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姑娘……”阿菊目瞪口呆瞭片刻,連忙放下瞭手中的湯匙,拿出帕子為江櫻擦拭臉上的牛肉湯。
還有……掛在頭發上的一串牛百葉……
江櫻維持著原有的姿態,任由阿菊替她擦拭幹凈。
隻是出來吃個飯而已,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老板!”阿菊替江櫻擦拭幹凈之後,忿然起身拍瞭桌子喊道:“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嗎?還讓不讓客人好好吃飯瞭!你瞧瞧把我們姑娘弄成什麼模樣瞭——”
那廂老板娘正忙著跟賣豆花的夫婦爭吵,憨厚怕事的老板卻抽空上瞭前來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驚擾瞭二位女客官……二位姑娘息怒,今日這頓飯的飯錢就給你們免瞭……現在的情形二位姑娘也瞧見瞭,實在是……二位姑娘改日再來捧場可好?”
見他神色真摯誠懇,阿菊也不好多做怪責,咕噥瞭聲“真是倒黴”,適才又對江櫻說道:“江姑娘也莫要動怒……我帶姑娘回客棧換洗一番吧,若姑娘覺得還沒吃飽,再讓老板打包上一份帶回客棧吃,江姑娘覺得可好?”
說這番話的時候,阿菊的表情是有些忐忑的。
這位江姑娘是清波館的小主人,能不拘小節的跟她這個小丫鬟跑出來吃早飯,她已經覺得很‘接地氣’瞭,但平白無故的弄成這副模樣,隻怕是被氣的不輕瞭。
誰知江櫻隻是站起瞭身來,道瞭句:“也好。”
也好是什麼意思?
阿菊愣瞭一下,才明白過來。
哦,指得是再打包一份回去吧……?
江姑娘可真是個寬容的人……阿菊有些欽佩地看瞭江櫻一眼,渾然不知她這寬容的一面。隻是源於‘美食不可為壞心情所辜負’的原則。
然而打包的過程,卻也是同樣的不平靜……
老板用來熬煮牛骨湯的大湯鍋被混亂的人群給意外掀翻瞭。
“老黃!快躲開啊!”
有人驚慌的喊瞭一句,然而老板站在湯鍋前卻傻瞭眼,腳下被膠住瞭一般。
“……天……”阿菊嚇得步子都挪不動瞭,驚恐地望著這一幕,甚至要無法發聲。
這一鍋滾燙下去,還不得要將人給燙熟瞭!
江櫻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事情來。
她若是知道……定不要這一份打包的牛雜湯瞭!
這不是造孽嗎!?
眾人屏住呼吸。情況急亂之下。卻見一抹弱小的黑影不知從何處現瞭身,竟是朝著那已傾翻的湯鍋飛奔瞭過去,凌空一躍。一腳踹向湯鍋,發出一聲碰擊的聲響,湯鍋竟被他的力氣頂出瞭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從原先的向一側傾覆變成瞭鍋口朝上的角度。
“嘭!”
一聲巨響。湯鍋落瞭地,雖然因為鍋子的形狀無法穩穩落地。又因震力迸濺出瞭滾燙的牛骨湯,卻隻是灑及瞭周遭幾人的裙角佈鞋,驚的眾人連連後退,並未造成重傷。
隻是鍋底被砸出瞭一個大窟窿來。湯汁開始潺潺不斷的向四周漏流而去。
圍觀的眾人怕弄臟衣裙鞋履,連忙又往後退瞭一段距離。
“真是好險啊……”
“哎呀!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暈倒瞭!”
不知是誰提醒瞭一句,眾人紛紛望去。這才註意到,方才出面阻止瞭湯鍋傾翻的那個黑色的影子。竟是一個從身形看來隻有*歲的年紀的稚童,此刻正橫躺在湯鍋旁,動也不動一下。
“別將人燙到瞭!快給拉開啊!”
