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瞭湯池,裡面夜色濃重,霧氣繚繞,三五步外什麼都看不清,蕭憐靈機一動,招呼立在門口的太監道:“去,在池子中央拉個簾子,本殿在東邊,杜將軍在西面,省得他不好意思。”
杜棋硯當下就有瞭想給蕭憐跪下的心,九殿下,過命之交也不過如此,杜某此生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那太監有些遲疑,“回殿下,可是這湯池中還有……”
熊北極立在後面一聲怒吼,“讓你特麼的掛個簾子,囉嗦個屁!再囉嗦,直接剁瞭!”
那太監便不敢吱聲瞭,乖乖地去張羅簾子,很快,湯池中央就橫掛起一道厚厚的綢緞簾子,將兩邊擋得嚴嚴實實,誰都看不見誰。
蕭憐去瞭東邊,轟退瞭所有人,這才去瞭外袍,將散瞭的頭發抓過來聞聞,實打實的臭雞蛋味,嫌棄地直皺眉,這百花雷果然不是蓋的!
她依然圍著裹胸,穿著裡褲入瞭湯池中,沾瞭水的長發就濕漉漉地貼裹在後背,繞在腰間。
這湯池的水並不深,若是站直瞭,也隻到腰胯的高度,蕭憐入瞭水,整個人一頭潛入池底,幾息之後,又在不遠處的湯池拐角處,從水中浮出,緩緩站瞭起來。
那條薄綢的裡褲便如第二層皮膚貼在低低地貼在身上,將好看纖細的腰腹展露在水上,窈窕如夜色中悄然出水的人魚。
她見時間還早,便退到池邊,向後靠去,想休息一下。
可是,這一靠,身子竟然碰到一個帶肉兒的!
大膽!杜棋硯!
她猛地回頭就要揍,結果被人一手抓瞭拳頭,另一手捂住瞭嘴!
她兩隻眼睛都瞪圓瞭,此生再沒有比這更驚悚的事瞭!
唔——!勝楚衣!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你!
“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憐憐,這麼快就又見面瞭。”勝楚衣將聲音壓得極低,雖是防著隔壁的杜棋硯聽見,卻在黑夜霧氣彌漫的湯池中,猶如魅人的妖魔。
他該是從頭到尾都倚在這個角落裡,將她看瞭個清清楚楚,眼光裡便有明暗不定的笑。
蕭憐扒開他那隻捂瞭自己半張臉的手,也低著嗓子,做賊般的道:“你怎麼在這兒?”
“拜殿下所賜,奉旨香湯沐浴。”
蕭憐噗嗤一聲就笑翻瞭,又不敢笑得太奔放,便強壓抑著聲音,伸著一根手指指著勝楚衣的鼻子,無聲地笑得前仰後合。
正笑得歡,冷不防被人抓瞭那根手指,將整個人給拉瞭過去,撲通一聲,腳下不穩,跌瞭個滿懷。
蕭憐驟然跌倒,一通撲騰,可全身上下所及之處,全是勝楚衣手感極好的肉兒,又滑又有彈性。
她立時就手忙腳亂,整個人都不知該往哪兒擱才好瞭,兩隻手碰到勝楚衣的身子,觸電般地舉過頭頂,兩眼緊緊一閉,整個人又僵成一截木頭。
“又笑!”
“不……不笑瞭……!”
聽到這邊兒水中撲騰的聲音,簾子那邊的杜棋硯出於臣子的本分,忙高聲問:“殿下沒事吧?”
勝楚衣捏過蕭憐的臉蛋,頭一偏,面容十分危險。
蕭憐立刻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你沒穿衣服,你最大,我什麼都聽你的!
然後高聲對那邊吼道:“能有什麼鳥事!爺又不是娘們!”
之後狗腿地看向勝楚衣,你看,我乖吧,聽話吧,放過我吧,大佬!
勝楚衣的神色這才緩和下來,冰涼的目光在她貼著濕漉漉頭發的臉頰上上下打量一個來回,眼神就有些饞瞭,身子隨之向前一探。
蕭憐立刻腰身狠狠向後一讓。
哎喲,沒親著!
