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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櫻心情復雜的跟著白宵的視線看向瞭那盆土豆燉雞塊。
好吧,她承認,這菜看著不怎麼好吃。
呃,當然瞭,吃著定也算不得好吃。
但這不能怪她——
因為近來厄運連連,陰雲罩頂的緣故,店裡的食材和調味品都無暇去添置,故廚房裡能利用的東西實在有限。
而且加上她著急白宵餓著,做工方面難免就有些……顧及不到?
好吧,說白瞭就是“粗制濫造”——
白宵不滿的咕噥瞭一陣兒,小眼神裡裝滿瞭委屈的神色。
它覺得自己失寵瞭。
兩天沒來給它送吃的就算瞭。
現在好不容易過來瞭,卻還是拿這種連狗都不吃的東西來敷衍它——
白宵委屈的快要哭瞭。
江櫻看懂瞭它眼神裡的意思,不由地尷尬的輕咳瞭兩聲。
其實要客觀來說的話,這菜當真是算不得難吃。
隻是白宵這位從小就嬌生慣養的主兒,再經過這些時日來被江櫻養的越發的叼瞭,故才覺得眼前這盆沒什麼特色可言的菜難以下咽。
“下回,下回多給你做幾樣兒你愛吃的……”江櫻伸手揉瞭揉白宵的腦袋,誘哄道。
其實能不能再為白宵燒一頓它愛吃的菜,她現在已經無法確定瞭。
想到此處,江櫻看向白宵的眼神不免含瞭幾分復雜與不舍。
險些要忘瞭還有這個毛茸茸的大傢夥會讓她十分不舍呢……
是不是越臨近這個關頭,便越是會發現讓人不舍的人和事原來竟是數不勝數的。
白宵這單純簡單的腦袋瓜兒,自然是不能完全領會的瞭江櫻的眼神中所包含的復雜情緒。
它隻意識到瞭一點——飼養員不高興瞭。
而且這種不高興,同以往的那種不高興一點兒都不一樣。
雖然具體的它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感覺很不好的樣子。
一人一虎就這麼對視著。
最終竟是以白宵埋下頭開吃作為瞭結局——
江櫻笑瞭笑,目光頗有幾分欣慰。
這樣她就不必那麼擔心瞭。
擔心倘若她真的走瞭,丟下瞭胃口被她養的叼瞭的白宵一隻虎留在這世上不吃不喝……若真如此。當真是一樁大罪過。
卻不知白宵之所以肯放下原則來吃這盆菜,看的還是一人一虎之間的這份‘情分’。
當然瞭。也同肚子實在太餓有著莫大的幹連……
趁白宵吃東西的這會兒功夫,江櫻重新將四周打量瞭一番——仍是一派蕭條之象。
方才被這天差地別的情形震驚住,無暇去思考,隻道這番變化實在是詭異的過分,然而現在平靜瞭下來思考,便能輕而易舉地想通瞭這其中的緣由——定是同她此次毒發有關。
這菜園裡的一草一木,都跟她的身體狀況有著最直接的關連。
之前哪怕隻是餓瞭兩頓,這裡頭的植物就會萎靡不振。更遑論是她現如今這種虛弱到隨時都可能要昏倒的情況瞭。
一聲類似於打嗝的動靜打斷瞭江櫻的思考。
江櫻轉回頭來,看著面前正拿舌頭舔舐著嘴邊湯汁的白宵。
白宵將嘴邊的毛發清理幹凈之後,看瞭她一眼,便幽幽地將腦袋轉到瞭一側去。
這幽怨中帶著傷感的表情,仿佛是在說——我吃的確是吃瞭,但是希望你能明白,我這麼做,隻是為瞭能夠活下去。
江櫻的表情有些復雜。
怎麼瞬間有一種……‘我們終於還是變成瞭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系列的濃濃即視感?
