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進宮

作者:鬱雨竹 字數:3094

屋裡,頹喪惶恐的尚平正坐在椅子上發抖,看著書案上的東西一言不發。[隨_夢]ā

他該怎麼辦?

不對,是他們想要他怎麼辦?

尚平僵硬的腦子終於開始動起來,對方將東西交給他,肯定不是給他銷毀的。

威脅他?

可人消失瞭,隻留下瞭一句話,再想到那唯一的一句話還是時間限定,尚平再不甘願也不得不朝最壞的那個結果想去。

對方不是要威脅他,不然親自上門是最好的,再不濟也不會消失不見。

甚至對方的目標都不是他,不然不會把這東西送給他。

尚平心中一時又悔又恨,那人顯然是針對的趙傢,他是被趙捷兄弟引誘的,這次他本不想做的,是他們一再要求和勸說他才答應的。

明明說瞭會萬無一失,卻連早被人盯上瞭都不知道。

尚平縮在書房這一片小天地裡,門外的長平卻擔憂不已,忍不住敲門道:“老爺,您要不要用午飯?”

尚平是中午休衙回來休息的,連午飯都沒吃呢。

通常他會先用午飯,然後靠在榻上閉目養神一陣,然後再去上衙。

這一聲打破瞭尚平粉飾太平的想法,他抬起頭來看瞭外面的太陽一眼,艱澀的道:“送飯上來吧。”

他抖著手去裝那些被他倒出來的證據,眼睛通紅得要腫起來,他沒得選擇瞭。

尚平雖蠢,書卻沒少讀,從第一次跟趙捷合作走私開始便查過這方面的律法,知道自己和傢人會有什麼下場。

隻是走私茶葉,綢緞和瓷器,他最多流放,若能拿出些錢來贖罪,說不定罷官就可。

可這次他被趙勝蠱惑,出手的貨物中還有鐵和糧食,這兩樣是戰備,可以是走私,也可以是通敵,但哪怕是定的前者的罪名,也會牽連到傢人的。

為瞭調查是否有通敵之嫌,全傢都要被拉到監獄裡的,其他人還罷,老太太年紀大瞭,肯定受不瞭,還有明傑,他剛出仕,若是被他牽連進去,隻怕以後仕途就毀瞭。

明傑若是沒瞭前途,尚傢就算倒瞭,他以後怎麼去見列祖列宗?

尚平將東西鎖進櫃子裡,麻木的等著長平給他上飯菜,如今隻有一個辦法能破解。

就是如遞證據給他的人的願,由他親自去自首,告發,才可免瞭老太太和明傑的牢獄之苦。

長平見老爺端著飯,眼淚卻一顆顆的往下掉,他嚇得心一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問,“老爺,您到底是怎麼瞭?”

尚平扯瞭扯嘴角問:“二爺還沒信回來?”

“沒有,”長平忐忑道:“是二爺出瞭什麼事嗎?”

尚平搖頭,握緊瞭筷子道:“去封信,叮囑他註意安全,既然跟在四皇子身邊,那就要聽四皇子的話,以後為國盡忠。”

長平震驚的看著老爺,老爺這樣兒,怎麼有些像是交代後事?

可,可這是為什麼呀,明明今兒一早人還好好的呀。

長平的目光忍不住飄向書案的抽屜……

尚平卻食不下咽,放下碗筷道:“你和長安留在傢裡,舅老爺那兒要是來人,你就說我出城訪友去瞭,可能過段時間才回來。”

長平忐忑不安的問,“那老爺是要去哪兒?”

尚平深吸瞭一口氣道:“我有些事要去做,你就不要管瞭,和長安守好傢。”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他,緊盯著他道:“記住,不論來的是誰,都要說我是出門訪友去瞭,尤其是舅老爺那邊的人,知道嗎?”

尚平就起身道:“走吧,去備馬,我該去衙門瞭。”

長平立即道:“老爺多少吃一些吧,不然胃要受不住的。”

尚平低頭看瞭一眼桌案上還算豐盛的飯菜,搖瞭搖頭道:“算瞭,沒有胃口。”

他打開瞭抽屜,拿出瞭袋子,又打發掉長平,讓他去備馬,這才轉身去書架間找瞭個盒子,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塞到瞭袋子裡。

跟趙捷兄弟合作,他也並不是毫無準備的。

他相信,趙捷也一樣,這本來是互相間的把柄,是防止對方出爾反爾的,卻沒想到最後卻是用來做這個用途。

尚平拿瞭東西便打馬往皇城裡去,六部衙門都在皇城裡,到瞭工部大門的門口,尚平頓瞭頓,看瞭一眼工部便又繼續打馬前行。

過瞭吏部,又過瞭戶部,直接往宮門口去瞭。

尚平平生第四次遞牌子求見皇帝,第一次是他大哥與人鬥毆死時,他遞牌子求皇帝為尚傢做主;第二次是尚傢的爵位遲遲不下,他遞牌子求見皇帝;第三次則是他承爵後遞牌子進宮謝恩。