可是這一下躲得過猛,後腰上的那隻大手正好一緊,將她又給撈瞭回來,兩個人反而貼得更緊。
蕭憐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就是墮天塔那一晚,現在被這魔王給逮瞭個正著,便立時連大氣都不敢出瞭,兩眼一閉,想死的心都有瞭,那神情儼然一副你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的模樣。
可是,勝楚衣良久都沒動靜,她緊閉著眼,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麼,在想什麼,就不知不覺間抿緊瞭嘴唇等著。
好一會兒,腰上那隻手挪開,被人輕輕一推,便聽見勝楚衣從湯池中出去的聲音,她瞇開眼,正好看見一襲黑袍落下,蓋住瞭兩條腿。
腿——很長!
偏巧那人腿上好像長瞭眼睛,立時回身俯視她,中肯淡然道:“腰,很軟。”
“……”
之後便悠悠地散步一般出瞭漱玉池。
蕭憐這才暗暗長長出瞭一口氣,等下回府一定要找個吉位燒柱高香,以後出門必看黃歷,這一晚實在是太驚悚瞭!
等她從湯池出來,放出炎陽火烘幹瞭貼裹在身上的裹胸和裡褲,便換瞭太監送過來的新衣,重新束瞭頭發,剛好半個時辰到,杜棋硯在外面催促,蕭憐便不耐煩地出瞭帷帳。
杜棋硯見瞭她,便是一愣,接著不好意思地轉過臉去,“殿下,快走吧,皇上等急瞭。”
蕭憐也不知他好好的臉紅什麼,也懶得問,就急匆匆趕去見駕。
她一頭進瞭端方殿,蕭蘭庸已經坐在上面等瞭許久,下方坐著勝楚衣,正端著一杯茶慢慢品,殿內立著七八個隨侍的宮女太監。
所有人見蕭憐他們兩個進來,都滿眼意外地看瞭過去,甚至還有宮女抿著嘴兒偷笑。
蕭憐也不知他們究竟在看什麼,回頭低聲問杜棋硯,“我哪兒不對?”
“沒有,殿下好得很。”杜棋硯趕緊回答。
“那他們在看什麼?”
“臣不知。”
杜棋硯深深低下頭,他哪裡是不知,是不敢說罷瞭。
這時,上面傳來蕭蘭庸的笑聲,“哈哈,朕的老九啊,生瞭副公主的模樣,若不是辦事深得朕心,倒是擱在禦花園裡養著,也是一道風景。”
勝楚衣坐在下面,從善如流地點瞭點頭,“陛下說得是。”
蕭憐低頭看看自己,穿得沒毛病啊,無非是宮裡的太監隨意給她找的一身水色的男子便服,除瞭稍稍有點大,也不知問題到底出在哪兒,索性向蕭蘭庸見瞭禮,也不接話茬,直接大模大樣坐在瞭勝楚衣對面。
勝楚衣目光冰冰涼,將從她的頭上緩緩掠到腳,又從腳緩緩掠到頭,她就隻當看不見,反正端方殿裡,他也不敢跳過來咬她!
蕭蘭庸擱下手中的筆,開始說正經事,“你們兩個,今日處置瞭不少細作,可有所獲?”
杜棋硯趕緊答道:“回陛下,留瞭兩個活口,還沒動大刑就已經招供,該是翠微樓的爆炸聲驚動瞭他們,以為那太子妃出瞭意外,精銳傾巢而動,趕去護主的。”
蕭憐坐在椅子裡,將一隻空茶盞扣在手指上滴溜溜轉著玩,也不吭聲,與杜棋硯搭檔辦事,向來都是不用說太多話。
蕭蘭庸點點頭,“那太子妃呢?”
“這……”杜棋硯看瞭看勝楚衣,又看瞭看蕭憐。
勝楚衣將手中的茶盞向桌子輕輕一撂,“拜九殿下百花雷所賜,跑瞭。”說著,看向蕭憐。
蕭憐抬眼看他,張嘴擺瞭口型,無聲地說瞭兩個字,之後向他詭秘一笑。
勝楚衣立時臉就陰瞭。
那兩個字分明就是“後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