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公私不分

作者:非10 字數:4149

筠州城今日晴空朗朗,一片陽光明媚。

太守府。

新收拾出來的客院中,兩名太守府的‘貴客’坐在院中的樹蔭下,鋪瞭張席子,又墊瞭張足夠厚實的氈毯,促膝剝著瓜子兒。

這是兩個姑娘,年紀長些的那位著一身深紫衣裙,梳著垂髻,看眉眼很有些颯爽穩重的樣子;另一位著螢綠半臂,藕粉繡邊兒裙子的年紀稍小一些,杏仁眼兒團團臉,是一副嬌憨的相貌,隻微尖的下巴偏又襯出瞭幾分嬌俏感來。

這倆姑娘也不是旁人,一個是華常靜,另一個便是江櫻瞭。

至於二人為什麼會住進瞭這太守府來,倒還真與晉起和江浪的身份沒多大關系,而是全靠的華老爺華泉的面子。

——據說是五年前華泉來到瞭筠州,正逢筠州大旱,當時十分大手筆地拋下瞭一筆賑災捐款,近十萬兩雪花銀不光亮瞎瞭筠州百姓的眼,也解瞭清廉一生,囊中積蓄羞澀的鄧太守的燃眉之急。

至此後,但凡是華傢的人來到筠州,鄧太守必要厚待,縱然沒有頓頓山珍海味伺候著,但也會處處安排得當,熱情周到。

而此番得知華常靜來到瞭筠州,並有意長住,鄧傢夫人更是立即將人連拉帶拽的帶回瞭太守府,隻稱姑娘傢的住在客棧多有不便,更遑論還要長住。

華常靜與鄧傢夫人本就打過幾次照面,對其印象不錯,再加上實在拗不過對方的熱情,隻有答應瞭下來。

這一個多月的行程,住客棧的確也是住的膩瞭。換個有院子的,倒也不錯。

江櫻則是完全沾瞭華常靜的光兒,才得以被順帶著迎進瞭太守府。

“華姐姐,咱們也不好一直這麼白住吧?”

江櫻磕瞭半把瓜子兒,剛覺得有些口渴,將瓜子放下,便立即又丫鬟捧來瞭一碗用杏仁兒去瞭膻味的羊奶。

江櫻道瞭謝接過喝瞭。趁著丫鬟將碗送回房中的間隙。忍不住對華常靜問道。

華常靜還好,畢竟有父親積下的福德,可她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就顯得有些不好瞭。

況且還被人這麼周全的伺候著,無功不受祿,江櫻總覺得不自在。

“怎麼就是白住瞭?”華常靜反問道:“昨個兒夜裡,你的小紅不是還幫他們捉到瞭那個什麼盜聖。破瞭一樁難案嗎?”

華常靜所說的‘小紅’,是江櫻帶在瞭身邊的紅獅。

而這個新名字的由來。無需多想,便就能很輕易地分辨出是出自何人之意。

至於這個什麼盜聖,據說是常年在筠州城的富貴人傢行竊,雖然打著劫富濟貧的名號。還自封為盜聖,但這些年來的事實證明,劫富濟貧四個字。他隻做到瞭前兩個。

這讓筠州百姓十分惱火,尤其是有錢的那一小部分。

可奈何這位盜聖雖然誠信不佳。但武功卻是頂好,縱然官府多年追捕,卻也一無所獲,回回都會讓他溜走,更折辱人的是,縣衙裡的金匾都被他偷去瞭好幾塊,以至於今日筠州縣衙的匾額換成瞭鑲銅的次品貨。

但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想象不到,這位狡猾奸詐的‘盜聖’於昨夜,竟被太守府中的一位客人身邊的侍女,一拳頭給打殘瞭。

這位侍女,便是小紅。

以至於今日一早,鄧太守親自過來瞭一趟,除瞭代筠州百姓表達瞭一番感激之意之外,還很有誠意地邀請瞭小紅去衙門對幾位名捕稍加指點一番——礙於禮貌,再三強調隻是指點一二。

那一拳雖然他沒瞧見是怎麼打出去的,但今早他去牢裡看過瞭,那位‘盜聖’至今還是站不起來的……

這是位奇人啊。

鄧太守本著造福筠州百姓的想法提出的建議,卻被江櫻婉拒瞭。

她倒不是小心眼,而是就小紅那脾氣,去瞭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情來,沒準兒那幾位名捕功夫沒學到,命卻沒瞭。

這假設半點都不帶危言聳聽的。

現在的小紅,身上的‘人性特征’還不夠明顯,素日裡,她都不敢帶她在生人過多的場合過分停留。

總而言之指點捕快這一提議利大於弊。

鄧太守見她不答應,也沒再繼續強人所難,隻是走的時候,面色難掩失望。

而此刻江櫻聽華常靜提起小紅捉到瞭‘盜聖’一事,唯有哭笑不得,“那也不是這麼個抵法兒啊……”

“那你說怎麼辦?”華常靜玩笑道:“給銀子必定是不會要的,難不成要買幾車山芋送過來做謝禮?”

