神。
言楚楚走到火堆旁把三條魚串好放上去烤,她刻意往他旁邊一坐,“要不要我幫你看看傷口?”
薄卿歡沒理她。
“喂!你別不識好人心啊!能讓我這樣關心的,除瞭我爹和我哥,你還是頭一個呢!”言楚楚盯著他闔著雙眸時巋然不動的模樣,忽然發現他安靜下來的時候特別魅惑人,尤其是現在,冷艷妖嬈的面容因為高熱而染上不正常的潮紅,仿佛飲瞭百年老窖。
心神一蕩,言楚楚咳瞭兩聲,“當然,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瞭,正好我能省些力氣來睡覺。”
薄卿歡緩緩睜開眼,目不斜視看著前方,“魚烤糊瞭。”
“啊?”
言楚楚大驚,趕緊起身去查看,方才與他說話,竟忘瞭火上還烤著魚。
將魚翻瞭個面,她借著火光仔細查看瞭一番。
還好,隻是糊瞭一點點,並不影響整體美味。
魚烤好以後,言楚楚問:“你要吃幾條?”
薄卿歡道:“三條。”
“三?”言楚楚頓時噎住。
她就隻烤瞭三條好不好,他全吃瞭,那她吃什麼?
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小精良的匕首遞給她,他道:“把每條魚的魚頭下兩寸左右脊背部的那塊肉剜下來給本座,其餘的,全給你吃。”
“這麼好?”
言楚楚雖未出身富貴人傢,卻知道魚頭下兩寸左右脊背部的那塊肉是富貴人傢的吃法,不過對她來說,果腹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哪個部位比較好吃,對她來說,那都沒什麼區別。
按照薄卿歡的要求,言楚楚把第一條魚的那塊肉挖瞭下來遞給他。
薄卿歡接過,緩緩將魚肉塞進嘴裡,連吃相都能魅惑人。
言楚楚全程觀看完,待他吃完,又給挖瞭第二塊,第三塊。
他始終保持著一種姿態,吃相雖然優雅,但言楚楚感覺不到香味。
仿佛這個人吃東西隻是為瞭完成任務一樣。
看著剩下那三條殘缺不全的魚,言楚楚抱起其中一條開啃,爾後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少瞭調料,但不可否認她烤魚的技術還是有的,味道不錯。
“你不覺得你那樣吃東西一點香味都沒有嗎?”言楚楚一邊吃,一邊歪著腦袋打量他。
薄卿歡沒理。
言楚楚又道:“你看,像我們這種在鄉下長大的人,就喜歡大口吃肉,我就覺得挺香。”
說完,她把自己啃過的那條魚遞過去,“你若是不信,啃一口試試?”
薄卿歡低眉看著被她啃過一口的位置,有些皺眉。
言楚楚馬上反應過來,翻過另一面給他。
薄卿歡仍在遲疑。
“你快啃一口試試嘛!”言楚楚莞爾,“雖然你吃的那個部位本身比較有營養,但像你那樣吃,大抵是沒什麼味道的。”
薄卿歡看著近在咫尺的這條金黃烤魚,火候控制得很到位,成功鎖住瞭魚兒的肥美。同樣是魚,她遞來的這個,似乎聞起來味道更好。
鬼使神差地,他慢慢低下腦袋,張開嘴巴咬瞭一小口。
“小心刺。”言楚楚唇角微彎,溫聲提醒。
他垂下眼睫,口中慢慢咀嚼,腦海裡卻是她背著他從兩人墜落的地方一邊埋怨一邊走的樣子,是她被他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也有她開心地拿著沒有調料的烤魚大口吃的樣子。
本來沒什麼食欲,他卻因為她那個不怎麼優雅的吃相給勾出瞭饞蟲來。
“是不是比你方才吃的那個有味道?”
言楚楚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然後她發現這個人難得的再一次臉紅羞赧瞭。
娘耶,竟然兩次撞見他羞澀臉紅,不就是吃個魚麼?這個人腦袋裡在想什麼?
暗自撇撇嘴,言楚楚不想去深究這種問題,繼續啃魚。
她肚量吃瞭一條已經半飽,第二條下肚以後,她對第三條已經徹底沒瞭食欲。
看著自己辛苦烤出來的魚,言楚楚有些舍不得扔掉,於是問薄卿歡,“你還吃不吃得下?”
