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雲札哈哈笑瞭兩聲,滿面玩味地反問道:“你覺得你舅舅是三五歲的孩子不成?讓你拿一個秘密就能糊弄得瞭?”
竟妄想拿一個秘密來跟他換一個大活人?
到底是誰傻?
“是否同意我的提議,舅舅大可聽完這個秘密之後再做決定。”晉起面色不變,竟是說不出的篤定。
雲札見他表情,心中有些猶疑。
倒不像是在虛張聲勢……
“行,那就給你個機會,說來聽聽吧——”雲札輕一抬手,道。
然卻聽晉起道:“此事不宜為外人得知。”
雲札聞言眼底疑色更重,卻也配合,往左右兩側看瞭看,伸手指瞭指右側一片茂密的松林,沒有說話,隻抬腳往林中走去。
聽得外面忽然沒瞭動靜,江櫻不由將車簾拉開瞭一道細小的縫,悄悄打量著外面的情形。
卻見車前已沒瞭晉大哥和西陵王的身影。
她有心想要下去瞧一瞧,但想到自己曾答應雲札的話,隻得強自忍住,將邁出去的腳收瞭回來,坐在車中仔細留意著外面的動靜。
而這種安靜,持續瞭很長一段時間。
長到冬珠甚至在馬車裡呆不住瞭,跳瞭下來同她說瞭幾句話,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又跑去前頭尋江浪去瞭。
再有一盞茶的功夫過去。
隱約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江櫻僵坐著身子,借著方才被自己拉開的那道縫隙往外看去。
晉起和雲札並肩從茂密的松林中行出。
雲札竟是滿臉遮掩不住的激動,甚至連眼圈都有些發紅,不知是與晉起談瞭些什麼。
反觀晉起。倒無雲札的激動模樣,但眼底也有某種不同以往的情緒在微微湧動著。
江櫻眼中疑惑重重。
二人沒再有任何交流,雲札也未再到她車前說話,而是直接走向瞭自己的馬車。
江櫻望著他越發控制不住、已有些顫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當中。
而自己面前的車簾,忽然再次被拉開。
還有那隻攤到跟前的大手。
“回去。”晉起說道。
“……”江櫻看著他,不確定地問道:“可以回去嗎?”
“哪來這麼多廢話。”晉起似不耐煩。但眼底卻倏地多瞭一抹笑意。
江櫻對上他的目光。忍不住也跟著露瞭笑。
“兵符呢?”她問道。
晉起便將另隻手中的龍虎兵符給她看。
江櫻這才長長地舒瞭一口氣,笑容更深瞭一些,沒有再多問什麼。遞上自己的手到他手心裡,剛要扶著他下車去,卻覺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傾,心跟著一懸。再回過神來,人竟已被他打橫抱瞭起來!
這麼多人看著啊喂!
江櫻掙紮瞭一下。卻反被他抱的更緊。
好在隻走瞭三五步,便被丟到瞭馬背上。
晉起將她安頓在身前,握起韁繩,調轉瞭馬頭。
“晉大哥……那個。下回不要這樣瞭。”江櫻輕咳瞭一聲,道:提醒道:“人多,不好。”
秀恩愛這種行為。放在私下進行就可以瞭。
晉起低頭看瞭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匹是戰馬。你自己怕是爬不上來。”
呃……?
江櫻臉色一窘,頓時說不出話來。
卻不知身後的晉起悄悄揚起瞭半邊薄唇。
回去的路上,晉起便沒著急趕路。
夏日裡郊外風光甚好,自從搬到軍營裡來住便一直沒有機會外出賞景的江櫻,坐在馬背上被晉起護在懷中,一路上東張西望,興致勃勃。
“沒去成西陵,怎還如此高興?”晉起心情也是大好,開著玩笑問道。
江櫻卻當瞭真,認真地反問道:“你拿到瞭兵符,難道不高興嗎?”
“自然高興。”晉起順著她的話回答。
“你高興,那我也高興。”江櫻回答的理所當然。
“所以你才有‘以身換符’之舉?”
