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是沒收到那封密信不成!”韓旭沉聲詰問道。
韓呈機似乎仍舊未曾感受到韓旭的怒氣,淡聲答道:“初至禹城之時便已收到。”
“那你為何還暗下回肅州!”韓旭面沉如水,道:“趁著外人還不知你已回肅州,今晚你速速連夜出城,未經我的允許,不準擅自回城——”
韓呈機嘴角浮現瞭一抹冷嘲的笑意。
有這樣一位為瞭他的性命安危百般著想的父親,他是不是該覺著自己分外幸運呢?
可他在意的究竟是他這個兒子,還是韓傢的繼承人?
這個答案,韓呈機覺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應該已經知曉瞭。
隻是未去禹城之前、未真正瞭解到當年母親慘死的真相之前,他明白的還不是那麼徹底。
他怎能奢望一個親手殘害瞭發妻的人,會懂得什麼親情——
之前終究還是他太天真瞭。
韓呈機將心思斂起,再抬起頭之時,目光已是平靜如一汪幽深的湖泊,他緩聲對韓旭說道:“父親言之差矣。肅州城眼下正值危難之際,兒子作為韓傢長子,於公於私也要守在城中,方能保全韓傢顏面,也方能不讓城中百姓暗下言辭詬病於父親。”
“胡鬧!”韓旭劍眉豎起,斥責道:“你當真以為這隻是簡單普通的瘟疫嗎?在事情未得以解決之前,我決不容許你留在城中!”
韓呈機卻是徑直說道:“父親,此毒名喚作焚石散,源於西蠻,原是無解之毒。毒性怪異復雜無比,父親若隻憑借府中柳大夫幾人之力,隻怕遠遠不足以破解此毒。”
韓旭這回卻是顧不得去追究韓呈機又直接忽略瞭他的話瞭——
他是如何得知肅州城的瘟疫並非天災,而是被人下瞭毒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韓旭目光中既有震驚,更有審視。
這些年來,韓呈機暗下籌佈的勢力,他不是不知情的。
而是在自己所能控制的范疇內。默認瞭兒子的做法。
但他卻不知這種為他所默許的勢力。竟然已經滋長到瞭可以瞞住他、得到如此隱秘的消息的地步瞭……
“路上聽到瞭一些消息。”韓呈機面色平淡地道,“加之派人去調查瞭一番。”
韓旭的目光微微一緊。
他很清楚,這內裡的曲折絕非是韓呈機所說的這麼簡單。
饒是此番認知讓韓旭心驚。但他也還能清醒的意識到,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追究韓呈機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而是此毒的解法。
是以,韓旭壓下內心翻湧的情緒。看向座下的韓呈機問道:“那你又是如何確定此毒就是你所說的焚石散?”
“在禹城之時,外祖父為我尋得瞭一位醫術精湛的大夫照顧我平素的飲食起居。待我回城之時,外祖父恐我路途跋涉奔波,身子會吃不消,便讓此人隨我一同回瞭肅州城——”韓呈機還算詳細地同韓旭解釋著。“據說此人早年曾遊歷至西蠻,偶然得遇過這焚石散,故聽罷肅州瘟疫的情況之後。便同我說起瞭焚石散的發作癥狀。後經過查探,果真是與他所說的癥狀完全吻合。”
韓旭這才瞭然。
或許是看到瞭解決此事的希望。故聽罷這一番話,韓旭臉上的怒氣消退瞭大半。
也不再出言指責韓呈機擅自回城之事瞭。
隻是,也並沒有因為韓呈機之所以回城,是因為得到瞭重要的線索,從而對自己方才那一通青紅不分的指責心懷愧疚。
韓呈機微微地垂下瞭眼眸。
這就是他的父親。
事情不管大小、結果如何,他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有任何不對。
“那位大夫現在人在何處?”韓旭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現在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盡快研制出此毒的解藥——
“就候在問梨苑中。”
“那還不快讓人帶來見我——”韓旭說道,“既然他瞭解此毒,若能合其與柳鳴幾人之力,想必配制起解藥來也更為容易些!”
雖說此毒之前無解,那也並不能說明真的找不到與之相克的解藥來。
總要盡力一試之後,方能斷定結果如何——
再者說瞭,他韓旭絕對不信,老天真的是要亡他韓傢。
韓呈機依舊垂著眸,目光不知落在瞭何處,似是集瞭清早時分的濃霧,朦朧的令人看不出一絲真正的情緒來。
……
一個時辰後。
一位年約三十上下,身著翠竹色長綢衫,身形略顯削瘦,長就一雙細長眼睛的男人來到瞭韓呈機的書房前。
“彭大夫回來瞭。”守在書房外的阿祿迎瞭上來,臉上帶著笑。
被阿祿喚作彭大夫的男人便也勾唇笑瞭笑,點著頭問道:“少爺可是在書房中?”
