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準姑爺

作者:非10 字數:4252

猶豫再三,二人到底還是上瞭前去。

男人走在前頭。

守門的老仆見人來到瞭門前,這才停止瞭說話。

“二位這是……?”其中一位老仆出言詢問道,並沒有因為二人的衣著寒酸而表現出怠慢的態度。

這是清波館,乃至整個孔氏一族一直以來的門風。

男人局促地開口,道:“我夫妻二人,是來請見孔小姐的。”

兩名老仆互看一眼後,又問道:“敢問二位與我傢姑娘是什麼關系?”

男人似猶豫瞭一下,方才滿面羞慚地答道:“勞煩通傳一聲,就說是……遠房親戚罷瞭。”

隻是不知櫻姐兒還肯不肯認他這個親戚瞭。

“遠房親戚啊。”老仆又著意看瞭二人片刻。

……

江櫻這邊,飯吃到一半,隻見守在門外的阿緋走瞭進來。

“姑娘——”阿緋走到江櫻跟前,矮著身子福瞭一福。

“怎麼瞭?”

她們這桌兒都是女眷,隻莊氏江櫻梁文青和華常靜及宋春月母女倆,孔氏族中的女眷都在外頭招待那些貴婦人們,阿緋心知沒什麼不能說的,故而與江櫻直言道:“秋伯過來傳話,說是=外頭來瞭對夫妻,說的姑娘的遠房親戚——”

“遠房親戚?”不待江櫻說話,莊氏便愕然道:“櫻姐兒哪裡還有什麼遠房親戚?”

江櫻也覺疑惑,但既然找瞭過來便是要見的。於是問道:“秋伯將人請進來瞭?”

“沒有呢。”阿緋道:“秋伯想將人請進來,但他們不願,隻說等在門口就成瞭,隻想見姑娘一面——還說要姑娘別著急,忙完吃完再去見他們也不遲。”

話是這樣說,但既然知道瞭,若不去見一見,誰心裡能安生得下來?

“這事兒還真奇怪。”華常靜猜測道:“聽這麼說,倒不像是冒名前來的攀附之輩。”

若不然,也不會連清波館的大門都不肯進瞭。

“那可不一定。說不準就是故弄玄虛呢。”梁文青舀瞭口甜湯送入口中。掀瞭掀眼皮子道:“反正你沒有什麼遠房親戚,縱然是真的有,那也必定是遠的不能再遠瞭——眼下在你定親宴上找過來,八成就是攀關系的。這樣的人不見也罷。”

宋春月倒沒說見是不見。聽瞭梁文青的話。隻是看向江櫻。

“我還是過去看一看吧。”江櫻想瞭想,擱下瞭筷子。

人還沒見著,說什麼都是猜測。

心裡吊著。也吃不安心。

反正這是在清波館,不管來人抱的是什麼心思,都沒什麼可忌憚的。

雲璃忙道:“奴婢陪姑娘一塊兒過去。”

莊氏也起瞭身來,對江櫻說道:“若真是那什麼勞什子的遠房親戚,說不準我還能認出來的——免得你到時受瞭他們的蒙騙。”

江櫻想想也是,便點頭依瞭莊氏之言,二人帶著雲璃,一同離瞭托月院去。

托月院為內院,從這裡走到前院大門兒可不近。

這路上,莊氏直將自己所知道的江傢及江櫻外祖傢的親戚都跟江櫻說瞭一遍,可據她所言,兩傢都是人丁單薄,認識江櫻的基本上都不在世上瞭。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來到瞭大門前。

那夫妻二人,果然還等在那裡,不曾離去。

守門的老仆見江櫻過來,忙地往門內迎瞭兩步,“姑娘。”

聽得動靜,那夫妻二人忙地朝門內看瞭過來。

“……怎麼是你?”莊氏探頭望向門外,望著那男人,頓時驚聲道。

男人訕訕地笑瞭笑,看向江櫻。

江櫻愣瞭會兒,才反應過來:“二叔。”

來人竟是江世品。

哪裡是什麼遠房親戚!

聽得江櫻喚自己,江世品反倒怔瞭怔,表情有些復雜地說道:“難為你還肯喚我一聲二叔……”他之所以以遠房親戚自居,一來是怕自己這副模樣會給江櫻丟人,二來便是當江櫻隻怕是不肯再認他這個二叔。

江櫻對此倒是不以為意,隻問道:“您提前被釋瞭?”