江櫻沉默瞭片刻之後,也隻能同它說道:“好東西自然是誰都愛吃的,但有時候我們為瞭活下去。過分挑剔這種行為的確也是萬不可取的——”
末瞭輕輕撫摸著白宵的腦袋,安慰道:“所以你沒必要覺著自己喪失瞭尊嚴和原則,相反我覺得你做的很好。能屈能伸,才是一個萬獸之王該有的風范。”
白宵這才肯轉過頭來正視她,隻是眼神裡含著懷疑。
江櫻沖它點頭,給予瞭最肯定的眼神。
這時,江櫻還不知道她毀掉的是什麼。
——她毀掉的是韓呈機辛辛苦苦好幾年,將白宵培養成一隻高貴驕傲的萬獸之王的心血。
而並不知自己的心血正在被江櫻逐步毀掉的韓呈機,此刻剛踏著濃重的夜色,回到瞭問梨苑。
今日韓呈機去瞭城外的定安寺,對外宣稱乃是為百姓祈福。
“真是晦氣。堂堂定安寺竟如此缺乏管制,任由一個瘋僧人在寺內胡言亂語——”隨同韓呈機一道兒進瞭書房的彭洛今開口便皺眉道。
今日他是隨著韓呈機一道兒‘祈福’去瞭。本以為隻是去走個平淡無奇的過場,卻不料遇上瞭一位衣衫襤褸。舉止瘋癲的老僧。
那老僧攔住瞭他們的去路不說,大言不慚的當眾斷定韓呈機是極其罕見的天煞命格。
有關韓呈機的命格問題,彭洛今暗下也曾聽說過一二,也的確是……不甚樂觀。
正因如此,韓府上下但凡是知曉此事的人莫不都對此忌諱莫深。
然而今日卻被人當眾提起——
當時那種被人悄悄拿怪異與震驚的目光相對的情況,想來不管是換做誰,都很難做到無動於衷。
“何必動氣。”同彭洛今的態度相比,韓呈機的風輕雲淡已經堪稱置身事外。
本就是事實,動氣又有何用。
這些年來所經歷過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
上天總是如此,下決定之前從不會顧慮任何。
韓呈機握緊瞭輪椅扶手上的祥雲浮雕,修長的手指之上,指節微微泛起瞭白。
“……”彭洛今沉默瞭片刻之後。微一點頭,算是將這個話題給掀瞭過去。
既然韓呈機本人都未說什麼,那他也不必再多說瞭。
命格一說本就叵測。不可盡信。
更何況那瘋僧人還說瞭好些什麼……“陽壽已盡”、“不該是當世之人”等荒謬之言。
由此可見當真的是瘋的不輕。
彭洛今將這件事情從腦海中撇去,轉而換就瞭一臉正色。說道:“今日府裡派人去尋瞭少爺,稱老爺有急事催少爺回府,少爺您耽擱到現在回府,老爺定十分不悅……少爺或許該去正芝院一趟?”
彭洛今說到‘急事’二字之時,口氣格外咬重瞭幾分,表情卻無任何起伏。
韓呈機對此心照不宣,隻垂瞭眸未語。
“少爺您總算回來瞭!”
這時書房外忽然傳來瞭阿祿焦急的聲音。
彭洛今搖頭失笑道:“這一天該是把他給急壞瞭……”
得瞭準許後,阿祿便疾步走瞭進來。張口便是:“少爺……少爺大事不好瞭!”
彭洛今看瞭一眼被合上的房門,適才挑瞭眉道,“瞧把你慌得,又非什麼大事。”
說到此處,稍稍一頓之後又道:“再者說瞭,好似也算不得壞事罷?”
阿祿對這位彭大夫這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時不時就會蹦出一句令人絕倒的話已經習以為常,隻是……大傢說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兒好嗎!
“好瞭,你今日定是跑前跑後的累壞瞭吧?少爺這邊有我,你且早些回去歇著罷——”彭洛今伸手拍瞭拍阿祿的肩膀說道。對心思單純的少年表達瞭同情之意。
阿祿:“彭大夫,我……”
“回去吧。”韓呈機出聲打斷瞭他的話。
是也對阿祿習慣誇大事物本身重要性的表情和行為不能忍瞭……
沒錯,大傢都一致認為曲氏過世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
“少爺。奴才要說的不是大夫人的事情啊……”阿祿欲哭無淚。
大夫人又不是少爺的親生母親,且少爺又對她格外的抵觸,具體的原因阿祿雖然瞭解的不算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夫人過世,少爺絕不會有分毫難過就對瞭——
所以他雖然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小,但也的確沒覺著……是什麼不得瞭的壞事。
畢竟如今的世道,人心都普遍的比較涼薄……?
彭洛今瞬間讀懂瞭阿祿眼神裡的意思,驚訝瞭片刻之後。不由地感慨自己在有關人性這方面上的認知范疇實在太過狹隘——在此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單純和冷漠竟然也可以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實則在他見到韓呈機之時。對人性的組成構造已經產生瞭顛覆性的懷疑……
阿祿的態度令彭洛今沉浸在瞭自我否定的低落情緒中,韓呈機卻對此毫無感覺。隻問道:“還有何事?”
結果就聽阿祿哭喪著臉說道:“回少爺,是阿櫻她……也染上疫病瞭!”
阿祿說話鮮少會這樣毫無鋪墊、一句話就直接點出重點的爽快時候——
也正是這毫無鋪墊的一句話,令韓呈機和彭洛今齊齊怔住瞭。
彭洛今之所以怔住是因為……
“阿櫻?阿櫻是誰?”彭洛今脫口而出,看著阿祿問道。
是問梨苑裡的小丫頭嗎?
可他怎麼聽著這麼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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