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破天下榻的宮室,名喚大澤宮,被勝楚衣特意安排在神皇殿的另一頭,雖豪華,卻偏遠,最重要的是遠離廣木蘭神宮,而且還美其名曰清凈。
此時,蘇破天站在大澤宮的露臺上,正向廣木蘭神宮的方向張望。
百花殺侍立在不遠處,“王上,您如何確定蕭憐一定會來?”
蘇破天詭秘一笑,“今早派你將兩隻崽子送過去之前,本王曾各喂瞭它們一把巴豆。所以,她一定會來。”
說著,遠處就已經出現瞭蕭憐的身影,狼狽地抱著一隻嗷嗷叫的龍崽子,腳上還踢著另一隻,就像個帶著孩子逃荒的娘。
百花殺鼻子微微抽搐瞭一下,如此酸爽的味道,他離著這麼遠就已經聞到瞭。
王上為瞭泡妞,真是已經到瞭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
他悄無聲息地退瞭下去,龍屎美人,您還是自己享用吧。
蘇破天看著蕭憐進瞭大澤宮的門,就離瞭露臺,果然,沒多會兒,就聽見外面喊,“蘇破天,你傢的龍崽子,我給你帶回來瞭。”
蘇破天這才磨磨蹭蹭從裡面出來,“什麼風把神皇陛下給吹來瞭?”
蕭憐將懷裡那一隻向他身上一扔,“還給你,臭死瞭。你的龍怎麼養的?還拉稀?”
蘇破天裝作莫名其妙,“怎麼會呢,它們兩個這些日來又能吃又能睡,好得不得瞭,怎麼會拉肚子?”
“不信?你看看我!”蕭憐張開手臂給他看自己身上蹭的屎,卻一低頭,發現竟然就這麼穿著寢衣出來的,偏生這一件,領口還有點低,加上抱著一隻嗷嗷叫的龍崽子一路走來,就扯得有些狼狽,將胸懷溝壑隱約展露瞭出來,於是趕緊將領口整瞭整。
蘇破天瞇眼一笑,彬彬有禮道:“看到瞭,很大。”
蕭憐又趕緊將自己裹瞭裹,被他看得臉有些紅,“龍還給你,我的阿霸有兩個崽子不容易,既然被你拐來瞭,就要替它看好,不要再亂跑瞭,告辭瞭。”
蘇破天隻立在原地,“恕不遠送。”
他笑瞇瞇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等到那雙腳快走到大澤宮門口時,忽然高聲道:“來人啊,將這兩隻龍崽子扔去後院池子裡禿擼幹凈!”
蕭憐的腳立刻就挪不動瞭,回身道:“喂!蘇破天,你就不能對它們溫柔點?他們才出生幾天!”
蘇破天筆挺立在原地,“獸族向來不解溫柔。”
蕭憐擼胳膊挽袖子,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對過來抓瞭嗷嗷叫的小龍,拖去後院的半獸人道:“放下那兩隻小龍,讓我來!”
蘇破天背著手,陰謀得逞地一笑,慢悠悠跟在她後面,去瞭後院。
後院的池子不大,剛好夠兩隻小龍撲騰。
蕭憐蹲在池邊,被濺瞭一身的水。
“喂,你給我過來!喂!說你呢!”
“喂!別跑!哎呀,你還咬人!”
“喂!爪子!爪子給我!”
……
兩隻小龍哪裡肯配合她,有水玩就是要上天。
蕭憐一身衣裳半濕,未來得及梳的頭發也有些亂,雙拳難敵八爪,忙得亂七八糟。
她無意間回頭,看到蘇破天依舊衣冠楚楚地立在她身後,背著手看熱鬧,立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喂!這兩隻小東西是你和你那隻貓男養的啊!憑什麼我來幫你們洗這一身粑粑?你過來!幫個忙!”
蘇破天傲然道:“本王乃獸世之王,豈能做這等事?”
“靠!老子還是聖朝的神皇呢!廢什麼話!過來幫忙!”
