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等到第二日上朝,當天林江折子的內容就傳瞭出去,舉朝皆驚,不知道多少官員噴瞭茶,摔瞭碗,據說還有兩位老大人一下沒站住摔瞭一跤,現請假回傢休養瞭。
大傢之前已驚瞭一次,畢竟林江賣掉產業捐獻的手筆太大,他們已有瞭心理準備,卻沒料到他的手筆這麼大,這是把傢底都給掏出來瞭?
這筆錢太大,皇帝自然慎重,所以在和劉公公說瞭些悄悄話後就把六部尚書和禁軍統領及還在京城探親的盧真給叫來瞭。
雖說現在大梁境內盜匪不多,但也要以防萬一,那可是六百二十多萬兩錢呢,萬一被人劫瞭怎麼辦?
至於貪,有具體的數目在這兒,又是運回京城他的手中,皇帝相信還沒人有那麼大的膽子從他手裡搶食。
所以主要防備的便是外敵。
這樣一來,跟外敵有豐富鬥爭經驗的盧真便入瞭皇帝的眼,更重要的一點是,盧真和林江是同窗,雖然讀書時常爭長短,但皇帝看得出他們惺惺相惜,讓盧真去交接也容易方便些。
盧真隻帶瞭幾個親衛回京,所以皇帝打算從禁軍中給他調一批人,押送六百二十多萬兩錢,還不知道林江準備的是白銀,黃金還是銅板呢。
所以皇帝決定給他派兩千人,不夠再從揚州調派一部分守軍。
而戶部也要做好交接準備,人不夠就從其餘五部調配。
六部尚書都很興奮,他們已經看到無數的錢沖他們飛來瞭,心裡開始計劃著該怎麼花這筆錢。
兵部尚書想,一直發不下去的撫恤金有著落瞭,將士們今年應該有新衣穿瞭,嗯,武備也可以換一批。
工部尚書想,眼下最要緊的是撥錢去疏通汾水,今年太原到晉州一帶的雨水多,汾水已經許多年未曾疏通過,之前他還打算上折讓皇帝強發勞役,但現在看來不必瞭。
有錢幹嘛去害民不是?
戶部尚書則想,拖欠的官員俸祿終於可以發下去瞭。
吏部官員則想著後年的兩科考試可以多增收一些,各地的官員都有些少,有的地方甚至是一人當兩人使,之前沒錢發俸祿,現在有錢瞭,多招些人,我們也輕松些。
禮部尚書想瞭想,覺得陛下的皇陵還可以修建得更好一些,陪送的東西也能更豐厚一點。
皇帝不知道底下的六人已經幫他算好錢的去處,還在高興的叮囑盧真,讓他快馬加鞭趕去揚州,也不必急著回來,看林江有何需要幫扶的地方,幫他將事情解決好。
然後便表示他還有一道旨意給林江,會派兩個禮部官員和幾個侍衛跟著他一起去。
皇帝表示自己不急,國庫也不急,隻要他能在下個月月初回到京城就行。
這個月已經走到十二,盧真默默地抬頭看皇帝。
就算兩千禁軍全部配馬,他們急行軍到揚州也要四天,回程時帶那麼多錢,快則八九天,慢則半個月。這樣算下來月初回到京城,那他還能在揚州待幾天?
您急就急,為何嘴上卻說不急?
但盧真垂眸想瞭想,覺得初一是月初,初十也是月初,他隻要在初十之前回來到就不算違背聖意,辜負皇帝瞭。
所以盧真愉快的決定他要在揚州待足半個月再啟程。
皇帝把早先寫好的聖旨交給禮部尚書,讓他派瞭個年輕正直的禮部官員去揚州,又囑咐瞭些話,這才揮手讓他們下去。
而此時,林傢又放出瞭一重磅消息,為瞭給林江和林傢祈福,林清婉決定將林傢儲存的糧食都捐出去,江南各州都有,凡持下戶戶籍的人都能到當地林傢設立的點裡領取一定的糧食。
而無下戶戶籍,卻又實在傢庭貧困的,須得裡正和當地兩位老者的簽字才可以去領取糧食。
戶籍的等級是根據納稅額來定的,納稅越多,傢庭的資產便多。
而下戶就是那些隻能租賃地主的佃農或隻有少許田地的農民。今年江南加增軍稅,這兩戶受傷最重,現在夏糧未收,好的還有些米糠吃,不好的,隻怕隻能吃樹葉和樹皮瞭。
林清婉對這些不瞭解,但林江卻是在江南當瞭十多年父母官的,對這些再瞭解不過。
糧食也是他讓捐的。
因為他加征軍稅,江南一帶的百姓現在對他的感官可不怎麼好。這一世好一些,因為他從不少富戶那裡索捐瞭一些,平攤到百姓頭上的軍稅少瞭一點。
但那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現在依然有不少傢庭在因此而賣兒鬻女。