晉起是打趣的口氣,故以為她會說出什麼狡辯之辭來,不料她忽然放低瞭聲音說道:“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我也想幫你做些什麼啊。”
江櫻說罷,卻沒聽到晉起的回應,便以為是耳邊風聲太大,他不曾聽清。
但聽沒聽清,並沒什麼要緊。
於是也沒有再重復。
卻不知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的晉起,此刻正深深地看著她。
你為我做的,分明已經很多瞭。
兩世為人,再沒見過更傻的姑娘瞭。
好在是被他遇到瞭,若是落到別人手裡……想想還真是讓人擔心。
不知自己被晉起好肆慶幸瞭一番的江櫻,好奇地問道:“晉大哥,你到底同西陵王說瞭些什麼啊?”
“往後你會知道的……”
……
宋元駒高興壞瞭。
自傢主子不光將江姑娘帶瞭回來,還帶回瞭龍虎兵符!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石青也表示自己跪瞭這麼一夜,外加被人劈昏什麼的……都值瞭。
雖然,宋元駒不止一次的暗示他,主子能拿到龍虎兵符跟他跪瞭一夜和被劈昏之間根本沒有一點兒聯系,但這還是阻撓不瞭石青的大好心情。
晚間,二人大醉瞭一場,算是自行辦瞭個‘慶功宴’。
反過來看晉起這個主子,倒沒他們的那股興奮勁兒,隻和往常一樣,靜坐於帳中掌燈處理軍務。
嬴穹過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副情景。
“嬴將軍。”
晉起起身一禮,嬴穹亦還以一禮,面色溫和地說道:“昨晚西境突襲,今日下午我親自帶人前往查看瞭一番,已經處理完畢。另外一幹需整頓的事務。竟也臨近瞭收尾,近些日子我在營中養傷,竟是不知西境那邊已被二公子整頓的如此妥當瞭。”
怪不得這些日子能見到晉起的機會甚少,想來是整日奔波沒有閑暇。
“這種事情拖得越久變故則越多。”
“確然。”嬴穹點點頭,在晉起的示意下坐瞭下來。
西境初被收服,新的統治者的行事作風至關重要,雷厲風行一些。威懾力也會更強一些。
“想來無需多日。便可動身回京瞭。”嬴穹深看瞭一眼晉起,問道:“京中昨日傳達的密信,二公子應也看到瞭吧?”
晉起點頭。
信中對她無半點苛責。仿佛根本不曾得知他責罰瞭晉覓一事。
唯多番交待他務必要好生招待西陵王,一旦西陵王有任何態度轉變或是猶疑,立即讓人傳急報回京。
“恕嬴某多嘴。”嬴穹斟酌瞭一番,還是問道:“西陵王今日一早忽然啟程回西陵……不知借兵之事。可成瞭?”
為此他很是忐忑瞭一番。
讓人打聽得來的消息,卻說法各異。根本無從判定。
有人說昨晚二公子與西陵王起瞭爭執,石青跪在西陵王帳前一整夜也未能見得西陵王一面。
更有人說今日一早西陵王著意趕在二公子回營之前動身離瞭營。
還有人說……二公子一個人追出去,回來的時候便成瞭兩個人——多瞭那位江姑娘!
嬴穹聽得頭疼,幹脆自己親自來瞭晉起這裡一問究竟。
“已成。”
晉起並不瞞他。
這回答倒是讓嬴穹略為吃驚。
他的立場如何。二公子向來清楚。
可他眼下卻在此事之上,對他毫不閃躲隱瞞。
嬴穹暗暗嘆瞭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晉公的脾氣。二公子或許還不太瞭解——大公子之事晉公和世子雖然未在信上怪責於二公子,但心中必有一番計較。隻是當務之急為向西陵借兵,便暫時壓下未提罷瞭。”
晉起聽出他話中之意,微一點頭。
這些他自然清楚。
不瞭解他們嗎?
