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手指輕輕挪開,一隻大手拍瞭拍她的頭,“亂七八糟,算瞭,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調藥。”
勝楚衣從床邊站起來,轉身要走。
“叔叔!”忽然衣袍被蕭憐一把狠狠扯住,“你別走!”
勝楚衣當下如被天雷擊中一般,心頭一個念頭瘋狂湧起,俯身掰過她的臉,“你說什麼?”
蕭憐更加昏沉,口中念念叨叨,“別走……,別走……”抓著他衣袍的手就有些松瞭。
勝楚衣心都要跳出來瞭,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聲音驟然變得無限溫柔,又仿佛在哀求一般,“告訴我,你剛才叫我什麼?”
“什麼……,我叫你什麼……?”蕭憐的聲音越來越輕,終於徹底失去瞭意識。
捧著她臉的那兩隻手,也頹然垂瞭下來。
勝楚衣苦笑,站起身來,他笑自己一定是想念阿蓮想瘋瞭,所以才會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當成是她魂魄歸來的蛛絲馬跡。
阿蓮若是活著,如今也該是十七歲,床上趴著昏睡的這一隻,也已經十七歲,她們同年而生,她怎麼可能是她呢。
過瞭好久,蕭憐忽然感到周圍好涼,全沒瞭夏日的燥熱,而且,全是熟悉的清冽的味道。
她睜開眼,依然迷迷糊糊,暗紅的絲絨帳拖曳在漆黑的地面上,她正趴在一張白得通透,泛著寒氣的冰床上。
地宮!
不得瞭瞭!
她嗷地一聲想要趴起來,結果屁股上一陣劇痛,又隻好趴瞭下來。
身後傳來勝楚衣悠悠地聲音,“跑什麼,真想一輩子趴著做人?”
他說著話,蕭憐便覺得屁股上被一點點冰涼的東西輕輕沾過。
啊——!
瘋瞭!
“勝楚衣,你在幹什麼!”
“你說幹什麼?”
“內個,換個人行不行,我……我內什麼都被打開花瞭……”她說得極為艱難,“比如紫龍,或者叫秦月明來。”
“紫龍不在,秦月明也不在。”勝楚衣坐在床邊,一點點替她仔細清理每一個傷口,“本座或者辰宿,你選。”
“……”勝楚衣!你這個樣子,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瞭!
蕭憐趴在冰床上,隨手抓瞭軟枕扣在自己頭上,將腦袋埋瞭起來,假裝那個被男人仔細修理的不是自己的屁股。
不知是墮天塔的藥膏管用,還是冰床的涼氣讓人舒服,疼痛真的消退地很快,勝楚衣替她清理瞭傷口,塗瞭藥膏,又隨手拉瞭黑色的絲絨薄被替她蓋上,這才將那幾隻埋在頭上的軟枕給掀開,坐在她旁邊,雪白的衣袍從床邊漫延開去,冰涼的指被從她的臉頰上拂過,“你就計算準瞭我一定會來救你?”
他酒醉未醒,一聽見秦月明的嚎叫就不由分說下瞭坐忘峰,趕到端方殿搶人。
這會兒放松下來,便極為頭痛。
蕭憐抱著一隻軟枕趴著,歪著頭看他,鼻子嗅瞭嗅,“你喝酒瞭?”
“是。”
“竟然一大早躲出去喝酒,早知道你這麼不靠譜,我也不跟父皇演這場戲瞭。”
蕭憐嘟著的嘴唇就被兩隻冰涼的手指給揪瞭一下,“我若是今日真的喝醉瞭,又或者秦月明沒爬上坐忘峰就摔死瞭,過不瞭多久,這世上也就沒有蕭憐這個人瞭。”
“沒事,一百釘棍而已,我以前挨過十下,心裡有數。”她頓瞭頓,“不過話說回來,這次的好像的確特別疼。”
勝楚衣的聲音就多瞭幾分寒意,“因為有人想要你的命,在刑具上塗瞭舍離斷。”
“哦。”
“你不想知道是誰?”
蕭憐歪著頭看他笑,“這世上想我死的人太多瞭,我沒空一一理會,可疼我的人卻是屈指可數,所以我隻需要知道誰對我好,就夠瞭。”
她兩眼亮晶晶地望著勝楚衣,恍惚間,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竟然多瞭幾分憐愛,不覺心中竟然喜滋滋地。
“你身上的傷,能治,但是你身上浸瞭獸血的疤痕,卻藥力不及。”
“無所謂咯,早就習慣瞭。”蕭憐有些頹喪地把眼光看向別處。
慕皇後恨蕭憐是個女兒身,日夜凌虐,無所不用其極,這一身傷痕都是親生母親所賜也就罷瞭,偏偏這位母親還生怕她來日長成,過不瞭情關,漏瞭這個天大的秘密,所以每一次都要往她血淋淋的傷口上再潑一層無妄獸血,要她就算有傾盡天下的容顏,卻依然要在心愛的男人面前掩藏自己的醜陋的身體,她要她永遠隻能扮成男子,乖乖地替她守住這個欺君罔上的彌天大謊!
當然這是蕭憐後來慢慢記起來的往事,左右不是她遭受的虐待,她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東煌有一處活泉,叫做蘭陵泉,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你若是將來想要換身皮,我倒是可以帶你去。”
勝楚衣用力揉瞭揉她的腦袋瓜子,“可若是不想換,現在這樣,也挺好。”
蕭憐白瞭他一眼,“哪裡好?”
勝楚衣俯身到她耳邊,“好到無法言說……”
蕭憐立刻渾身都開始疼,躲瞭他一下,立刻屁股劇痛,“哎呀,好疼!”
“我也好疼!”勝楚衣懶洋洋地回敬她一眼。
“嗯?你哪裡疼?”
“這裡。”勝楚衣用一根手指戳瞭戳自己的額角,蕭憐便在心中嘆瞭口氣,連訴苦抱怨的姿態都這麼好看,不好好心疼一下豈不是暴殄天物!
她努力向床裡面挪瞭挪,“那不如你也躺會兒?”
她現在屁股是個開花的,琢磨著勝楚衣也沒那麼變態,會這個時候想把她醬醬釀釀,所以她也沒什麼好扭扭捏捏的。
“好。”
勝楚衣果然從善如流地在床邊躺下,閉上雙眼。
接著便有一隻熱乎乎的小手從他脖頸前繞過,摁在他剛才手指點過的地方,“是這裡嗎?我幫你摁摁?”
他掀起沉沉的眼簾,瞟瞭她一眼,又舒坦地合上瞭,將冰涼的手輕輕覆在她那隻手腕上。
你少給本座惹點禍,就謝天謝地瞭。
蕭憐原本雪白的裡衣早已經被血染透,這會兒穿著的是勝楚衣不知何時替她換上的他的寢衣,寬寬大大,黑色的錦緞,滑溜溜的,還全是幽曇的香氣,縈繞在周身,揮之不去。
她趴在他身邊,一隻手撐著頭,另一隻手在勝楚衣的額頭上輕輕的按揉,自己也昏昏欲睡,索性瞇瞭眼。
肩頭的衣裳悄然滑落下去,露出漂亮的鎖骨,圓潤的肩膀,還有再往下半推半就展露出來的風情。
那些小時候留下的疤痕之下,仿佛隱約有與生俱來的淺淡詭異花紋,越是看著,越是令人離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