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但凡有別的鎮子上過來的、不認得梁文青的親戚問起她是哪傢的姑娘來幫忙,梁文青便極羞怯的一笑不肯說話,目光卻是刻意地往宋春風那邊落瞭一落。
幾次三番下來,已有不少人在私下欣慰地說道:“這回宋傢嫂子在泉下也該瞑目安息瞭,春風這孩子也總不至於討不到媳婦兒瞭啊……”
不得不說,‘宋春風討不著媳婦’這一認知,已經在廣大親友心目中形成瞭共鳴。
是以,眾人看向被誤認為成瞭宋春風未來媳婦的梁文青的眼神,便有那麼點異樣……
能有姑娘看得上春風,想必這姑娘必不是一般人啊——
梁文青卻毫不在意,甚至若非是顧念著今日是李氏的下葬之日,她隻怕定要尋處沒人的地方,仰天大笑三聲才好。
江櫻的心情卻遠遠不如她這般好。
一來是氣氛使然,二來則是還滿心掛念著莊氏,三來則是前來奔喪的親友們都吃完飯陸續離去瞭,然而宋春月卻仍然不見有轉醒的跡象。
周敬平終於還是無法淡定瞭。
他是臨近中午的時辰過來的,那時便被告之妻子因操勞過度昏睡著,而距今幾個時辰過去都沒見人睜眼,便再也不敢去相信大舅子那通‘睡夠瞭自然就醒瞭’的不負責任的說辭——
於是周敬平喊瞭郎中過來為妻子看診。
可如何也沒料到,等待著他的竟會是一個晴天霹靂——
“這位夫人怕是患上疫病瞭,隻是癥狀初起,還不甚明顯罷瞭。”這些日子來。見過的病人十人中必有九人是患的此病,故郎中已經可以足夠十分平靜地說出這句讓人無法平靜的話來。
“什,什麼!?”周敬平和宋春風異口同聲地說道,面色俱是震驚無比。
江櫻則是整個人都傻住瞭。
春月竟然也……
江櫻忽然想起方昕遠兩日前對她說的那句話——‘如果無法在毒性發作之前找到解藥,整個肅州城。包括錦雲街,都將無人幸免。’
先是李嬸,後是奶娘,現在就連春月也染上瞭……
這種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陷入絕境,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江櫻打從心底感到恐懼。
宋春月醒來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宋春月睜開雙眼,入目便瞧見瞭江櫻和周敬平、宋春風還有梁文青四個人站或坐在床邊,目光一個較一個渙散。
“我昏瞭多久……”宋春月揉瞭揉疼痛的額角,聲音竟是較昏迷前還要疲憊沙啞上幾分。
“春月你醒瞭!”
江櫻和梁文青連忙圍瞭上去。
周敬平和宋春風也趕忙上前。
“你,你們……”宋春月茫然地看著幾人。輕輕皺瞭皺眉問道:“你們作何一個個的都這樣看著我?”
“春月……”宋春風看著宋春月喚瞭一聲,臉色猶豫不決。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他也……不想說出口。
好像隻要不說出來,事情就尚有挽救的餘地。
“嗯?”宋春月一頭霧水地看著宋春風,而後忙地問道:“可是我昏迷的時候娘的下葬禮出什麼岔子瞭?”
不待宋春風回答,周敬平便溫聲安慰道:“沒有,有江姑娘和梁姑娘幫忙,一切都很妥當,嶽母走的很好。你且放心吧……”
宋春月好一會兒才點瞭點頭,低聲道:“這樣我就安心瞭……”
隻是終究會因為沒能送母親最後一程而感到愧疚。
“今天多虧瞭你們倆。”宋春月略微調整瞭心緒,抬起頭對江櫻說道。
江櫻見她要坐起身來。連忙上前去扶,邊搖頭道:“哪兒有什麼好謝的。”
此情此景,宋春月染病之事,她竟也覺得無從開口瞭。
宋春風見狀便別過瞭臉去,不敢再去看妹妹一眼,手掌暗自攥成拳。嘴唇亦是緊緊抿起成瞭一條線。
梁文青看著他,也未出聲說話。
她自知自己不是一個懂得偽裝情緒的人。隻怕一開口便會被宋春月看出端倪。
雖然她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說,畢竟她隻想跟著大傢的意見走……
而江櫻則是尊重周敬平的意思。
卻聽周敬平不做猶豫地對宋春月說道:“事情差不多都處理完瞭。我們回傢吧。”
梁文青下意識地看向周敬平。
春月患上瞭瘟疫,他非但沒有任何避諱,且還主動提出要帶她回傢……
梁文青不由地想起瞭隔壁傢的婦人染上瘟疫之後,被丈夫和婆婆趕出傢門的可憐模樣。
一份兩廂情願,堅定不移的感情,來的要比任何東西都寶貴難得吧……
這一刻,梁文青忽然很羨慕宋春月。
不明內情的宋春月隻當是周敬平覺著她近來在娘傢住的太久瞭,傢中瑣事無人打理。
再加上李氏的事情已經辦妥,傢中公婆身體亦是不太好,她若再繼續住下去的確不妥,便對周敬平點瞭點頭。
周敬平對她溫和地一笑,伸手將妻子扶起。