林氏對江南貢獻很大,如今不少江南百姓傢中隻怕還供奉著他祖父的長生牌位或畫像,而他這十多年來一直在江南為官,盡責清廉,同樣贏得不少的聲望。
但這些好隻消一次壞就會被全盤否定,如今不知道多少人恨著他呢。
尤其是那些因為軍稅而傢破之人。
林江不怪那些人,他也怪不瞭他們,因為的確是因為征收軍稅才讓他們本可以勉強維系下去的傢庭破碎。
可他又不能不征收這筆軍稅。
而今他能做的就是把傢裡的存糧散出去,讓那些因為軍稅而難過的人好過一點,能保住一條命是一條吧。
林傢有這麼多這麼大的農莊,每年糧食的產量都是很可觀的。
除瞭自傢的糧鋪消耗,其餘的糧食大多折價供應給國庫,還有一些則是入庫當地的庫房。
那是救急糧,有過兩次,江南遇災,國庫拿不出糧食,便是從林傢的庫房裡先借來賑災,第二年才歸還。
所以林氏的庫房裡有不少糧食,每年出陳糧而換入新糧。
這一次,除瞭蘇州那邊偷偷密下的一個糧庫外,其餘糧庫全部開倉放糧。
如果說前幾天是皇帝和朝中官員的盛宴,那麼這一次便是全江南百姓的盛宴。
大傢拿著戶籍本和跟裡正拿來的證明蜂擁向各州林氏設立的點兒扛回一袋袋糧食。
本來活不下去打算賣兒鬻女的不賣瞭,已經賣出去的則拿瞭還捂著的銀子把孩子搶回來……
本來對朝廷,對林傢的那股怨氣慢慢的消逝,大傢又開始念起林傢的好來。
聽說林大人病危,就快要不行瞭,所以他變賣瞭產業把錢捐給國庫,卻把糧食分給瞭江南的父老鄉親。
聽說蘇州的百姓分得的糧食最多,就因為那是林大人的故鄉。
大傢都羨慕起蘇州的百姓來,覺得林大人怎麼就不是他們州的呢?
不過他們也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強,好歹他們是江南的,江南以外的百姓可沒有免費的糧食拿。
林傢正在一片忙碌中,林清婉打著算盤的手幾乎飛起,她提筆在紙上寫下總額,蹙眉道:“告訴他們,我們林傢現在不收糧食,隻收絹佈,要是連絹佈也沒有,那就改用其他東西抵,其餘金銀珠寶飾品都可以。”
鐘大管事也皺眉,“隻怕他們不答應。”
林清婉就冷笑道:“拍賣前就議定好,糧食抵換不得超過辦成,絹佈抵換不得超過三成,之前糧價高漲,他們沒想過拿糧食抵,現在糧價低下來瞭,倒一個個都沒錢沒佈瞭?”
“錢和絹佈陛下都能運回京城,損耗不會很大,可要是換成糧食,一車糧食能回去一袋就算不錯的瞭。”
鐘大管事輕咳,小聲道:“何至於此,聽聞這次來押送的是盧都護。”
林清婉臉色稍緩,但還是堅持道:“糧價起伏太大,收瞭糧食我們損失太大瞭,總之你吩咐下去,除瞭規定中的數額,多出的糧食我們一律不收。要麼交錢,要麼用絹佈抵。超過規定時間沒有付清尾款的按照合同來執行。”
林清婉態度強硬,那些買下產業的人便是心中不滿也不敢硬抗,萬一錯過瞭最後期限她真的按照合同來執行怎麼辦?
這個年代合約的有效性可是很強的。
所以即便心中嘀咕,他們還是用錢付清瞭尾款。
有一個商人心中恨極,便直接拉來一車的銅板,別人傢都是用黃金白銀付,他就付銅板,光算那一串一串的錢就讓人崩潰,更別說那一車錢的重量瞭。
其他人見狀,紛紛暗中效仿,不過他們沒那麼狠,全都給銅板,而是黃金白銀都給一些,但銅板的比重很大,林清婉問起便說傢中也沒有足夠的黃金白銀。
就是三大傢族都叫人拉來一車一車的錢。
好在此時產業未曾交接,林傢的下人也沒放出去,所以林清婉可以調來許多人數錢。
又有忠心的仆人監督,雖然忙碌,但還是有條不紊的清算著。
林湧看著梧桐苑裡一車一車的錢運進去,他卻連百步內都進不瞭,一時眼睛都紅瞭。
這麼多的錢,這麼多的錢本來都應該是他兒子的,結果全叫林江和林清婉給敗光瞭。
林湧覺得心臟劇痛,一下子氣暈過去瞭。
還是路過的下人發現瞭把人抬回去,但人在大太陽底下曬瞭不短的時間,差點救不回來。
當然,林清婉加班加點的在算錢,這些事林管傢並沒有告訴她,而是自己給請瞭大夫,確認人活過來後才去正院裡稟報老爺。
林江臉色冷凝,“他倒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