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傢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不錯,所以林江以前從未發現他們對林傢的惡意,要不是有窺天鏡,他們都戒備不到趙傢身上。
甚至當初趙捷謀江南觀察使之職時,林江可能還會支持他。
畢竟他能力有,且還是林江舅兄的舅兄,兩傢關系不淺。
或許是在江南觀察使一事上,林江惹惱瞭對方,也有可能是因為如今林傢隻有姑侄二人,所以他們懶得再做表面功夫,在豆腐事件之後,他們更懶得掩蓋,直接光明正大的針對起林傢來。
就連向來不過問外事的尚明傑兄妹都知道瞭。
兄妹倆不能理解為什麼舅舅要對付起林傢來,不都是親戚嗎?
尚二太太對前事很是惱怒,不悅道:“怎麼是你們舅舅對付她?明明是她不顧親戚情分,若不是她,你舅舅的饕餮樓也不會關門。”
尚丹竹嘀咕道:“那豆腐的制法是古方,又不獨是舅舅的秘方,且林姑姑不常出門,她不知饕餮樓中的事也是有的,怎麼能因此就疏遠瞭她?”
尚明傑更是道:“舅舅本來就做錯瞭,那豆腐的成本不高,他一道菜卻賣得那麼貴,有失誠信。事情出來後他若是誠懇道歉,大傢便是還惱怒,也不會與他太難看。但他卻逼著林姑姑斷瞭手底下人的買賣,這本就不對。”
尚二太太冷臉道:“你舅舅可是跟她做瞭交易的,她拿瞭好處,卻言而無信。”
尚丹竹沉默不語。
尚明傑卻忍不住抬手打斷她的話,“母親,”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她道:“兒子早就想問瞭,之前舅舅他們便開始針對表妹傢的書鋪瞭對不對?我記得林傢書局的生意是從四月開始不好的。”
尚丹竹吃驚的看向哥哥,然後瞪向母親,不可置信的問,“這是為什麼,大傢不都是親戚嗎?”
“什麼親戚?”尚二太太惱羞成怒的道:“你舅舅才是你們的親戚。”
尚丹竹忍不住紅瞭眼,“可林表姐也是我們的親戚,她可是姑姑的親生女兒!”
“你姑姑已經死瞭,你現在叫著姑姑的姓林!丹竹,你別忘瞭,中秋時你二舅還給你送瞭不少漂亮的衣料和首飾呢,你姑姑能給你什麼?”
尚丹竹瞪大瞭眼睛看向母親。
尚明傑抿瞭抿嘴,壓住脾氣問,“這事父親知道嗎,祖母知道嗎?”
“這是大人間的事,你們孩子不要管。”
“表妹也是孩子,”尚明傑壓不住脾氣的怒道:“那你們為什麼要牽連到她?林姑姑又有多大?姑姑和姑父去瞭,我們不說照顧她們,怎麼還能針對她們呢?”
尚丹竹抿嘴,同樣倔強的看向母親。
尚二太太沒想到兩個孩子都不站她這邊,不由怒道:“你們知道什麼,林傢人向來狡詐,你以為她們姑侄倆是好的?她們要沒一點本事能在蘇州站穩腳步嗎?也就你們兩個孩子傻乎乎的被人騙瞭去。”
“母親!”尚明傑不贊同的看著她道:“若是林傢人都狡詐,那姑姑呢?她也是林傢人,要是她也不好,那與她一脈相承的我們呢?”
“這怎麼一樣?”尚二太太憋瞭半響,最後還是忍不住道:“你們以為你們舅舅為什麼針對林傢?那是因為我們兩傢素來有仇,你們曾外祖就是死在林傢人手裡的,還有你們外祖,一生不得志,全因林傢打壓。”
尚明傑和尚丹竹張大瞭嘴巴,倆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尚明傑第一個反應便是,“這不可能,林趙兩傢不一直是世交嗎?”
“什麼世交,”尚二太太譏諷道:“那不過是因為林傢勢大,我們趙傢不得不忍氣吞聲罷瞭。”
尚丹竹腦中閃過亮光,喃喃道:“以前不得不忍氣吞聲,現在姑父不在瞭,所以舅舅們就開始對付起林姑姑和林表姐來瞭?”
尚二太太抿嘴不語,眼中卻閃著寒光。
尚明傑搖瞭搖頭,抖著音道:“可這事和林姑姑林表妹有什麼關系?曾外祖那時可還沒有她們呢?”