薄卿歡搖搖頭。
言楚楚嘀咕,“那怎麼辦,我這麼辛苦抓魚又烤魚,難道直接給扔瞭?”
薄卿歡投給她一個“那是你自己的事兒”的眼神。
言楚楚恨恨,“你不是說你很能將就的嗎?怎麼不將就著把最後一條給吃下去?”
薄卿歡毫不客氣地道:“已經將就瞭四口,極限瞭。”
言楚楚雙目圓瞪,“我烤的魚,有那麼難吃嗎?”
“你吃瞭兩條你不知道?”他反問。
言楚楚氣得跺腳,“愛吃不吃,好心當成驢肝肺,也不想想自己是怎麼過來的,要是我不背你,你現在怕是早就喂野狼瞭。”
嘀咕完,她揚起手,準備把最後一條魚給扔出去。
“等等。”他道。
言楚楚動作一僵,“幹嘛?”
“先放著。”
“你不是不吃瞭嗎?”
“本座是不吃,但保不準你半夜餓。”
這是在關心她?
眨眨眼,言楚楚鬼使神差地把烤魚放回去,將烤魚的架子撤離火堆上方,安置在距離火堆三四尺的地方,既不會烤糊,也能保溫。
這一切做完,言楚楚就覺得一陣困意來襲,她在不遠處的林子裡抓瞭大堆幹燥的樹葉鋪展開,看瞭看老僧入定般的薄卿歡,身子一歪,往樹葉上躺下,不知不覺睡瞭過去。
她是被火堆裡燃燒樹枝的嗶啵聲吵醒的,悠悠睜開眼,薄卿歡坐的那個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言楚楚還以為自己出現瞭幻覺,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定睛再看,那塊潔白的石板上的確沒有薄卿歡的身影,而他的披風正蓋在她身上。
眼瞳微縮,言楚楚這才猛地想起那個人除瞭受傷之外,他還中瞭毒!
瞬間懊惱起來,言楚楚滿心自責,都怪自己之前情緒不穩,完全沒想起來他傷得很嚴重,中毒也很嚴重。
馬上站起身來,她利落地將他的披風披在自己肩上系好系帶,又去火堆旁找瞭一根手臂粗的樹枝裹上松脂點燃,她嗅覺靈敏,循著薄卿歡身上獨有的澀澀青荇味而去。
然後她走出樹林的時候,發現他昏倒在河邊。身上的衣服被河水浸濕瞭大半。
一瞬間臉色全變,言楚楚趕緊扔瞭火把,二話不說將他扶起來,先探瞭探鼻息又掐瞭脈搏,好在仍有一息尚存。
下意識低眉,瞧見他中毒的那隻手掌心鮮血顏色變淺瞭,但掌心多瞭好幾條猙獰的劃痕。
不用想也知是他之前自己點瞭穴道不讓毒性擴散,然後趁她睡著以後悄悄過來河邊,用匕首將手掌心再劃上幾刀把毒血全部放出來。
毒血是放得差不多瞭,但他也因為高熱碰瞭冷水而徹底陷入昏迷。
這一刻,言楚楚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感覺,反正除瞭疼還是疼,漫無邊際地疼。
“真是蠢死瞭!”言楚楚一面把他弄到自己背上背著,一面罵:“你不知道這裡還有個大活人的嗎?疼瞭痛瞭,也不懂得叫我一聲?都傷成這樣瞭還逞什麼能?薄卿歡,在我面前示弱,我不一定會笑話你的,或許,我還會覺得你很可愛,可是現在,你活該可憐沒人愛!”
沒有人回答她,周遭很寂靜,隻餘她踩著河邊碎石往前走的“咯吱咯吱”聲響。
她走得很急,沒用多久就回到火堆旁。
把他放在自己剛才睡過的樹葉堆上,言楚楚站起身來舉目四望。
眼前最要緊的是想辦法退燒。
對瞭,車前草!