不,這一世的他,怕是比任何人都要瞭解這對父子。
嬴穹猶豫瞭一番過後,終是道:“所以……嬴某以為,回京之後,二公子不必急著將兵符交由晉公。”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極低,仿佛自己也意識到瞭這是莫大的忌諱。
他一生忠於晉傢,按理來說本不該多這個嘴,但卻又當真不忍讓晉起回京之後便遭蒙難。
晉起聞言有些意外,赫然朝著嬴穹望瞭過去。
“二公子莫要誤會……”嬴穹連忙解釋道:“嬴某之意,並非是離間二公子與晉公祖孫之情。隻是……在這士族之傢,倘若想要自保,手中必要握有足夠分量的東西。”
晉起看瞭他片刻。
他如何也沒有想到,嬴穹今晚前來,竟會對他說這樣一番話。
意外的同時,心中卻也受用。
雖然嬴穹所提醒之處他早已想到,但這份恩情,他今日還是記下來瞭。
“多謝嬴將軍提醒。”
“謝是不必瞭……”嬴穹面色復雜地看瞭他一眼,見他神色認真,竟又現瞭當年儲公子之態,不由又道:“隻是除此之外,嬴某還有幾句話想要囑咐二公子。”
“嬴將軍但說無妨。”
“大公子不德,贏某也看在眼中,但晉公年歲已高,一輩子嘔心瀝血,做事固然有極端之處,卻皆是為瞭晉傢榮辱。”嬴穹說到此處,目色定定地看著晉起,像是囑托,又像是勸誡般說道:“所以不管日後情形如何,嬴某都不希望二公子與晉公祖孫相疑,他畢竟是您的親祖父。”
祖孫相疑?
這自然隻是一個委婉的說法。
晉起將他話中之意聽得分明。
片刻之後,應瞭下來。
當年之事真正的始作俑者也並非是晉擎雲,他機關算盡利用他人固然可恨,但最為可恨的卻另有他人。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一個可憐人。
前世到死也不曾得知真相的可憐人。
……
舊傷未愈的江櫻,近來又染上瞭風寒。
對於自己大暑的天兒還能染瞭風寒一事,江櫻有些無法釋懷。
好在並不算嚴重,一日三餐照常吃,胃口也沒有減弱的跡象,偶有頭昏現象,睡上一會兒便好。
隻是這不大點兒的病,卻讓雲璃好一陣自責緊張,自責是因為認為自己沒有照顧好主子,緊張便是認定瞭江櫻的身體底子極差,是個容易生病的主兒,於是近來將江櫻看管的不能再仔細,有風的時候堅決不讓出營帳,太陽過烈也不成,怕她傷寒未好又中瞭暑氣;
至於在吃食上,更是嚴格把關,冷的不能吃,寒性的更加不讓碰,還不知從哪裡翻來瞭一本養生的食譜,也不讓江櫻進廚房瞭,日日自己照著上頭的搭配來給江櫻做什麼養生餐。
好在味道尚可,江櫻不忍拂她的一番心意,便配合著吃瞭。
而應對偶然的犯饞,采取的便是不怎麼磊落的方法瞭——偷吃。
這一點,也並未能瞞得過細心的雲璃,但也不忍一直這麼拘著一個小姑娘,尤其還是一個十分愛吃的小姑娘,故而隻要江櫻不過分,她便多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她搪塞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很是平靜,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已是到瞭六月下旬。
在一個還算涼爽的午後,江櫻從晉起那裡得來瞭一個好消息。
——西境諸事已平,再有三日,便可動身回京瞭。
江櫻喜不自勝。
離傢這麼久,她近來已是越發的想念奶娘和祖父他們瞭。
江櫻趕忙去將這個消息告訴瞭華常靜。
華常靜手中的事情也在幾日前全都落定瞭下來,原本便是定的最近幾日起身回京的,江櫻這兩晚還在猶豫是同她一起,還是再等一等晉大哥,如今倒好瞭,可以一同回京去瞭!
華常靜得知這個消息過後,自是欣然應下來,又留著江櫻說瞭會兒話,吃瞭些小食。
而自華常靜處回來的江櫻,竟見雲璃已經著手收拾起瞭東西,動作不可謂不快。
“奴婢先將一些用不著的東西給姑娘收拾起來,明面兒上這些還要用的,就暫時放著,等臨走前再收拾,如此一來也省得到時收拾的太急,落下瞭什麼東西。”雲璃解釋道。
知她做事向來穩妥周全,江櫻便由她安排,笑著點瞭點頭,便拉著小紅回瞭內間,腳步匆匆的,也不知是有什麼事情。
而雲璃看著她的背影,卻有些欲言又止。
最終也沒有追上去說什麼,隻埋下頭去,繼續收拾整理上路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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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為存稿寶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