不料江櫻一本正經地搖頭道:“可山芋不好保存,幾車得吃到什麼時候才能完?”

華常靜望著她,沉默瞭一下,重新低下瞭頭去。

得,她還安安靜靜的嗑她的瓜子兒吧……

“誒?對啊……”江櫻恍然道:“謝禮……對,咱們去買些謝禮不就成瞭?不一定非得買山芋啊——”

華常靜沒搭理她,緊接著又聽她自言自語道:“咱們可以買些其它的,譬如核桃桂圓,松子兒這類幹貨啊……”

華常靜嗑瓜子的動作登時一僵。

下一瞬,卻見一隻蔥管兒似的白嫩指頭伸到瞭自己眼前,道:“還可以買些瓜子兒。”

華常靜嘆瞭口氣,將手中的瓜子放瞭下來。

語重心長地說道:“很顯然你一個小姑娘,送這些東西是不合適的……”

完全就是一種剛下山的人帶著土特產來看望親戚的即視感?

她根本不敢想她們倆挑著一筐筐幹貨送到太守府來,鄧太守與鄧夫人會是怎麼的一番表情。

“方才你不是說送山芋的嗎?”江櫻聽華常靜反對,表示不理解瞭。

“我錯瞭……”華常靜舉手表示投降,她不該與一個吃貨開這種玩笑,助她打開這神奇的腦洞的。

江櫻疑惑間。卻被華常靜一把從毯子上拉瞭起來,道:“你要真想送東西,我帶你去買些像樣兒的送去——”

“可除瞭幹貨之外,其它的都不方便保存啊,尤其現在天也熱瞭……你有什麼好法子嗎?”江櫻邊順從地穿上粉緞鞋,邊向華常靜問道。

“你怎麼就跟吃的杠上瞭?”華常靜深吸瞭一口氣道:“我帶你去珠寶樓買幾套像樣兒的首飾送過去!”

送首飾?

這個好!

高端大氣上檔次。

這怪她,怪她自個兒平時不喜歡琢磨這些金銀玉石點綴之物。隻喜歡吃的。故而一面臨送禮,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送吃的……

江櫻自我反省之際,華常靜亦有些怒其不爭地說道:“喜歡吃沒錯兒。可總不能時刻隻惦記著吃食。你現如今一個人還好,待以後成瞭親,面對婆母小姑子,妯娌之間的來往。豈不要全亂套瞭?”

她這人有個毛病,一旦與誰走的近瞭。便總忍不住操各種心。

江櫻聞言稍稍一愣,覺得這話說的很有道理。

那些繁瑣的人情世故,她確實是極不擅長的。

不對……

轉瞬間,她的表情便輕松瞭起來。搖瞭頭說道:“這倒沒什麼可擔心的,晉大哥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姐妹……我以後隻要大致地學一學如何如何管傢便成瞭。”

華常靜:“……”

哦。這倒也是。

……

華常靜與江櫻二人簡單地收拾瞭一番,便帶著阿菊出府上瞭街。

至於小紅……她現如今還沒有很好的學會該如何與外面的人相處。故而上街這種事情,江櫻沒辦法帶著的,隻能留她在傢中,由阿瞞進行下一步的調/教。

“不好瞭!”

江櫻華常靜與阿菊三人剛在市玉街下瞭馬車,便聽得‘轟’地一聲巨響,或由於距離過遠的緣故,震力並不算強,但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陣天搖地晃。

“怎麼瞭!”

阿菊穩住身形,驚惶地望著由街道前方抱頭逃竄而來的諸多百姓。

情況一時混亂的不成樣子,大批的人流朝著她們的方向湧來,而似乎隻有她們站著不動,故而三人幾乎是頃刻間就被沖撞瞭開來。

“阿櫻!”