言楚楚以前在滄州府的時候,她爹也會搗鼓些中草藥給傢裡備用,她跟著學瞭點皮毛,起碼會認草藥,勉強識得幾種草藥的藥性。
車前草性涼,味甘淡,正是清熱拔毒的好東西。
再次打瞭火把,言楚楚順著林子找瞭幾圈,采瞭三株車前草。
回到火堆旁的時候,薄卿歡還在昏迷,他原本剔透如冰晶的面容此時隻剩滿臉潮紅,額頭燙得可怕。
言楚楚拿起匕首,準備把車前草剁成泥取汁。
然後問題來瞭。
在如此有限的條件下,她要如何把車前草的汁水聚集起來並送到他嘴裡?
坐在他旁邊,言楚楚一直在犯難。
思來想去,她都隻能想到一種辦法:用嘴喂。
這個想法一出,言楚楚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萬一他醒來後知道自己用這麼齷齪的方式給他喂藥,會不會認為她是故意猥褻他?會不會直接用繡春刀把她的皮給剝下來?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言楚楚整個人都坐不住瞭,忍不住想要離他遠些。
可看到他因為高熱和和中毒而難看的臉色,她又開始心軟。
也罷,喂就喂,她都敢犧牲初吻這麼救他,若他反過來恩將仇報,那她就跟他拼瞭!
打定好主意,言楚楚拿著三株車前草再次去瞭河邊清洗。
又在河岸旁找到瞭一片寬大柔軟的樹葉,她把樹葉卷瞭一下弄成錐子狀,能盛水,左手拿著車前草,右手拿著盛瞭水的樹葉,她緩慢朝著火堆方向走。
到的時候,正瞧見薄卿歡眉心緊緊聚攏,夢中似乎不安生,呼吸也開始紊亂起來。
言楚楚把車前草放在一旁幹凈的地方,一隻手輕輕捏住他的兩邊臉頰迫使他張開嘴巴,再小心翼翼地把樹葉裡盛的水給他喂進去。
喝瞭水,薄卿歡總算消停瞭些,眉心慢慢舒展開來,繼續沉睡過去。
言楚楚把車前草拿過來,用匕首斬斷以後塞進嘴裡咀嚼,待出藥汁的時候傾下身子,柔軟的唇瓣覆上他的,靈舌撬開他緊閉的牙關,慢慢將藥汁推送進去。
這種事,言楚楚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幹,還沒喂完,整張小臉就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紅得詭異。
薄卿歡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的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隻覺得幹燥的唇突然覆上瞭兩片柔軟,涼涼的,軟軟彈彈的,觸感極好,讓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瞭舔,舌尖觸及處是一陣接一陣的苦澀。
似乎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薄卿歡皺瞭皺眉,卻發現苦澀過後,口腔裡隻餘一陣甘甜味。
他倒是昏迷可以隨意耍流氓,反觀言楚楚,整個人都快石化瞭。
本就是給“她喜歡他他不喜歡她”的意中人用嘴喂藥,臉紅心跳自是不必多說,可誰能想到,本該沉睡不醒的他會突然探出舌尖,不偏不倚舔中瞭她的唇,這樣的撩撥,讓她一張臉燙得快要燒起來。
然而下一刻,她就仿佛被人從頭頂澆瞭一盆冰水,什麼臉紅心跳,全都化作煙雲散,消磨殆盡瞭。
因為,她看見他在撩撥瞭她之後,眉心蹙攏,露出瞭不悅的神情來。
連睡夢中都這樣嫌棄她?
雙手狠狠捏著他兩邊滾燙的臉頰扯瞭扯,“薄卿歡,你再敢嫌棄一個試試,信不信本姑娘把你臉都給撕下來?”
真是豈有此理,他以為她很想這樣乘人之危?
他以為她非他不可?
薄卿歡方才覺得嘴巴裡的苦澀變成甘甜很神奇,就感覺到兩邊面皮被人用力又揉又捏,跟捏包子似的,他心中暗恨,奈何拼盡全力也沒法睜開眼,隻好先把這筆賬給記下。
言楚楚揉捏瞭半晌,終於解氣瞭些,往旁邊一坐,順手從衣服上扯下一根長佈條來動作輕柔地幫他包紮好手心,又小心翼翼地檢查著他腳踝上的傷口,發現傷口有些深,是摔下來的時候被鋒利的石塊所劃傷。
想到他給自己當瞭一場人肉墊,言楚楚輕哼,“算你走運,遇到本姑娘這樣心善的人,否則,我就扔下你一個人在這裡喂野狼!”