如此,正中下懷!
蘇破天一步,兩步,三步,走到蕭憐身後,抬腳輕輕一踹。
撲通!
她整個人跌進瞭水池中。
兩隻小龍還當她是要跟自己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稀裡嘩啦撲瞭上去!
蕭憐被兩隻玩瘋瞭的肉球按進水中,掙紮瞭好一通,才鉆出頭來,“蘇破天!你幹什麼?”
“神皇陛下蹲在池邊,而兩隻幼龍卻在水中,本王看瞭半天,覺得這姿勢實在笨拙,所以隻好幫瞭一把,抬腳之勞,不用客氣。”
“有你這麼幫忙的?”
“本王剛剛說瞭,獸族,不解溫柔。雖然粗暴瞭一點,但是有效。”
他眼底含笑,始終背著手,立在池邊,看著水中的落湯雞。
“王八蛋,轉過身去!”蕭憐在水中怒罵。
蘇破天果然就依言背瞭過去。
身後,玉人出水的聲音,淅淅瀝瀝,如一場春雨,他眉梢輕揚。
蕭憐寬大的寢衣浸透瞭水,貼裹在身上,七手八腳擺脫瞭兩隻幼龍,從水中爬上來,正要再罵兩句解恨,卻猛地餘光看到蘇破天不知何時已轉過身來,一對金瞳正目光如火地望著她曲線畢露的身子。
“跟你說瞭,轉過去!看什麼看!”她現在特別想揍他!
可是如此春光乍泄,無比狼狽,若是動起手來,反倒被人占瞭便宜。
這一次,蘇破天卻沒有像上次那麼聽話,反而踱步走到她面前,抬手開始解自己領口的扣子。
按照原來的計劃,這個時候,全身濕透的蕭憐一定要怒斥、威脅,比如“你要幹什麼!”“你要是敢動我一下,勝楚衣不會放過你之類的”。
然後他再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轉身如謙謙君子般離去時,讓她自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一來,不但以退為進,還能不知不覺間,在她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然鵝!
人算不如天算,事與願違。
他的衣裳還沒解完,蕭憐周身一層圓融的光芒驟起,轟地一股暖流蕩開,濕透的衣裳瞬間烘幹瞭。
“蘇王不用脫瞭,打擾瞭,我走瞭。”
蕭憐再次緊瞭緊領口,轉身頭也不回地逃出瞭大澤宮。
留下蘇破天,解扣子的兩隻手還停在衣襟上,良久,隻好又一顆一顆扣瞭回去。
百花殺雙腳邁著直線,悄然出現,“王上,如何?”
蘇破天重重系上上最後一顆扣子,“身材,不錯!”
……
蕭憐回瞭廣木蘭神宮時,裡面,弄塵正在調集瞭許多宮人,正在做全面大掃除。
她不敢走正門,就從角門偷偷溜瞭進去,躡手躡腳回瞭房間。
蕭憐與勝楚衣這對夫妻,與旁的王室貴族夫妻不同,膩歪到兩個人始終同室而局,從來不存在你的寢宮,我的寢宮,你的房間,我的房間這樣的事情。
所以她現在要換衣裳,就要回他們的房間。
她踮著腳尖溜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瞭聽,沒什麼動靜,勝楚衣該是不在,大概是被臭跑瞭,這才稍稍松瞭口氣,輕輕將門推瞭道縫,溜瞭進去。
進瞭房,隨便翻瞭件衣裙,也不去屏風後面,直接就地褪瞭寢衣要換。
那寢衣滑落到腳面,整個人就如一株春筍樣立在原地,正忙著要穿衣裙,卻不知肚兜哪兒去瞭。
越是著急越是找不到。
“嗯?剛剛明明在這裡啊,哪兒去瞭?”
她赤著身子轉瞭個圈兒,面前一件紅艷艷的事物飄過。
一隻手拎著肚兜在她面前。
蕭憐抬手扯瞭下來,正好露出勝楚衣的臉。
“這是從哪兒回來,這麼急三火四的?”