華常靜抬起手臂揮著帕子喊道。

然而人流洶湧,加之場面失控的喧囂,她這點聲音根本不足以傳到江櫻耳中,更何況江櫻身高不占優勢,被擠入人群中,一眨眼便被淹沒在瞭其中,連塊衣角都尋不見瞭。

“快逃啊!”

人群中有人奮力高呼道。

“西蠻人用火藥炸毀瞭城門,就要攻進城中來瞭!”

“大傢快回傢藏好,千萬別露頭兒!”

“他/娘的,西蠻這夥狗/日的雜種!晉傢軍還沒走,他們這是吃瞭狗膽瞭!”

“晉傢的軍馬很快就到瞭,城裡要打仗瞭!”

“快跑啊……”

“娘……嗚嗚嗚……”

人聲噪雜,怒罵聲,驚慌聲,以及被人流擠散的呼應聲,或是為氣氛所驚的嚎哭聲,交織在一起,再有鼻間隱隱的炮火味,令人無法不去慌亂。

人潮中,江櫻被撞的東倒西歪,連腳步都站不穩,聽著耳邊林林總總的聲音,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這是要打仗瞭!

西蠻人主動攻過來瞭!

被動‘收留’瞭廖烽的西蠻,不是避開晉傢的註意還來不及的嗎?

怎麼敢主動進攻筠州的?

不要命瞭嗎?

可江櫻不知道的是,西蠻此舉確實是抱有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

“這幫蠻牛!是連夜吃瞭瘋藥不成!”

筠州城外,晉傢軍營中,嬴將軍驚怒而起,砸瞭手中的茶碗。

“嬴將軍!蠻軍炸開瞭城門,鄧太守正帶人在城門前殊死相抗……已經撐不瞭多久瞭!可要立即派兵前去增援?”前來傳話的士兵滿臉臟污血腥,顯是從城門前的惡戰中奮死逃回來的。

“立即傳令下去——”

“嬴將軍!”

嬴將軍話還沒吩咐完,便有士兵隔著營帳稟道:“稟主帥,副帥已帶一隊人馬先一步出發,前往筠州城增援鄧太守去瞭!”

“哪位副帥?!”嬴將軍赫然一瞪眼睛,驚異地問道。

但心中大抵已是有瞭答案。

晉傢兩位公子皆是作為副帥,而其中一位這個時辰怕是還是帳中昏睡做夢——

“是二公子!”

帳外士兵答道。

“帶瞭多少人?”

“隻副帥麾下五千兵馬——”

得瞭意料中的答案,嬴將軍的眉頭豁然緊鎖起來,立即跨步出瞭主帥帳營,邊肅然吩咐道:“點五萬人馬,隨本帥前往!”

二公子終究還是太過年輕,少年意氣瞭!

京都秘密傳來消息,說是晉老夫人仙去,要他們即日拔營回京,領命的訊書都已傳瞭回去,意欲這兩日便準備動身,豈料在這節骨眼上,蠻人竟有此等同自尋死路的驚人舉動——而這樣毫無準備又兇險的應戰,縱然是退一萬步講,也是決不能讓士族公子親自上陣冒險的!

若是有半分差池,他都難以向晉公vd待!

……

筠州城外,一隊動作整肅的人馬正朝著筠州城靠近,所經之處,黃煙漫天。

此處距筠州城已不足五裡遠,隔著筆直的官道往前看,已隱隱可以看到四起的狼煙。

數千軍士見狀無不心下憤慨至極,隻恨身下的馬蹄不能再快一些,好早些抵達筠州城前,與這公然入侵風國邊境的囂張蠻軍痛快一戰,以解心中滔天怒意。

“宋元駒——”

戰馬之上,一身軟銀盔甲的晉起凝眸望著漸漸顯現在視線中的城門輪廓,出聲道。

“屬下在!”戰事在前,宋元駒一改素日作風,滿臉肅然緊繃之色,聲音鏗鏘有力地應道。

“帶三千人馬從西城門入城,保護好太守府一幹傢眷。”

“啥?!”

宋元駒一個沒繃住,聲線劈瞭個叉兒。

……不讓他參戰瞭?

他鬥志昂揚的隨軍出發,結果等著他的竟是去保護什麼太守府的傢眷?

太守府是有多大,竟須得他帶三千人馬前去!

要知道他們統共隻帶瞭五千人出來?

得瞭吧,什麼太守府傢眷,那跟他們有什麼幹系,分明是因為太守府裡住著個江姑娘!

這公私不分的……還能再明目張膽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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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大傢的正版訂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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