“這之前還多虧瞭梁老爺……”江世品道:“再加上趕上瞭五年一次的大赦,已經出來兩個多月瞭。”

江櫻這才瞭然,剛要再問些什麼,卻察覺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來回著。

這道目光,便是來自江世品身側的婦人。

江櫻幾乎是一眼便將人認瞭出來。

怪隻怪及笄禮上發生的事情,於她而言太過深刻。

這婦人便是當日給她添瞭核桃手串,又出言污蔑她的郭氏。

她這種行徑本就算不上什麼大罪,關上幾個月被放出來,倒是沒什麼可值得驚訝的。

至於她會跟江世品走在一起,也因早前晉起探聽到的那些消息裡有瞭解釋。

“好你個毒婦!竟然是你!”莊氏顯然也將人認瞭出來,卻不比江櫻的冷靜,當即豎起瞭防備來,上前一大步道:“之前你險些毀瞭我櫻姐兒的及笄禮,現如今你又要來這定親宴上鬧?我傢櫻姐兒到底跟你有什麼仇怨!”

“梁夫人誤會瞭……”郭氏滿面尷尬地解釋道:“我今日前來,為的不過是就及笄禮上的不妥之舉,來與江姑娘道歉的。並、並無它意。”

莊氏滿臉狐疑地看著她,冷笑道:“誰知道這又是什麼把戲。”

也不怪她多想,隻是當日及笄禮上的情形,饒是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讓她後怕。

一個女兒傢一輩子的名聲,險些就要被毀瞭。

“梁夫人真的誤會錦娘瞭……”江世品嘆瞭口氣,解釋道:“及笄禮上的事情錦娘同我說過瞭。此事她確有不對之處,但卻是為瞭我……她不知曉其中內情,隻當是櫻姐兒害我,所以才會有那樣的舉動。櫻姐兒若要怪罪的話,就一並算到我身上好瞭。”

莊氏雖因江世品入獄前主動提供瞭江世佑所在,才得以及時救回江櫻性命而對他稍有改觀,但短時間內還是無法完全放下心底的戒備。

聽他說什麼,都覺得不能全信。

江櫻卻是早已從晉起那裡得到瞭真相,故而當下也不疑心江世品的話,沉默瞭好一會兒。才問道:“二叔今日過來。就是為瞭見我一面嗎?”

當初的事情,江世品該得到的懲罰都已經得到瞭,如今她也過得很好,便不願再去計較那些過往。白白給自己增添煩憂。

“聽說你跟晉傢的公子訂瞭親。二叔便想來看一看你。”江世品說著又看向郭氏。道:“錦娘也覺得愧疚與你,想借機來跟你當面賠個罪。”

江櫻不置可否地看瞭郭氏一眼,見她滿面羞愧不似作假。一副良心難安的樣子,不由想到瞭那日在城外楓林之中,謝佳柔跟她說過的那一番話。

郭氏做出那樣的過激舉動,是中瞭謝佳柔的計。

可這些,當下已經沒有必要與郭氏道明瞭。

她若無心,旁人再怎麼挑唆想必也沒有用。

“既如此,我知道瞭。”江櫻無意多說,最後看瞭二人一眼,想到阿緋方才通傳之時所說的‘一對夫妻’,心下不由有瞭計較。

江世品與郭氏見江櫻轉瞭身走,卻不太摸得清那句‘知道瞭’是什麼意思。

是原諒,還是不原諒?

見莊氏帶著那丫鬟也往門內走瞭回去,江世品沒能忍住又喚瞭一聲:“櫻姐兒……”

“二叔還有旁的事情?”

郭氏推瞭江世品一把,他方提步小跑瞭上去,追到瞭江櫻跟前。

“知道你要定親,二叔理應要被你備上一份厚禮的,可二叔的情況你也清楚,實在拿不出什麼像樣兒的東西來……”江世品從懷中取出瞭一隻水綠的鐲子來,遞到江櫻面前,口氣羞愧地道:“東西不好,是二叔的一片心意。”

江櫻看著他在昏黃的燈籠下顯得格外滄桑落魄的臉龐,頓瞭一下之後,伸手將東西接瞭過來。

由於是貼身放著的,鐲子還帶著些餘溫。

“謝謝二叔。”

“不謝,謝什麼……”江世品顯然很高興,低著頭,眼眶有些微微發紅著,又道:“我跟錦娘成瞭親,如今也算有個傢瞭,我們打算去象州,之前錦娘在那邊做過些小買賣,有些人脈,也好討個生活……後日便動身瞭。”

他在京城的名聲太臭,臭到沒人肯雇用他,隻能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江櫻大致知道這一點,點瞭頭道:“如此也好。”

“往後你在京城可要多加保重啊……”

“二叔也是。”

江世品點著頭,似也沒什麼可說的瞭,笑著嘆瞭口氣,又最後看瞭江櫻一眼,便轉瞭身去。

卻聽江櫻在身後忽然問道:“二叔是走著過來的?”