一時間也沒人去註意一個小小的孩子,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竟能騰空一躍將那麼大的一個湯鍋都踢轉瞭方向。
江櫻怔愣瞭一下,見四周的人都在拿急切的目光看著她,又低頭一看,原來自己離那孩子最近……
又見阿菊已經被這突發的事件驚的傻瞭眼,站在原處勾著脖子瞧著那口湯汁不斷流出的大鍋,眼中還隱隱透著一股子肉疼的模樣,又怔瞭一下,方疾步上前將那位身上沾滿瞭牛肉湯的孩子給“撈”瞭起來……
小小的年紀便這麼一副俠義心腸,路見不平卻將自己給賠瞭進去,還弄瞭一身的牛肉湯……江櫻有些心疼地看著懷中的孩子。
她發誓,她方才真的隻是沒有反應過來,並不是打算冷眼旁觀,或是怕被碰瓷兒……
此時,卻見雙眸緊閉的男孩蒼白脫皮的嘴唇闔動瞭一下,微不可查地發聲道:“救我……”
江櫻愣瞭一下,隻見他小小卻極為粗糙的一隻手緊緊地握住瞭她的一方袖口,力氣大的到連手面上的青筋都凸顯瞭出來,透著一股極為強烈的求生意念。
江櫻眉頭一皺,再沒片刻猶豫,胳膊上一使力,將孩子打橫抱瞭起來。
由此看來,不管是姑娘還是男子,有兩把力氣,是很有必要的,若不然,會在關鍵時刻影響情節進展……
……
“出去吃個早點,怎麼還撿瞭個孩子回來?”
午時,華常靜從外面回來,一進客棧大堂,便聽阿菊說起瞭今早在長安巷的經歷,來到二樓,推開客房的門,一跨過門檻兒便笑著問道。
江櫻正坐在牀沿邊,望著被暫時安置在牀上的小男孩發著呆。
聽到華常靜的聲音,忙地轉頭望去。
“華姐姐,你快過來——”江櫻連忙招著手。
“我來瞧瞧這孩子。”一身男裝的華常靜不以為然地走過來,卻聽江櫻一臉緊張地壓低瞭聲音說道:“我發現這孩子,有些不大對勁……”
上來直截瞭當的便是這麼一句話。
華常靜聞言看瞭她一眼,臉上的笑意淡瞭淡,卻是問道:“暈著還是睡著的?”
“暈著的。”
華常靜這才問道:“除瞭一個人將一大口湯鍋踹翻之外,還有旁的不對勁嗎?”
江櫻錯愕瞭一下,表情復雜地問道:“這還不夠不對勁的嗎?”
華常靜:“……”
這種明顯到連阿菊都看瞭出來的不對勁。請問還真的有必要以如此神秘的態度來告訴她嗎?
華常靜看瞭江櫻一眼,遂低下瞭頭來,伸手抓起瞭男孩的一隻胳膊。
“華,華姐姐……你要幹什麼?”江櫻聲音一變,眼睜睜地看著華常靜去拉男孩的衣襟。
男孩穿的是一身簡易方便的黑袍,腰處的腰繩綁的卻很牢,華常靜拉瞭兩下不得。幹脆又伸手卻解男孩的腰繩。
“華姐姐……”這一回江櫻實在是看不過眼瞭。聲音裡已經忍不住帶上瞭制止之意。
“他一個小孩子,我能對他做什麼?”華常靜好笑地說道:“我隻是檢查一下,他身上有沒有帶什麼危險的東西。”
這孩子絕對不是普通人——她走南闖北這些年。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華姐姐,還是不用瞭……”聽瞭華常靜的回答之後,江櫻莫名其妙的松瞭一口氣,緊接著。在華常靜詢問的目光註視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開瞭口說道:“我已經檢查過瞭。並沒有什麼危險的利器——隻有幾張銀票和碎銀。”
說著,拿手指瞭指牀頭側邊的高腳圓桌。
華常靜目瞪口呆地看著上頭擱著的幾張被碎銀子壓住的銀票。
“你動作……倒還挺快的。”
華常靜到底也隻能這樣說道,看向江櫻的眼神,卻開始有些不太一樣瞭。
江櫻輕咳瞭一聲。解釋道:“起初我跟華姐姐的想法一樣,是覺得他力氣奇大,似是有武功之人。恐他醒來會有不理智的舉動,出於謹慎。所以才大略地檢查瞭一下……”
“我倒沒想那麼多……”華常靜面色復雜地看著她。
江櫻這下子怔住瞭。
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
“呃,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現嗎?”最終是華常靜開口打破瞭這種詭異的尷尬,本著轉移話題的目的問道。
卻不料江櫻答道:“倒有一處發現。”
“什麼發現?”
“我發現他的胸口處,有著一處很奇怪的黑色印記,像是什麼神秘組織的標記……”
神秘組織什麼的這一說法,她也是通過和電視劇的經驗來推斷出來的。
華常靜好不容易錯開的註意力,卻又被江櫻這一句話給毫不留情的拉瞭回來。
“胸口?”華常靜的表情越發復雜瞭……
方才不是說……隻是大略地檢查瞭一下嗎?