其貌不揚的外表之下,這把聲音竟是猶如清泉撞玉,令人猶置身於山谷中一般愜意輕松。
繞是阿祿聽的慣瞭,也不禁還是覺得每回聽這彭大夫講話,都是一種難言的享受。
怪不得少爺在回來的路上,理也不理他,盡把時間都用在同彭大夫說話上頭瞭,他還從沒見過少爺對哪個下人這般‘隨和’呢……
少年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想法很有爭風吃醋的嫌疑——
“嗯?少爺不在此處嗎?”見阿祿沒回答,彭洛今又問道。
方才明明聽前院兒的下人說少爺在書房。
“啊……在的,在的。”阿祿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臉色難掩窘迫的點著頭答道。
都怪這彭大夫的聲音太好聽瞭,好聽的……好聽的讓他都忽略到他方才在說什麼瞭——
阿祿上前通稟,片刻之後,韓呈機的聲音便從書房內傳瞭出來。
阿祿這才將書房的門推開,彭洛今提步而入。
讓彭洛今意外的是,韓呈機並未在書案後理事,而是正負手站在窗邊望著窗外蕭條的竹林。
沒錯,正是負手而立。
韓呈機的腿疾,早在去禹城之前,便已經在逐漸的轉好瞭,待到瞭禹城之後,在彭洛今的悉心調養下,更是一日好過一日。現如今,一次走上百十來步,已經不成問題。
“回來這一路,越是靠近肅州,少爺的心情便越發的好,起初我還當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果真不假——”彭洛今便朝著韓呈機走近邊笑著說道。
“有嗎。”韓呈機的口氣竟亦有幾分閑適的意味。
彭洛今抿嘴笑瞭笑,點頭道:“有。”
韓呈機的情緒固然是隱藏的極好的,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彭洛今自認還是瞭解瞭一些的帝裳。
雖說隻是往此處一站,但自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卻是極祥和甚至是愉悅的。
不知怎地,彭洛今直覺認為韓呈機之所以如此,並非是因為回到瞭傢中的緣故——
畢竟這位可不是個戀傢的主兒……
況且現如今的情勢,好似真的沒有什麼值得愉悅的罷?
彭洛今搖瞭搖頭,不再多做猜想,而是說起瞭正事。
“方才在前院同柳大夫幾人商榷瞭一番之後,我給出瞭三種可行的藥材來。”
焚石散毒性復雜,同樣的,用以配制解藥的藥材,亦是復雜非常。
除卻藥引之外,尚需二十一種藥材。
韓呈機的視線依舊放在窗外,道瞭個“嗯”字。
“少爺……”彭洛今猶豫瞭一下,終還是道:“您真的決定瞭嗎?據說大夫人現如今已是處於彌留之際——”
他對當年之事瞭解的並不算多,隻隱隱得知韓呈機與這位大夫人感情不甚好。
但究竟是不好到瞭什麼程度,卻是不瞭解的。
韓呈機淡漠的聲音傳入彭洛今的耳中。
“早就該死的人,還要留到幾時。”
彭洛今聞言怔瞭怔。
好的,他想他現在知道二人之間的關系究竟是不好到什麼程度瞭……
彭洛今覺得這種事情他還是不要過問太多為好,於是便欲開口請辭回去睡覺。
卻聽韓呈機忽然問道:“上次配制好的解藥你那裡可還有剩餘瞭?”
彭洛今又是一怔,搖頭道:“按照少爺的吩咐,並未過量配制,現下手中並無多餘的解藥。”
說話間,彭洛今眼中閃過一抹瞭然。
看來少爺嘴上說不救大夫人,實則還是不忍見大夫人真的因此喪命——
“雖然手上暫時沒有,但一日的時間便足以用來配制瞭。”彭洛今道。
卻聽韓呈機道:“不用瞭。”
“這……”彭洛今覺得有些跟不上趟兒瞭。
“方才是我問錯瞭。”韓呈機這才轉過瞭頭來,看著彭洛今說道:“取些南香粉過來給我——”
南香粉?
彭洛今不得不提醒道:“少爺,南香粉隻對未染上此毒的人有作用,對於毒入五臟之人,已經起不到任何用處,隻有解藥方能解毒。”
卻聽韓呈機道:“正是未染上此毒之人。”
==========================================
ps:更新略晚不要拍小非,小非現在真的沒辦法把更新時間固定下來,欠下的兩更也在盡量擠出時間來碼瞭,爭取盡早還清債務tt(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