說完,她再次點瞭火把去林子裡尋瞭幾株止血草來鑿碎,敷在他的傷口上,然後進行包紮。
一直折騰到後半夜,言楚楚才終於撐不住眼皮,歪倒在一旁睡瞭過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林子裡鳥鳴聲清脆,聽來悅耳。
伸瞭個懶腰,言楚楚坐起來,發現薄卿歡不知何時又坐到他昨天的那塊白石上去瞭,正蹙著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怎麼回事?
言楚楚心神一震,這廝該不會盯瞭她很長時間瞭吧?
她趕緊在腦海裡回想著自己睡覺會不會打呼嚕流口水,會不會亂動亂踢睡姿不美。
可她以前都是一個人睡的,就算會打呼嚕流口水,也沒人告訴她。
“你”言楚楚斟酌著開口,“你的尊眼,能不能往別處挪挪,別老是盯著我行不行?”
他難道不知,用這樣的眼神盯著一個剛起床的姑娘是很不禮貌的嗎?
“本座的臉為何又腫又疼?”
半晌,他問。
言楚楚一噎,抬目望去,果然見到他褪去高熱潮紅後的白皙面頰有些微腫,她想起那個地方昨晚被她又揉又捏。
咳瞭兩聲,言楚楚正色道:“據說臉皮厚的人都會這樣,你習慣就好。”
薄卿歡凝眸,“本座嘴裡有草藥的味道,你是怎麼喂的?”
“就那麼喂的唄!”心有些虛,言楚楚不覺垂眼,沒敢直視他。
薄卿歡伸手撫瞭撫唇,那個地方似乎還殘餘一種不屬於他本人的溫度和馨香。
狐疑地看瞭言楚楚一眼,他欲言又止。
言楚楚一陣頭皮發麻,“別告訴我你又餓瞭!”
她可沒打算今天也留在這裡烤魚吃,找到出路才是她目前最想幹的事。
“你不說,倒還不餓。”他慢悠悠道:“你一說,餓瞭。”
“滾!”言楚楚死瞪著他,晚上睡覺,連夢裡都在嫌棄她,白天又想事事賴著她?難怪會臉疼!
薄卿歡看著她,神情很認真,“本座聽說,你肚子裡懷瞭孩子,說個話還這麼用力,也不怕流產?”
言楚楚黑臉,“什麼孩子,你在做夢吧?”
要不是為瞭阻止他接近顧乾,她能編出這麼荒誕不經的言論來?
不過從此之後,她的名聲可就全毀在他手裡瞭,所有的錦衣衛都知道他們已經上過床,就算她再想否認都無可能。
薄卿歡挑瞭挑眉,未語。
言楚楚沒好氣地瞅他,“哎,你好些瞭沒,若是好瞭,咱們一會兒就得穿過樹林去找出路瞭。”
薄卿歡想瞭想,“怕是,還得麻煩你背出去。”
“把你扔出去行不行?”言楚楚切齒,這臉皮,簡直能比得上城墻瞭。
“本座認得路,你不背,那就一個都別想出去。”他道。
“你認得路?”言楚楚呆愣片刻,“這可是東璃境內,莫非你來過?”
薄卿歡沒答話。
言楚楚猛地想起來她曾經聽到薄卿歡與尹相思的談話,知道他和尹相思的關系。
這兩人既然是親兄妹,那薄卿歡就是東璃人。
那麼,他來過這裡,似乎也不稀奇瞭。
“你真的能找到路?”言楚楚問。
薄卿歡反問:“你到底背不背?”
“背!”隻要能早些出去,她就再犧牲一點也無妨。
在她沒看見的角度,薄卿歡唇角翹瞭翹。
言楚楚走過去,在他跟前蹲下身,“上來吧!”
薄卿歡倒也不客氣,直接趴在她背上。
言楚楚雙手撐地,緩瞭好久才站起來。
虧得她有內力撐著,否則從昨晚到現在,她的精力早就耗光瞭,怎麼可能還背得動他?