宋春風這才開口,盡量緩解著僵硬的臉色,交代道:“外頭天快黑瞭,路上小心著些。”
宋春月點點頭,由周敬平為她披上夾瞭棉的披風,才同江櫻和梁文青道瞭別。
江櫻和梁文青卻不約而同地將人送出瞭大門外。
宋春月在院門外止步,回過頭來,好笑地道:“這是做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瞭——”
她身後正是霞光萬丈的夕陽餘暉,竟也將她蒼白羸弱的臉龐映照出瞭幾分紅潤的暖意來。
江櫻笑瞭笑,隻道:“路上慢些。”
宋春月對她點點頭。
而後目光便越過江櫻,瞧見瞭站在院中的宋春風。
“哥。你一個人在傢照顧好自己。”宋春月提高瞭聲音沖宋春風說道。
宋春風微微抿瞭抿唇點頭。
“現在時候也不早瞭,你們也都快回傢去吧。?”宋春月對江櫻和梁文青說道,末瞭又看向江櫻道:“待明日得空,我再去看看莊嬸。”
江櫻點頭,目送著宋春月和周敬平的身影消失在餘暉之中。
“這件事情先別告訴春月。”待宋春月走的遠瞭。?宋春風方道。
梁文青自是點頭應下,江櫻則是沒有說話。
就目前而言,要她瞞著宋春月肯定不是問題,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待病狀加深,宋春月又怎會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櫻櫻,這兩日你不是在跟那方少爺四處找藥嗎?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宋春風忽然說道。目光堅毅無比地對江櫻說道。
江櫻愣瞭愣,而後點點頭道,“也好。”
多一個人總能多一份希望。
誰知梁文青一聽宋春風要去,當即也忙地道:“江櫻,我也要幫忙!”
宋春風不耐煩地看瞭她一眼。目帶嫌惡地道:“用不著你幫忙,你別給我們添亂就算是幫大忙瞭!”
她能幫上忙才真的是怪事瞭——
梁文青卻是毫不介意他的話不甚好聽,雖是沒有出聲反駁,但那眼神兒顯然也是沒得商量的。
反正這麼多年都這樣厚著臉皮過來瞭,橫豎也不差這一回瞭。
“那我就先回去瞭,明日咱們再一同出去找藥。”江櫻幹笑瞭兩聲之後,看著二人說道——全當是沒瞧見宋春風眼中濃濃的抗議。
呃,畢竟……如果她說不讓梁文青去。梁文青真的是很有可能會打死她的?
梁文青對江櫻的識相十分滿意,走上前來一把挎住瞭江櫻的一隻胳膊,道:“我跟你一道兒回去。正巧去找我爹。”
自從莊氏染病以來,梁平幹脆什麼禮節名譽都不去顧及瞭,不管莊氏怎麼趕,都堅持寸步不離的照看著她。
江櫻打從心底覺得梁鎮長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奶娘可不是普通的小婦人,她所謂的“趕人”。可不是說上幾句難聽的話,再不行就推上兩把那麼簡單。
她這個趕人。比較“實在”……
雖然說奶娘如今患病在身,力氣減瞭大半。但將梁鎮長折騰的鼻青臉腫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江櫻倒也嘗試著跟莊氏解釋過這病不會經人傳染,可後來……奶娘幹脆連她也不肯見瞭。
江櫻之前一直不是太能明白究竟什麼樣的感情才是真愛。
起初她想,她對晉起的感情大抵是可以稱得上的。
可現如今,在這樣的梁鎮長面前,江櫻不得不甘拜下風……
一邊忍受著被拒絕被驅趕的苦楚,一邊還要拼瞭命的堅守——這才是真愛啊!
但是——
回到一江春之後,江櫻看著眼前面目全非的梁鎮長,不由還是覺得有些心疼……
奶娘,您生著病還下這麼重的毒手,真的好嗎?
“爹,我們回去吧!”?梁文青在一旁眉頭皺的死死的看著梁平,口氣十分的不悅。
對莊氏她雖然沒有之前那麼討厭瞭,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的挖掘感情經驗,所以坦白來說,對莊氏她絕對稱不上喜歡。
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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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傢三八婦女節快樂(不要揍我?),小非已經被問候一整天瞭!想到一個很老的梗:如果別人祝你三八婦女節快樂,不要生氣,因為這並不能說明你就是婦女,可能對方隻是覺得你是三八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