連胸口的什麼印記都發現瞭,這真的隻是‘大略’嗎?
但是……
這樣幹脆又厚臉皮的姑娘……她莫名覺得很欣賞是怎麼回事?
但話說回來,她對江櫻的欣賞也不是一日兩日的。
用孔先生的話來說,這叫做……物以類聚。
眼下看來,這個類字,指的大約就是臉皮厚這一點瞭……
“華姐姐,你看看。”
說話間,江櫻再次拉開瞭男孩的衣襟。
華常靜瞧著,竟然已經有瞭些輕車熟路的意味。
“在這裡——”江櫻一臉嚴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猥瑣。
華常靜被她一本正經的神色所折服,遂也不再去想太多有的沒的,況且眼前的孩子分明才*歲的樣子,看個胸口的確也沒什麼緊要,於是也就‘放寬瞭心’的跟著江櫻看去……
於是情形就變成瞭兩個厚臉皮的姑娘同是一臉認真地盯著男孩luo露的胸膛細致地打量著。
實際上隻是處於半昏迷狀態無法醒來的男孩,此刻的感受是說不出的壓抑……
正如江櫻所說,這孩子的胸口處的確有著一個形狀特別的印記。
印記約有嬰兒拳頭大小,顯然是烙上去的,紋路像是一條盤起的蛇張著血盆大口,又像是一隻老狼垂著尾巴。
“我從未見過這個圖案。”華常靜靜靜地看瞭一會兒,搖瞭頭說道。
話罷即是一陣皺眉。
最令她驚訝的不是這個古怪的圖騰,而是……這個男孩袒露出來的半截胸膛上,所遍佈著的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疤痕。
年紀還這麼小,身上哪兒來的這麼多傷痕?
“方才你說,這印記像是什麼神秘組織的標志,倒是讓我想起瞭一些傳言來。”華常靜說道:“我在外頭這些年,曾經也從許多江湖人口中得知過一些有關江湖組織的事情,的確是有一些勢力強大的組織,會暗下訓練殺手,挑選一些天資聰穎的幼童,自幼便教他們武功,若不聽從,便會強加折磨逼迫……手段很是殘忍。”
江櫻聽得呆瞭一下。
她會說,這些正好也是她所想到的嗎?
隻是出於擔心華常靜會覺得她知道的‘太多’,故而沒有直截瞭當地說出來。
畢竟她從未接觸過江湖,有此猜測,太不尋常。
而且她也不知道這裡的江湖,與她在中所認識到的那個江湖,是否為同一種畫風……
眼下看來,果真是同一種啊。
註意力明顯又開始分叉瞭的江櫻兀自遐想著。
“我也隻是偶然聽說過而已,但對具體的派別組織,卻也並無半點瞭解,至於這印記出自何處,也實在沒法確定。”華常靜說到此處,頓瞭一頓,忽然直起瞭身子說道:“俞大叔倒算是半個江湖人,見識也比我廣泛的多,我請他過來瞧瞧——”
若不然,在無法確定這孩子的身份的情況下,她也實在不敢貿然收留。
俞大叔是華傢商隊裡的老人瞭,十分信得過,找他來,再合適不過。
江櫻顯然也是對這孩子的身份有些忌憚,故而聽得華常靜的提議,當即便贊同的點瞭頭,道瞭句:“也好。”
俞叔很快就被華常靜請瞭過來。
見多識廣的俞叔低頭一瞧男孩胸口處深黑色的印記,立即就皺起瞭眉頭。
“俞叔,您見過這個標記嗎?”對於這位為華傢效力瞭大半輩子的長輩,華常靜素來的敬重,並且很崇拜。
此刻見俞叔皺眉,便尋思著隻怕這男孩兒的身份非比尋常。
華常靜心思反復間,卻見俞叔緩緩搖瞭頭,面色有些掛不住地說道:“說來奇怪,這種標記……我竟也見所未見。”
小姐好不容易問他一回江湖上的問題,他竟然答不上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瞭……簡直是辜負瞭小姐自幼對他的一腔崇拜之情啊。
甚至還顯得他這麼多年以來以半個江湖人自居的說法,很有裝/逼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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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謝謝熱戀^^贈送的禮物,薇笑紅塵的月票~哈哈更新是不是越來越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