江世品一時沒反應過來,隻點瞭點頭,笑道:“走著來的。”

“秋伯,備輛馬車送二叔回去。”

“不、不用……”江世品竟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忙地擺著手道:“也沒多遠的,不用送瞭。”

郭氏也忙跟著推拒。

“二叔就別推辭瞭。”江櫻又看瞭秋伯一眼,他會下意來,立即下去備車瞭。

江世品便也不再說什麼,最後沖著江櫻笑瞭笑,轉身下瞭臺階而去,眼眶已經濕瞭一片。

“……”

莊氏無聲嘆瞭口氣,對江櫻道:“走吧。”

江櫻點頭,身影逐漸消失在門內的光影下。

……

飯後,賓客們紛紛與孔弗道別,結伴離瞭清波館。

按照規矩,江櫻今晚需留在清波館,是以不必跟著莊氏梁平他們回榆樹胡同,隻將一大傢子送到瞭大門外,瞧著馬車駛遠才隨著孔弗和狄叔轉身回去。

“祖父今晚是不是也吃多瞭酒?”江櫻見孔弗面上一片喜慶的紅,忍不住道:“您年紀這麼大瞭,怎也沒個分寸?”

說罷又看向狄叔。

“勸不住。”狄叔面無表情。

“祖父今日高興啊。”孔弗呵呵地笑,顯是酒勁上瞭頭,說話都有些大舌頭瞭。

江櫻有些想笑,又覺得無奈。

這可還是她頭一回見先生吃醉酒呢。

卻也不敢耽擱,讓狄叔扶著先生回房,自己則去廚房煮醒酒湯去瞭。

好在因為今日宴請賓客,廚房裡早早備下瞭醒酒湯,眼下還有剩餘的,江櫻熱瞭一遍,便讓仆人捧瞭一碗送到孔弗房中。

又想起方才送客的時候沒瞧見石青,想必也是醉的不輕,便也讓人送瞭一碗過去。

待由雲璃陪著回到瞭托月院,江櫻已是筋疲力竭。

若不是有方昕遠給開的藥支撐著,她怕是連半日都撐不下來。

好在阿緋十分貼心,已經幫她備好瞭洗澡水和衣物,隻待洗漱一番,便能**休息瞭。

可剛從木桶裡出來,擦幹身子換上中衣,卻又聽門外來瞭丫鬟通傳。

阿緋前去開門,問瞭兩句便折瞭回來,小小的臉上滿是意外。

“怎麼瞭?”

“準姑爺來瞭。”阿緋臉色莫名一紅,她見過晉起一回,隱約記得是個豐神俊朗的人物。可今日下聘,按理來說準姑爺不該過來的啊。

準姑爺?

江櫻愣瞭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全新的稱呼,指的是晉起。

“怎麼這麼晚過來?”雲璃也頗感意外,幫江櫻絞頭發的動作便是一頓,問道:“姑娘要不要換身衣裳去見見?”

江櫻當即點頭,“快幫我拿衣服過來。”

晉起在這個時候過來找她,怕是有什麼要緊事。

雲璃不知她心中所想,隻見江櫻穿衣裳套鞋子的動作很快,像是很趕時間的模樣,不由笑道:“姑娘您慢些……不著急的。”

準姑爺一時半刻也跑不瞭啊。

當然,這句話是不能張嘴說的,不然大約是要挨白眼。

取瞭根絲帶將半幹的頭發系在腦後,江櫻便匆匆忙忙地去瞭花廳。

晉起正等在那裡,肘邊的三腳梅花圓幾上擺著的青玉茶碗中,隱隱冒著一團氤氳的霧氣,平白將他顯得比平時溫潤瞭許多。

聽到腳步聲,晉起轉過頭來。

去瞭西北一趟,他總覺得江櫻似乎長高瞭一些,如今穿著一身青白相間的窄袖半臂襦裙,竟忽有瞭種亭亭玉立之感。

但見她額發還未幹透,想是已經洗漱後打算睡瞭,便彎瞭彎唇,笑著道:“我是不是來的晚瞭?”

“還沒睡下。”江櫻來到他旁邊,還未坐下便道:“出什麼事情瞭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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