“走哪裡?”言楚楚四下掃瞭一眼,有些迷茫。
“西南角,有一條隱蔽的小路。”薄卿歡道:“順著那兒走。”
“哦。”
言楚楚背著他直奔小路,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穿過樹林,然而抬頭一看,兩邊還是看不到頂的山崖,根本看不到什麼出路。
“喂!你是不是記錯瞭?”言楚楚幽怨道:“這哪裡是什麼出路,分明就是死路一條好不好?”
薄卿歡雙手摟著她的脖子,稍稍抬頭觀看瞭一眼,篤定道:“往前五裡,遇岔路左拐。”
聽這意思,他好像真的來過。
言楚楚合計瞭一下,左右也沒有別的出路瞭,姑且就信他一回。
於是背著他又走瞭五裡,果然見到岔路口。
這一回,言楚楚不再質問瞭,想也不想選擇瞭左邊的路,這是條小路,越走越開闊,隱約有潺潺流水的聲音傳來,更有幾種混合草藥的藥香味傳過來。
“咦”言楚楚走瞭一會兒,頓住腳步,驚奇地道:“前面竟然有人傢?”
薄卿歡素來平靜的眸子微起波瀾,命令,“往前走。”
“可是不行啊!”言楚楚猶豫不決,“咱們就這樣過去,萬一不受主人傢待見怎麼辦?”
薄卿歡直接道:“你站在這裡不過去,主人傢也不會待見你。”
言楚楚忍住將他扔下去摔死的沖動,背著他朝著竹樓走去。
這是一處極其清雅的所在。
主人傢用竹節引流,將清澈甘甜的山泉水引到瞭竹樓外。
房屋以籬笆圍成小院,小院裡開墾瞭幾塊荒地,種植瞭各種蔬菜,房屋後面是一片藥田,籬笆外,幾隻雞在悠閑地遊走找蟲吃。
一個青衫小童正拿著鋤頭在地裡除雜草,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他忙推開籬笆門走出來,一眼見到言楚楚背上的薄卿歡,喜道:“公子?您怎麼來瞭?”
言楚楚一愣,偏頭問薄卿歡,“你們認識?”
薄卿歡不答,直直看向那小童,道:“我爹有事交代,讓你去東璃盛京找他。”
小童抓瞭抓腦袋,一臉茫然,“駙馬爺有說過什麼事兒嗎?”
“沒說。”薄卿歡道:“這裡到盛京,一個來回得好幾日的光景,你若是不抓緊時間,大概來不及瞭。”
小童臉色微微變。
薄卿歡又道:“你盡管去,這幾日,本座會替你看管好菜園子和藥田。”
小童終於放下心來,回房收拾瞭東西拿著出來,又好生委托瞭薄卿歡一番才決然離去。
言楚楚把薄卿歡背到房裡,扶著他在藤椅上坐下,才問:“這是你的地盤?”
“是我爹的居所之一。”薄卿歡答。
“居所之一?”言楚楚驚奇,“莫非你爹在別的地方還有類似的居住地?”
“嗯。”薄卿歡難得地耐心回答她,“他不喜定居,經常跑,但也不喜歡住在外面,所以在類似於山谷的地方,大多有他的居所,佈置和這裡差不離,他不在的時候,都有小童會打理。”
言楚楚恍然大悟,轉瞬又問:“你不是剛來東璃嗎?怎麼會知道你爹有事找這個小童?誒不對啊,難道你是故意支走他的?”
薄卿歡沒否認,“他不走,房間不夠。”
言楚楚嘴角抽瞭抽,“我們又不在這裡住,房間不夠有什麼打緊?”
薄卿歡指著自己受傷的手和腳踝道:“本座現在是傷患病人,長久奔波會讓傷口裂開繼發感染,這種常識,你不知道?”
言楚楚耷拉著腦袋,“那你要何時才能恢復嘛?”
“那就得看,你照顧得細不細心瞭。”
“喂!”言楚楚幹瞪眼,“我又不是你丫鬟,你別太過分啊!”
“本座也沒當你是丫鬟。”
“那你把我當什麼瞭?”
“貼身丫鬟。”
言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