之後他再未向宮裡遞過牌子,以他工部員外郎的身份自然見不到皇帝的,所以他是以尚傢子爵的身份求見的。

因為少見,不僅皇帝驚奇,接瞭牌子的人也驚奇,但見他恭順的立在一旁等召見,便不敢怠慢,連忙往裡遞話。

一般來說,不是十萬火急的事,要求見陛下都得至少提前一天遞牌子,像這種當天遞牌子就要當天見的,要麼身份非常高,要麼事情非常緊急。

而尚平在這方面的信譽還算不錯,當值的官員往前翻瞭翻記錄,便往裡匯報瞭。

皇帝不認識工部員外郎尚平,卻認得蘇州尚氏的尚平,知道他是他的子爵,想瞭想,正好剛午睡完,精神還不夠集中,可以聽聽他想說啥。

於是尚平就被放進去瞭。

尚平沒想到會這麼快,他還想著能落匙前進宮就算不錯瞭。

現在早瞭他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脖子上的閘刀更下瞭一步,他戰戰兢兢的往裡走,一到勤政殿便跪著動彈不得瞭——嚇的!

皇帝見他趴在地上半響不說話,便好奇的道:“尚愛卿,朕不是讓你起來瞭嗎?”

這又不是明清時候,臣子得站著或跪著回皇帝的話,現在君臣之間的地位沒拉得那麼高,多數時候臣給陛下行揖禮,你要樂意跪也行,可以說你崇尚周禮嘛。

但一般陛下也會很禮遇臣子,多半會賜坐,大傢坐著討論政事,也有可能會站著,但跪著回話的時候還真少。

此時尚平就趴在地上不敢起來,猶豫瞭一會兒,他還是戰戰兢兢的從懷裡掏出那個紙袋,舉過頭頂道:“陛下,臣來自首,求陛下恕罪。”

“自首?”皇帝見他嚇成這樣,便不由笑問,“尚愛卿這是犯瞭什麼事瞭?”

微微一示意,讓劉公公去把東西拿起來。

知道此時梁帝還想著是不是尚平闖瞭什麼禍來求他寬恕的,這樣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梁帝脾氣好是出瞭名的,底下的臣子有貪污的,機靈的會趁著大理寺查上門時主動投案自首,隻要能把貪的錢還上,再罰一些錢,皇帝多半會免瞭他的刑罰,多半是罷官瞭事。

一般不涉及人命,又沒有嚴酷行政,梁帝都是能忍就忍。

所以他以為尚平也是這種情況。

可把紙袋一打開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少瞭。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沉,劉公公悄悄地往後退瞭一小步,低下頭去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趴在地上的尚平感受到瞭這種撲面而來的威壓,身子不由瑟瑟發抖起來。

梁帝眼睛冒火,一抬起眼睛就看見他這樣,不由氣得把手上的東西直接摔他身上,罵道:“你好大的膽子,這時怎麼就知道怕瞭?你跟外敵勾結時怎麼不知道怕?”

“陛下容稟,臣並不知道趙傢會與外敵勾結啊,”尚平趴在地上道:“臣一開始隻以為是普通的生意,待後來知道是跟遼人合作時已經晚瞭。”

尚平痛哭流涕道:“臣糊塗,在知情後沒能懸崖勒馬,反而跟著趙捷兄弟繼續走私,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覺得朝廷不會查到,可誰知前不久趙勝說那邊又催著要貨,從臣這裡拿瞭一筆錢。”

“臣一開始並未在意,以為還是交易的綢緞,茶葉和瓷器等物,可前不久才知道是鐵和糧食,”尚平將事情推得一幹二凈,哭道:“臣再無知也知道這兩樣東西是萬萬不能出關的,這才覺得不對勁,仔細查詢之下才發現他們所謂的遼商也有問題,臣這才惶恐。”

尚平抖著身子抬起頭來,鼻涕眼淚流瞭一臉道:“陛下,臣再糊塗也不至於做通敵賣國之事啊,因此得瞭消息後思慮再三,還是決定來投案自首,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臣再也不敢瞭。”

梁帝心中卻好似燒瞭一團火似的,你們合作瞭這麼多年,現在才發現合作的遼商有問題,這是當他是傻子糊弄嗎?

可現在不是問罪他的時候,他又想起瞭江陵的那封八百裡加急,原來趙捷還真的通敵叛國瞭。

此時江陵局勢未定,消息絕對不能外泄,現在那邊不僅有楚國的大批軍隊,他兒子還在那裡呢。

要是逼急瞭趙捷,他挾持瞭老四怎麼辦,他四個兒子中,現在能用的也就老四瞭。

他可不想,他這邊才想立太子,那邊便又毀瞭一個,想到已經被毀的老二,皇帝痛心疾首的點著尚平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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