蕭憐艱難地將那隻小小的肚兜往胸前一擋,赤著腳踩著剛剛褪下去的寢衣,向後退瞭一步,“我,忘瞭換衣服。”
“出去這麼久,才想起來沒換衣裳?”
“我……”那種情況下,滿院子都是屎,還踩瞭您老人傢一腳,我若不是溜得快,隻怕已經被你當成龍屎一起清理掉瞭。
蕭憐眨眨眼,不知從何說起。
勝楚衣湊近她耳畔,嗅瞭嗅,“你沐浴瞭?”
他本黑如深淵的雙眼驟然掠過一抹猩紅。
蕭憐心裡咯噔一下,壞瞭,事兒大瞭。
“楚郎,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我……我就是掉進水裡去瞭。”
勝楚衣與她近在咫尺,卻一動不動。
蕭憐就連大氣也不敢出。
她就穿著這樣的一身衣裳出去走瞭一大圈,還掉進水裡給別人飽瞭眼福,雖說不是故意的,可也是心大。
無論怎麼解釋,作為別人的妻子,都該是有錯。
她索性兩眼緊閉,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大不瞭揍一頓,反正又不是沒揍過。
可等瞭許久,依然什麼動靜都沒有。
再睜開眼時,周圍空蕩蕩的,勝楚衣已經不見瞭。
壞瞭,這次是真的生氣瞭!
這樣的玻璃心的,到底讓她該如何是好啊!
勝楚衣氣息沉沉地出瞭神宮,一個人抱著琴,上瞭千丈崖。
獨坐在樹下,卻不碰琴弦,隻是瞪著眼,盯著琴,一動不動。
過瞭許久,有腳步聲漸近,“哎呀呀,世人都知道木蘭芳尊的本事蓋世無雙,卻沒人知道,原來他隻靠用眼睛看,就能把琴盯出個窟窿來啊!”
海雲上在跟他保持安全距離的不遠處停瞭下來。“你連瞪都舍不得瞪她一眼,就把這琴當成她,坐在樹下心裡罵琴?難怪你的琴怨氣大到可以成精。”
勝楚衣這才將眼光從琴上挪開,“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熱鬧啊。”
“這是你該說的話?”我是你爹!
海雲上嫌棄道:“你就不能對我和氣一點?你就不能假裝不知道自己是我爹?”
勝楚衣:“……”低頭繼續瞪著琴。
海雲上見他的氣息並沒有殺意,又稍稍靠近瞭一點,“其實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明知她什麼都沒做,還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
勝楚衣依然不吭聲。
海雲上又走近瞭一點,幹脆在他旁邊找瞭塊石頭坐下,“大傢都是男人,你的心思我明白,吃醋嘛,生氣嘛,再正常不過瞭。”
勝楚衣緩緩抬頭,一字一句道:“本座是你爹!”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是我爹,我才懶得管你!誰的娘被拐瞭,爹戴綠帽子,臉上都過不去,你說是吧。”
他口無遮攔,說得又難聽,勝楚衣的臉色就更難看瞭。
可海雲上假裝看不見,“所以我今天就是來提醒你,蘇破天呢,看上我娘瞭,這事兒用不瞭多久,就會世人皆知。可您老人傢,還不能跟他鬧崩瞭,不然用瞭十年找來的盟友,就這麼一拍兩散,好的結果,他們貓貓狗狗打道回府,壞的結果,數百萬獸人狂戰士,發起瘋來,將西陸血洗一遍,殺光男人,搶光女人,也未可知。”
勝楚衣被他這一席話將的,整個人都快變成一座冰山瞭,“依你所言,本座就要忍著?絕不可能!”
“哎呀,誰讓您老人傢忍著瞭,這種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呢,您得變通,不能一條道跑到黑。”
“如何變通?”
“我娘他雖然跟你前前後後生瞭大一堆,可你們兩個真正膩歪在一起的日子有幾天?沒多少天的對吧?”
勝楚衣擱在膝頭的手微微握拳,“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