“怎麼會沒有關系?”尚二太太激動的叫道:“她們姓林,那就有關系。”
尚明傑還要反駁,就被妹妹拽瞭一把手,尚丹竹道:“母親,不管舅舅做什麼,您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瞭。我們和林傢可是親傢,林表姐是姑姑唯一的女兒,祖母要是知道您針對她會很生氣的。”
說罷拉瞭哥哥就走。
到瞭院子,尚明傑扯回手抿嘴道:“你怎麼不讓我說,這事本就與林姑姑林表妹無關。”
尚丹竹左右看瞭看,見這裡隻有兄妹倆,就忍不住低聲罵他道:“你怎麼這麼笨,母親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什麼?”尚明傑一臉懵。
尚丹竹嘆息道:“我雖不知先輩們之間的事,卻也不止一次聽過林傢先祖的大義,你想,皇室把林氏嫡支都差點全滅瞭,林公為瞭大梁,為瞭天下百姓選擇瞭忍讓,沒起兵造反,你覺得這樣的人會害死曾外祖和打壓外祖父?”
還有一句話尚丹竹沒說,要是林傢真做瞭這樣的事,又怎麼還會娶他們姑姑做媳婦?
跟仇傢的親傢做親傢,那不是找死嗎?
以尚丹竹對林傢的瞭解,林傢當不至於如此糊塗。
而且和趙傢一樣,尚傢也曾是林公手下,三傢為同僚,要真是林傢殺瞭曾外祖,尚傢不可能不知道,以外祖母的精明又怎麼可能聘母親為媳?
尚明傑也很快想到這點,他不過是關心則亂,此時妹妹一提,他立即反應過來,“我去問祖母。”
三傢現在尚老夫人的年紀最長,且還是他們外祖那一輩,她多少會知道一些。
尚丹竹扯住他道:“你小心些,別在祖母跟前露瞭口風,要是讓祖母知道林趙兩傢鬧成這樣不定怎麼傷心呢。”
尚明傑想到剛才母親的沉默,暗道:祖母和父親未必就不知,隻怕是知道而不過問吧。
一時心中又憂又痛,好好的親戚怎麼就變成瞭這樣?
尚明傑嘴巴甜,又機警,要打聽什麼事時向來事半功倍,而面對疼愛自己的祖母,打探起來更是方便,幾乎是他才提瞭一個“曾祖父以前的事跡”的話頭,尚老夫人就滔滔不絕的說起來瞭。
尚傢先祖是種地的農民,隻不過很有一把子力氣,因為講義氣所以在蘇州這一片混得很開。
而林氏乃是蘇州大族,林禮為當時的少族長,也很喜愛交朋友,一次偶然的機會倆人結為好友。
後來林禮跟著大梁的開國皇帝石謙起兵,有朝廷軍前來蘇州剿叛,不少人有感於林禮的仁義去保護,尚傢先祖便是其中一個。
等林禮帶瞭兵回來剿滅朝廷軍便把這些人一並帶上瞭,當時國傢四分五裂,到處都是戰亂,尚傢就剩下三兄弟瞭,尚傢先祖一咬牙,把所有的地和錢都留給兩個弟弟,自己扛瞭鋤頭跟林禮造反去瞭。
“那我曾外祖呢?”尚明傑趁機問道:“我記得我們三傢先祖同事過,應該是一起起義的吧?”
尚老夫人笑著頷首,“是一起的,不過你曾外祖要更晚一點,趙傢是江都的士紳,是林公帶著你曾祖打到江都時投靠過來的。”
說是士紳其實是抬舉瞭趙傢,當時他們傢不過是地比普通百姓多一些罷瞭,是個小地主,當時林禮帶兵占領瞭江都,趙傢人便趁機投靠瞭過來,趙捷這一房的先祖入伍參軍,跟著林禮一起東奔西波的打仗。
後來石謙建立大梁國,林禮也開始整頓林傢軍,尚傢因為軍功不少故分出來另掌一軍,而趙傢還是在林公手下做副將。
三傢的情誼便是那時結下的,畢竟同生共死這麼多年,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尚明傑和尚丹竹忍不住對視一眼,“那曾外祖也是病逝的?”
尚老夫人瞇瞭瞇眼,嘆息著搖頭道:“不是,他是戰死的,再與亂軍對戰時被敵將斬於馬下,你曾祖那時還傷心瞭一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